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落地,一方硯臺便照著徐山槐的面門撞來,電光火石之間,碎成了兩半。
鋒利的刀刃就落在離他的鼻梁不過三寸,主簿先生立在原地,卻是連眼皮都沒眨一眨。
“怎么?說你了嗎?”
他反而還笑吟吟地問樓泱。
“你以為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難道不是嗎?若奈何得了,當日在豫王府中那么好的機會,怎不下手?”
樓泱狠得牙癢癢,刀口一轉(zhuǎn)邊落在了徐山槐脖子上。
“殺了我?看你如何如何同少夫人交代。你如今吃著她的,用著她的,還殺了她家里主簿……看她容了你一回,還容不容得你第二回?!?p> 主簿先生越說越來勁。也算這小子倒霉,受氣不看日子,偏在他不痛快的時候來找麻煩。
打殺黎蕭家仆那件舊事一直是樓泱心里的隱痛,陡然被人挑破傷口,怎能忍得?
燈滅。刀鋒翻轉(zhuǎn)之間,屋里的座椅陳設(shè),被他盡數(shù)砍成了碎塊殘渣……
第二日,少夫人的遠房親戚不見了蹤影。
“原是妾身教管無方,給徐先生添麻煩了?!?p> 榕溪草堂重新修繕好的那天,黎蕭帶著禮物過來給徐山槐賠禮。
畢竟那小子頭上還掛著她“娘家弟弟”的名份,他一走了之也就罷了,自己日后還得見人呢!
少女坐在回廊下,一手拿著糕點,一手端著茶。
年輕的主簿扎起半截褲管,光著腳,親自在院中的水田地里插秧。
“怪不著娘子,是屬下那日失言,明知樓先生心情不好,還多嘴多舌,說那些閑話。”
“他那日心情不好?”
“在豫王府中受了排擠,難免氣悶?!?p> “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阿泱瞞著我,君渺也瞞著我。徐先生,這府里,妾身最仰仗的就是你了。你可不要再瞞我?!?p> 徐山槐的動作聽了聽,隔了一會兒,才直起身走過來,靠著回廊欄桿上休息。
“其實那日也沒什么。在此之前,屬下有個問題,要問問娘子?!?p> “你問?!?p> “您是否做好準備,無論日后福禍甘苦都要同郎君一起承擔?”
“您是有這打算,這那日的事說來倒也無妨。若沒有,您還是不知道為好?!?p> 黎蕭被這話問得一愣。
事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回到了原點。
從去年冬月到如今,日子過得像飛一樣。
回廊外禾苗青青。風吹過,云卷云舒。樹上的蟬躁得合不上嘴。盛夏悄然而至。
日過正午,初尋端了飯來尋她,見她呆愣愣地坐在廊下,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娘子在想什么?”
“和離的事兒?!?p> 初尋聽了,朝天翻了個白眼,自擺碗筷。
從她認識黎蕭以來,和離這事兒她說了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哪回當真了?
“那也得先把飯吃了再想吧!”
黎蕭接過碗筷,悶悶地刨了幾口。
中午的菜色是徐山槐特意安排準備的。三菜一湯,清淡可口,都是黎蕭素日喜歡的那幾道。
“我吃飽了?!崩枋挿磐雰羰?,“你下午得空嗎?我想再去一趟繡莊?!?p> 初尋瞧她碗里省著大半碗飯,立時覺出了不對。
“去繡莊做什么?”
“上回定了兩條羅裙,老板娘說做工有些復雜,讓等兩天去拿。今日正好得空,便去取了?!?p> “這事兒倒是不急,不妨等郎君料理完閣中事務(wù),陪您一道去?”
“不成!他不能去!”
“為何?”
梅初尋筷子含在嘴里,歪著腦袋看向黎蕭。一雙剪水眸子分明出她的疑慮,卻不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