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是不太贊同,拉住了男子的衣袖急急說道:“懷民哥,你說的什么胡話?簽了賣身契,一輩子都是刺史府上的奴仆,一旦逃走事發(fā),勢必會被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
孟璃聽言,心悸似的捂住了胸口。
“阿茵你放心,三日后輪到我在東側(cè)小門處當值,等到子時時,你收拾包袱悄悄出來,我在那里等你,我們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為奴為婢!”男子的聲音飽滿堅定,似一句滄海天涯、永不相負的承諾。
孟璃不禁有些感動,瞧見女子側(cè)頭與男子深情對望,二人火熱的眸光在寂月銀輝的映襯下猶為明亮耀眼,連帶著溫順如水的氛圍也莫名熾熱起來。
好一對癡男怨女!
孟璃心下了然,明眸一轉(zhuǎn),怕下一刻瞧見一些令人羞恥的畫面,忙收回目光攝手攝腳的轉(zhuǎn)身回了東廂房。
在被窩里躺定后,她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才終于放松下來,轉(zhuǎn)而被揮之不去的激動與竊喜全盤代替。
跑路的機會來了……
俗話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孟璃深深相信著這句話會在那二人身上應驗。
所以接下來的三日,孟璃表面上是隨同那些黃臉姑娘們一起在梅香居擦洗打掃,而實際上,卻在時時刻刻盤算著跑路的事情。
這三日對她來說,真真叫做度日如年。
待到第三日傍晚時,孟璃與其他婢子們從梅香居做完事回到小院時,便見那位名叫垂茵的婢女正縮在房內(nèi)悄悄的收拾衣物。
這是在為晚上的私奔做準備嗎?孟璃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心情大好的踏進了東廂房。
臨近酉時,常媽媽從大夫人那里伺候完回到小院,在孟璃平淡的注視下十分自然嫻熟地踩上了主屋前的臺階,煞有介事的“咳咳”了兩聲。
天光昏沉,漸漸被迷離夜色浸染,東西廂房內(nèi)已點上了明亮的燭火,各位婢子聽到咳嗽聲習以為常的行到了小院里,沉默無聲的瞧著一臉昂揚的常媽媽。
孟璃依舊站在最后,習慣性的瞥向西廂房,卻瞧見默默立在廊下一臉淡漠的垂茵。
“今日有京都貴客抵達允州城府衙,明日要登府拜訪,大夫人特地吩咐,明日大家照舊做事便可,且不可擅自私闖前廳,壞了規(guī)矩,大家可明白了?”常媽媽掃了眾人一眼,聲勢俱厲地問道。
眾人齊齊道了聲“明白”,在常媽媽的示意下各自有序散去。
孟璃立在院門臺階上,正待回房,斜目里卻瞥見常媽媽意外叫住了立在廊下的垂茵。她心頭“咦”了一聲,佯裝尋找東西似的悄悄靠近了幾步,背著身子傾耳細聽二人的談話聲。
“方才大小姐身邊的敏玉找我給你帶話兒,大小姐說明日要隨大夫人一同接客,便不計較你的過錯了,允許你回去照常侍奉。這次回去,可莫要再惹你主子不快。”
常媽媽面露勸慰之色,話落,便回身進了主屋。
孟璃抬眸瞧了眼垂茵一瞬激動的神色,又見她激動后略微憂愁的目光,不由有些咬牙切齒的瞪了眼主屋的方向。
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不知這姑娘是會為了情郎私奔呢?還是為了前程放棄這大好機會?
臨近子時,夜色如墨,窗外月色稀疏,沁涼薄寒的晚風穿過門窗縫隙,滲入這本就不甚溫暖的房內(nèi)。
冷意油然而生,孟璃裹緊薄被,一雙漆黑如玉般的眸子一動不動的望著映照在窗戶上淡薄朦朧的月光。她闔上雙眸,靜靜聽著窗外的動靜,然而,等了許久,對面房門一絲動靜也無。
這傻姑娘難不成是屈服了?
她心頭有些焦急,猛的睜開雙眸望著空洞無光的寂寂黑夜,這般大好的機會,浪費了多可惜!
如此想著,孟璃悄悄起了床,從床側(cè)柜子內(nèi)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到了身上,小心翼翼的行至房門口輕輕拉開了房門。
一輪皓月懸隱在薄薄的云層里,月光暗淡的瀉進這方小院,勾勒出檐角朦朦朧朧的輪廓,夜深人靜,只聞得四方低低嗚咽的風聲。
孟璃出了房門返身將門輕輕合上,順著游廊悄悄行至小院院門處時,忍不住回頭望向西廂房的房門。
她若是垂茵,能遇到這般傾心待她之人,必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跟他離開,哪里愿意一輩子做婢子去侍奉別人?
既然垂茵已做出了選擇,再多想也無益,畢竟,路是自己選的,日后若是醒悟便后悔吧!
收回眸光,孟璃深吸了口氣,悄悄拉開門閂,推門踏了出去,見四下里寂靜無聲,回身關(guān)了院門便沿著初入府時的路線一路謹慎小心的向東側(cè)小門處行去。
借著廊檐下幾盞風燈昏黃的明光,孟璃腳步極輕的穿過幾道月牙門,以及數(shù)道彎彎繞繞的長廊后,方順利到達入府時所進的小門。
她半個身子隱于一根廊柱后,悄悄探目望了眼那堅守在小門處的家仆,果然是那夜與垂茵私會的男子。
那家仆手握一柄風燈與一只包袱,正伸長了脖子向這里張望,似是等不到人來,便有些著急的來回轉(zhuǎn)悠。
云層微微消散,皎潔如玉般的月色淺淺暈開,無聲地傾灑向人間,將孟璃映在廊柱后的纖瘦影子漸漸拉長。
環(huán)顧了下寂靜無人的四周,她在心中想好了措辭后,才抬腳向那苦等在小門前的家仆邁去。
似是以為心中的人來了,那家仆望見孟璃的身影時不由一喜,可在看到她的臉時又驚愣的僵立在原地。
“你是誰?”家仆問的理直氣壯。
孟璃沖他眨了眨雙眼,以套近乎的姿態(tài)向他邁進了一步,“我知道你預謀著今夜與心上人一起偷偷逃走,所以,我想請你做個順水人情,幫我開個門如何?”
似未料到她如此直截了當?shù)拈_口祈求,那家仆驚訝之余,分外謹慎地望著面前神色不明的姑娘,疑心問道:“你……怎么會知道?”
見他半信半疑的模樣,孟璃面上保持客氣商量的神色,但心中已然不耐,只扯著一抹微笑瞟了眼他手中緊緊攥著的鑰匙,紅唇微勾,趁他不備一把奪了過來,二話不說便轉(zhuǎn)身去開那小門上的鎖。
“你!”那家仆反應遲鈍了些,回過神來欲要上前阻止時,孟璃已流利地打開了鎖,將那鑰匙丟到了家仆懷中。
“你聲音小些,被人聽到了可就不好了。”孟璃開了門,回身瞅著那家仆微微錯愕的神色,伸出食指輕輕噓道。
想到這家仆一腔癡情就要錯付東流了,她有些同情的瞥了他一眼,這才抬腳邁出了小門。
清涼的夜風穿過肅靜無人的漫漫長街,月光清輝淡淡的籠罩在錯落有致的青石地面上,遠遠望去,如同渡了層薄而光滑的白霜。
孟璃輕吸了口涼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猶為柔美清晰,她立在原地辨了辨方向,這才向著東面快步行去。
一路上空寂靜默,只偶爾聽得夜風拂過樹枝的颯颯聲響,孟璃腳步輕快的抄近路穿過幾條街巷,在抵達春和橋時倏然停住腳步。
遠處,清寂的月色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忽然從旁側(cè)巷弄內(nèi)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