第二天,中午學生都在食堂吃飯,吵鬧聲里電視播報著新聞,沒有幾個學生看著新聞,正吃著飯的張未正卻抬起頭看著新聞,目瞪口呆。
新聞?wù)f著,s市b村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一家五口開車在路上發(fā)生車禍,全部命喪黃泉,可惜的還有一個小男孩,現(xiàn)場排查為車主下雨打電話造成了此次事故的發(fā)生。
張未正嘴里包著一嘴的飯,噔噔的聽著,一口飯半天沒咽下去,他認識這家人,就是他本村的一戶人家,要說這五口人家,就是他喉嚨里的一根刺,心頭的一道雷。
最老的爺爺是村里的村支書,沒做幾年支書,村里的路沒修過一道,自己家的三層樓房陸續(xù)蓋了兩幢,要說這個爺爺還算是這五口里面最講理的一個,心里不管什么樣,表面上還沒有賣官腔。
而這家的奶奶簡直是奇葩的存在,一般印象里的老奶奶應(yīng)該是和善的,慈眉善目的,她老人家不是,除了壞還是壞,自己的孫子被教育的小小年紀就是村里的小霸王,打人,搶東西,吐口水,這些動作運用的得心應(yīng)手,要說這個世界真的不是黑就是白,就這樣的人,村里到處有人趕鴨子上架似的巴結(jié),呵著,怕報復(fù),怕穿小鞋。
說來也奇怪,遺傳的誘因不止在血緣,還有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的媳婦得到了真?zhèn)?,罵人的詞庫不但龐大,還有真誠,她每指著人罵的時候,都覺得她無比虔誠,無比熱血,像是嘔心瀝血演了一出她敬業(yè)的泡沫劇,就因為兒子有錯打了別人,別人還了嘴,她都要從天亮罵到天黑,其實,也不得不佩服這種人,她是有“文化”的,也是有耐力的,更有正常人沒有的“口水量”,村里的人就沒有沒被她罵過的,要說老頭子的兒子,更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無賴,他偷搶扒拿無惡不作,就算張未正的姐姐他也要“調(diào)戲”一番,張未正每每牙齒都要咬碎了,但媽媽告訴自己不要惹他們,惹不起,也罵不過他那婆娘,要是惹了她,恐怕一個月門前都要有唾沫黏痰,還有那唱曲般的罵語老調(diào)。
張未正吃完飯去校外門口的電話超市打了電話,問了家人,確認了就是村支書的一家五口。
他走回到學校,校園里沒有幾個人,幸好沒有什么人,看不到他的手抖腿也抖,牙齒都在打顫。
校園的長廊里碰到木木,木木看到他問:你怎么了,抖成這樣?
兩人坐在長廊座位上。
張未正顫抖著問:你說,這個世界有沒有報應(yīng)。
木木記得以前說過一句話,對他說:報應(yīng)不知道有沒有,但我更愿意相信有鬼神,這樣壞人做起壞事來,不至于太過心安理得。
張未正:你知道嘛,我一直覺得自己好可憐哦,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心里默默詛咒,你說可不可悲,覺得詛咒是件多么幸福的事,無能為力又好像達到了報復(fù),內(nèi)心得到了滿足,像小丑一樣自我滿足,我其實一直都不相信人定勝天,只相信老天開眼。
接著他說起支書家的事。
張未正:他的孫子之前搶我弟弟的玩具,沒搶過,拿起樹枝就掃過去,把我姑姑家的弟弟臉都劃傷了,他的兒媳道歉都沒有,抱著孩子就跑了,最后還說我弟弟被教育不像話,玩具都舍不得給別人玩,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拿不出手。
木木鼻子哼了一口氣,翻了翻白眼,心里也氣的不行。
他接著說:你知道我姐姐為什么傻成那樣,小時候村里人都窮,他家在外面販賣河邊沙灘上蓋房子的沙子賺到錢了,那時候一個村就他一家有座機電話,一家有廂式小貨車,那次,姐姐生病了,看了村里的醫(yī)生,吃了藥,睡著了,沒想到嚴重起來了,后來都叫不醒昏迷了,村里的醫(yī)生來看后,叫趕緊送到大醫(yī)院去,我爸想去借他家的車送到縣里醫(yī)院,拍了好久,沒有一個人開門,后來翻墻進去,拍著里面的門說,希望借個電話打打,叫個救護車,也沒人理,當然,我也不應(yīng)該因為這個怪罪他們,或許就像他們跟村里的人說的,他們在二樓看電視都沒聽見。
他強忍著傷痛說:再然后,他家的老頭子有錢了,當了村里的支書,也知道投了反對票的有我爺爺一份,最后,就是我們家成了困難戶,越窮活的越慘,我讀書爬出來也不是想光宗耀祖,就是想能離開那里,可越是這樣想,就覺得把父母姐姐留在了那里,就不能心安。
他調(diào)整了情緒接著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其實,我一直想著哪天打雷閃電,他們一家五口遭到報應(yīng),被天打五雷轟,一起下地獄。
說到最后,他眼睛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最后還是掉了下來,接著抽抽搭搭,手背擦著眼淚,嘶啞著嗓子哭了起來。
木木拍了拍他,看著天邊,為他,也為別人,深深嘆了口氣。
這個社會,貧窮本不應(yīng)該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