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事杜若不會不管。
但程家在民間造謠抹黑蘇八娘這件事,他一時真沒什么好辦法幫著解決,謠言猛于虎,一旦在民間傳開,不是你隨隨便便能扭轉的。
除非蘇八娘回程家繼續(xù)當她的長房兒媳,這樣,百姓們見程家這等門第都不相信蘇八娘私通,謠言自然也會不攻自破。
但讓蘇八娘這么回去,蘇家人不想答應,杜若也不想見到這樣的局面。
杜若這兩天都在犯難,杜青卻給他出主意,說要不再綁架一次程之才,逼程家出面還蘇八娘清白。
杜若倒也想過這個辦法,只是已經抓了一次程之才,程家后面肯定會嚴防,上官金鎖不一定能再把程之才綁出來。
而且,就算再抓一次程之才威脅也沒用,畢竟明面上這些謠言不是程家放出來的,讓程家出面澄清也無用,萬一走漏了消息,被大眾知道自己拿程之才威脅程家,反而會適得其反,讓人們對蘇八娘的謠言從猜測到坐實。
別人會說:若不是心虛,為什么要綁架程之才威脅程家?
事關蘇八娘名譽,杜若不能不慎重。
“要是能控制輿論就好了。”
想到這里,杜若不禁聯(lián)想:自己穿越前有沒有遇到類似的事,別人都是怎么解決的?
這樣一想,杜若發(fā)現(xiàn)前世這種事太多了,名人被造謠,基本上都是通過個人微博發(fā)動態(tài)澄清,或者通過媒體發(fā)公告。
雖然大多數(shù)名人最后都證實確有其事,并不是造謠,但前期澄清手段還是值得杜若借鑒的。
宋代當然沒有微博朋友圈什么的,媒體的………
杜若想到了已經快要絕跡的報紙,宋朝這會倒是有報紙,不過不是傳統(tǒng)意義的報紙,而是朝廷官方發(fā)布的“邸報”。
邸報是朝廷重要公文的匯總,包含重要奏折和官家的旨意,由翰林院編修們純手寫謄抄,散發(fā)模式是每個衙門一份,執(zhí)宰們各一份,工作量倒不算大。
到了各個衙門后,再由各衙門編修再次謄抄,繼續(xù)一級級往下派發(fā)。
地方機構一般每半月匯總發(fā)一次邸報,偏遠地區(qū)可能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總的來說,在官僚系統(tǒng)中,邸報充分發(fā)揮了其作用,即便是最偏遠的地方官,也能把握到朝廷的政務信息和朝堂動向。
比如當初范仲淹主持慶歷新政時,新政還未發(fā)布,各地方官就積極上書,參與到新政的議政過程中,靠的就是朝廷發(fā)達的邸報系統(tǒng)。
“我若在眉州發(fā)行報紙,何愁搞不定此事?”
杜若微微嘆口氣,邸報不是報紙,這個時代還沒有報紙這種面向大眾的新聞媒體,他如果在眉州辦報紙,能輕松幫蘇八娘洗脫誣陷。
只是杜若也明白,這個時代辦不成報紙并非是人們沒有收集整理新聞的意識,更不是缺乏看新聞的欲望。
而是這個時代的印刷術主要是雕版印刷,刻一塊版子費時費力,根本不適應講究時效性和閱后即焚的報紙。
試想一下,記者們今日收集了一天的新聞,晚上交付編輯審核排版,然后再讓雕版師傅雕刻模板,即便是最少四版面的報紙,也足夠師傅雕刻一個晚上的。
而印刷后,第二天又得雕刻,哪個雕刻師傅能受得了?
刻版的成本也忒大了。
若是找人手寫更不現(xiàn)實,報紙不是官方邸報,必須走量才有影響力,手寫簡直是天方夜譚。
杜若記得四大發(fā)明之一的活字印刷術好像就是這個時代發(fā)明的,可他也知道,活字印刷術其實沒傳的那么神奇,因為有許多缺點,發(fā)明之后并未普及,明清中國主要印刷手段依然是雕版印刷。
“要不試試活字印刷?”
杜若沉思了起來,眼下能幫蘇八娘的唯一辦法就是發(fā)報紙,扭轉輿論,活字印刷雖有缺點,但對于刊印報紙來說,要遠遠勝過雕版印刷。
活字印刷的主要缺點就是字與字縫隙過大,還有接合問題印刷不清晰,正在杜若思考如何解決這兩個問題,或者找能工巧匠一起研究時,眉山書院的人登門,給杜若送來了考卷。
考卷是杜若上次參加書院會考作答的試卷,書院為了讓學生更加直觀了解自己答卷時犯了那些錯,以便總結經驗,所以會將試卷下發(fā),并且上面還有老師的批注提醒。
這種應試教學模式在全大宋也是很先進了,難怪自蘇軾以后,眉州每一屆科舉都有中第者,整個川蜀也進士輩出。
杜若只得先擱置報紙的事,好好看起了自己答卷,對于其中疏漏和不足處用心記下,以便以后加強。
杜若是坐在自己院子亭中石凳上看試卷的,正值下午,太陽西照,一縷陽光照進亭子,穿過杜若手中試卷,在石桌上留下一道淺影,淺影上印著字跡。
杜若本來正認真看試卷,可看到石桌上投影后,他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再看看手里試卷,杜若猛然想到了什么。
——那是他前世上初中時,學校很小,校內設施很落后,每次月考都是學校自己印的試卷,試卷很難聞,散發(fā)著一股股油墨味,每次考完,右手側面就會被印上黑黑一片。
“哈哈!”
回憶起初中單純美好的時光,杜若大笑了起來,但不止于此。
他放下試卷,起身,杜青問他去哪,他說去蘇家。
當然要去蘇家,給蘇家人交個底,讓他們和程家斗到底,絕不妥協(xié),千萬不能再把蘇八娘推進火坑里!
從蘇家回來后,杜若想了想,去見了他母親柳氏。
找柳氏自然是要錢的,杜若從王雷那貪來的錢大部分都投進音樂樓了,余下的支持酒樓日常開銷都有些緊巴巴,酒樓剛起步,盈利有限,所以他手里再無閑錢搞別的了。
但辦報紙刻不容緩,所以他才來找自己母親柳氏要錢,兒子找母親要錢天經地義,而且這點錢對于柳氏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所以杜若也心中沒什么負擔。
不過之前杜若搞音樂樓這事,柳氏就很反對,擔心他不務正業(yè),杜若推說他只是跟股才搪塞過去。
這次要錢,杜若的理由是音樂樓經營困難,需要注入資金。柳氏聽后卻說這樣才好,你好好讀書,別管什么酒樓了,咱家不差那點進項,所以不愿意給錢。
杜若沒有祈求或者耍賴磨柳氏,盡管記憶中這招很好使,原杜若問柳氏要錢不給時,只要在地上打個滾,或者撞一下門框,柳氏立馬就會嚇的乖乖送上交鈔,要多少給多少。
但杜若已經不是原來的杜若了,他成熟的靈魂斷然是做不出撒潑打滾要錢舉動的。
“好吧,既然母親大人不肯給錢,兒子就不要了。反正那音樂樓我只是參股,主要負責的是我好兄弟朱旦,他破產就破產吧,罵我不講義氣也無所謂?!?p> 杜若說完,柳氏頓時挑了挑眉。
“他憑什么要罵你不講義氣?”柳氏問。
“因為開音樂樓是我慫恿他的,我也答應他幫他注入資金,他外面借了一屁股債,如果酒樓倒閉,那他一輩子就毀了,當然會罵我不講義氣?!倍湃魢@氣道。
“不行!”
柳氏急了:“你是柳家的外孫,被別人罵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罵你不講義氣!”
看她中招,杜若心中暗喜,連忙順桿子往上爬,問她要錢。
“多少?”
“一萬貫錢就夠了?!?p> 后世辦刊物最重要的拿到版號和國家許可證,這兩樣投資最大,其實刊辦報紙本身需要的成本很低,民國管控不嚴的時候,幾個學生湊一起都能辦成一家報紙。
“就這么點?”
柳氏的話讓杜若汗顏,一萬貫相當于人民幣一千萬,在他前世社會富豪之家也不隨便給子女這么多錢,柳氏居然這樣說,她到底多有錢啊。
“要不兩萬貫?”杜若用商量的語氣道。
柳氏爽快的答應給杜若兩萬貫,并且附加了條件,她后天會請眉山書院老師重新出一份考卷,杜若必須考到合格線以上才會給錢。
杜若也不急著拿錢,對于考試他也有幾分信心,便拜謝答應了下來。
杜若離開,柳氏看著他背影露出一抹神秘微笑,對身邊管家道:“少爺最近在忙什么?”
“少爺最近幫著蘇家處理蘇八娘的事,這次要錢怕也是為了此事?!惫芗抑毖圆恢M道。
柳氏端起茶杯,道:“他倒是外向,對未來丈人家的事比對自己家都上心?!?p> 管家陪笑道:“看得出來,少爺是真喜歡未來少奶奶,不然也不會對蘇家的事如此關切。但終究是義舉,這愛打抱不平的性格,像夫人你?!?p> 柳氏滿意點點頭:“我兒大病痊愈后,身上終于是有了我和他父親的影子了,這年輕人,只有經過大挫折,才能成長?!?p> “是啊,所以這次且讓少爺去幫著蘇家,也算是磨煉?!?p> “嗯。”
柳氏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其實杜若搞音樂樓的過程她一直很關注,知道杜若才是幕后老板,私下里甚至喬裝去過,也知道音樂樓每日客人爆滿,日進斗金,上三層眉州貴人們都排隊預定。
這種酒樓怎么可能有資金短缺之虞?所以杜若一開口她就明白杜若是為的別的事。
但正因為一直默默關注杜若舉動,柳氏也知道自己兒子心智成熟了,不會做什么荒唐之舉,所以才敢放心給錢。
何況,這兩萬貫錢對她來說也確實不算什么,她如果愿意,買下半個眉州都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