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陰,早上應(yīng)該下過小雨,路面有點濕,壓住路面上的塵土,倒也顯得空氣清新不少。
因為木木回來了,吃過午飯,奶奶決定活點面做饃饃,木木點名要吃芝麻糖饃,奶奶爽快答應(yīng)了。
小時候,芝麻在鍋里還在炒的時候,小孩子聞著味就來回跑好幾趟,院子里玩一會,又跑到廚房,趴在門口看一眼,又挪步進去站在灶臺邊吸著鼻子,看著那鍋里的白芝麻在柴火的加持下炒的亂蹦亂跳。芳香四溢間,盛出鍋,放在小盆里,倒上紅糖,拌開來,瞅著大人的湯匙在那里攪拌,就張著嘴等著,大人從盆里舀上一湯匙,倒進孩子的嘴里,吃的嘴巴都是香香的。又或是幾個孩子擠在一起,捧著雙手等待著大人的“垂青”,大人舀一勺挨個放進孩子的手心里,孩子們舍不得“一口悶”,就弓著個腰,縮著肩膀,伸著個頭,用舌頭舔著手心,心滿意足的跑出廚房。
奶奶和面前,拿著套被子的針挑著右手拇指里的灰塵,奶奶做這件事的時候很認真,像是一種儀式感,她坐在那,一點點挑著指甲里的殘渣碎屑,挑出來的碎屑蹭在放在一旁的碎布上。
奶奶看著木木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然后笑著對木木說:看我的指甲都吃不下芝麻饃了吧。
奶奶的右手指甲很厚,又很老,指甲已經(jīng)沒有了與肉體的聯(lián)絡(luò),表面沒有一點光澤,指甲不貼合肉了,上面三分之二部分都是翹起來的,仿佛是指甲張開了口,卻,依然屹立不倒。
木木趴在桌子上,托著腮搖了搖頭,輕聲的問:指甲怎么長成這樣了?
奶奶說:以前指甲掉了,又長出來的,長出來就不貼著肉長了,變成了“開口”笑。
說完自己樂的不行,邊挑邊笑。
木木問:指甲怎么掉的?被門夾掉的嗎?
奶奶漫漫的思索著,腦海中浮現(xiàn)了以前的畫面,臉上帶著笑意,仿佛回到以前年輕的歲月。
她輕巧的笑著說:年輕的時候,剝麻,剝掉的。
木木眨了眨眼,問:剝麻?
奶奶點了點頭說:嗯,剝麻,剝的沒完沒了,剝的指甲都掉了。
木木想起什么,說:哦,我記得上初中的時候,沿路的池塘里泡的有麻桿,好臭好臭,池塘的淤泥翻出來,還蓋在麻上。
奶奶:漚麻不就那樣,那時候麻收割好,都搶著泡塘里,現(xiàn)在好多人不種了,也不用搶了。
木木:那池塘就那么大,就那么多,豈不是搶的都會打起來。
奶奶輕飄飄的說:那不可是嘛,怎么不打,吵架打架的都有,不講道理的人太多了。
木木點著頭,又問:那時候剝麻,賣錢嗎?
奶奶挑好了指甲,把針擦了擦,插進黑色的線圈上,放進針線笸籮里,對木木:嗯,有人過來收麻皮。
木木問:賣的了多少錢啊?
奶奶撇了撇嘴說道:那能賣多少錢,賣不了多少,反正能賣的都種,莊稼人靠田靠天吃飯。
奶奶說完,起身打了點熱水,搓了點肥皂在手了,仔細的洗著,洗好以后,用毛巾擦干。
手上沾滿了面粉,開始和面做芝麻糖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