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正值小滿。
梅初尋是聞著雞蛋蔥油面餅的香味兒起床的。
起來之后又嗅了嗅,第一個(gè)念頭便是:少夫人今日心情不錯(cuò)。
——但瞧見屋里堆疊著的幾個(gè)大箱子時(shí),她頓時(shí)心態(tài)炸裂,“嗷嗚”一聲,仰倒在床。
昨日她去臨淵齋同郎君分享少夫人的“好主意”,郎君聽完,臉上那個(gè)顏色,五彩繽紛,甚是好看。
以至于從下午到晚上,她都貓?jiān)谖葑永锊桓页鲩T。
聽到郎君摔門而去那一段,便知今日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成吧!不管少夫人又鬧什么幺蛾子,她抵死不從就行了。
“阿尋,我那幾箱子?xùn)|西幫我理出來沒有,今兒我還等著用呢!”
這邊廂,梅村尋正盤算著,那邊廂便傳來黎蕭的聲音。
她愣了半秒,嗖得一聲收拾妥當(dāng),奔到門前。
大梨樹下,少女改換了昔日婦人裝扮。
一頭青絲半綰半放,略略梳成兩個(gè)反綰垂在耳邊。發(fā)間系著三色彩帶,兩只羊脂玉頭的穗蘭素銀簪相對(duì)別戴。平日那身淺藍(lán)合歡襦裙換作了今日素凈甜美的紅褂藕粉齊腰襦,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好一枝山寺桃花遲遲開,淡淡紅菱才露角。
“少夫人,您這是……”
她把食盒放在腳邊。
“我先去一趟臨淵齋,你今日若有空閑,幫我挑幾塊好看的料子出來,郎君的衣衫都舊了。桌上給你留了飯。這么看我做甚?我臉上有花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艷艷丹蔻素素手,點(diǎn)了點(diǎn)在饅頭皮似的小臉,怎么看怎么美。
梅村尋有些沒搞懂情況。
“少夫人,是您又瘋了,還是婢子沒睡醒?”
黎蕭嗤笑一聲,不理,提著食盒出門去了。
出涼風(fēng)院沿一條穿林而過,碧波蕩漾的清圓池映入眼簾。
清新的晨風(fēng)自湖面吹來,微微帶著些茉莉沁香。
茉莉是從回雪齋飄來的。整個(gè)少將軍府只有那邊院子里才種。
她在荒廢的齋門前站了一會(huì)兒。
精致的二層小樓上傳來“泠泠”碎響。飛檐角上的銅鈴輕輕搖晃。
崔舅母曾說,這棟小樓里原本要住的是一位郡主……
她再次出發(fā),腳步終究不如先時(shí)那般輕快。
來到臨淵齋前,長安更鼓才響過第三聲。
仆人正在打掃庭院。
主屋的門禁閉,怕是安朔還沒起身。
見著黎蕭來了,元信忙迎上前來接過黎蕭手中的食盒。
“夫人好早,小的這就去稟告郎君?!?p> “他今日不用上朝嗎?”
“這……夫人還不知道?”
黎蕭搖搖頭。
元信思忖片刻,才說:“上回圣人送來的白玉棋盤不慎摔碎,咱們郎君被奪了官身,怕是一年半載都不用去了?!?p> “怎么能這樣?那棋盤明明是我……”
“夫人慎言?!?p> 元信連忙打斷。
黎蕭心里堵得慌。
“郎君這幾日心情不佳,連咱們都得小心陪著。夫人心疼小的們,不如留下來一道用早飯,開解開解郎君?全當(dāng)是元信求您了?!?p> 他一邊說這話,一邊就要對(duì)黎蕭下拜。
聽著可憐兮兮,其實(shí)是知道兩人昨晚有些齟齬,難得今日黎蕭親自過來賠禮,順?biāo)浦郏o她臺(tái)階兒下呢。
“不了,我今日有事要出府逸陽,等郎君起身之后,勞煩小哥幫替我同他說一聲?!?p> 沒等元信接話,她便點(diǎn)了個(gè)頭,轉(zhuǎn)身離去。
這般冷淡的反應(yīng),倒也在小廝意料之中。
看著少夫人離去的背影,他只得暗嘆一聲“奈何”,提起食盒趴在安朔窗邊聽動(dòng)靜。
屋里,棍棒風(fēng)聲嗚嗚不絕,那人從四更天時(shí)就起來練槍。槍桿子舞得要飛起來似的。
小廝頓時(shí)覺得手上的食盒有一千斤重,不由嘀咕道:“這昨晚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話音剛落,房門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