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陶塤
夏竹清的院試之路毫無波瀾,平平順順地就考上了秀才,王夫子對此絲毫不驚訝,他啟蒙指點過的,現(xiàn)在正為官的學(xué)生遍布朝堂,像他這種天資的學(xué)生不知見過多少,大約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夏竹清考上之后沒兩天就回了府,在書房同夏老爺談了許久都沒有出來,夏竹溪急著見他,一遍遍地讓豆蔻去瞧兩人說完沒有。
“小姐不必著急,待會用晚膳的時候就能見著少爺了?!彼袢帐裁炊紱]有干,凈一次次往在書房跑,好不容易空了一會又忙著給夏竹溪上藥,“依奴婢看還有的等呢?!?p> “怎么?哥哥同父親說什么你聽到?jīng)]有?”
“隱約聽到什么府學(xué)書院的?!?p> 府學(xué)和書院……夏竹溪心不在焉打著團扇,是在考慮之后在哪里繼續(xù)念書吧,官學(xué)有官學(xué)的好處,私塾有私塾的好處,“那確實是有的等了。”
晚膳前不久夏竹清就黑著臉找到了她這里,看起來像是大吵過一架的模樣,夏老爺于孩子們讀書這一塊向來是不怎么管的,主要夏竹清壓根也不需要他多操心,而自己雖然沒有多么出色但也不會太差。因此,照理說夏竹清自己做主去哪里就可以了,他這樣有主見的人,對自己未來的道路應(yīng)當(dāng)早就規(guī)劃好了。
“哥哥和父親吵架了?!彼S手打發(fā)豆蔻出去煮壺茶上來,“少見哥哥這般生氣?!?p> “外祖家傳了信來,說讓我們搬回京城。”夏竹清隨手將折扇丟在桌上一臉疲憊地揉著額角。
“外祖家?”夏竹溪突聞也是十分驚訝,夏夫人的娘家孫家在京中也有許多年了,當(dāng)初外祖父官至吏部尚書沒兩年就辭官不做了,辭官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⒓抑形ㄒ坏呐畠杭蘖顺鰜?,說是讓她就安穩(wěn)在夫家待著無事不要回京,十幾年過去了怎么突然又讓回去了?
“父親怎么說?”夏竹溪的祖父母早已經(jīng)不在了,可此地到底是夏老爺?shù)墓枢l(xiāng),只怕不會輕易搬動。
“外祖說在京中給我找好了官學(xué),若是我真有心考取功名不如去試一試,父親一聽自然是愿意的?!毕闹袂瀣F(xiàn)在頭疼不已的事情是,他的父親根本沒有詢問過他的意見就答應(yīng)了要搬回京城,“只是我早已同王先生說好,還是要回澹雅書院的?!?p> “也不一定說搬就搬,我們這一大家子,即便是去了京城,宅子地還是要置辦的,倒也沒有這么快。”
夏竹溪說的他不是沒有想過,夏家在京城沒有根基,突然說搬過去,房屋也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總不能帶著一大家子人住去孫府,還得細(xì)細(xì)打算。
“我只怕外祖父已經(jīng)把一切安排妥當(dāng)了?!毕闹袂暹@個不大不小的年紀(jì),再遲鈍也能覺察出此事的不對來,當(dāng)初遠(yuǎn)嫁唯一的孩子就很不尋常了,若是真看上夏老爺?shù)娜似芳沂酪簿土T了,可夏孫兩家這十多年都只有書信往來一直不咸不淡地聯(lián)系著,怎么突然又突然讓回去了。
“哥哥不要急,你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王先生就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外祖父那里既然是父親答應(yīng)的,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p> “你只怕不知道,鄧家也接到信了?!彼诉^豆蔻沏的茶抿了一口,緊鎖的眉頭稍稍放松了些,“鄧元霖已然回京了?!?p> “什么?”夏竹溪驚呼出聲,她是知道外祖家同鄧元霽外祖家的關(guān)系的,兩家私交甚好,好到連嫁女都能嫁到同一處,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
夏竹溪記得從前聽鄧夫人提過,夏夫人出閣時她還去信玩笑說嫁在一處兩人之間相互有個照顧,只是鄧家老太爺一直在外為官,這才讓兩人分隔開來,現(xiàn)下又是同時來信讓回京城,總有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元霖哥哥不是正在別處的府學(xué)念書?那他今年的秋闈不考了?”
“不知道,大約是不考了?!编囋匾幌虮粋鞒上聢霰馗咧械膶W(xué)子,夏竹清也通過鄧元霽拜讀過幾篇他的文章,確實不是徒有虛名。而鄧夫人的娘家,尚家同鄧家的來往仿佛更加密切一些,能讓尚家不顧外孫前程急招回京也很令人生疑,“父親同鄧家仿佛是商議過了,預(yù)備一起回去。”
“元霽哥哥的祖父母都還在呢!怎么會回京城去?”
“再細(xì)一些的事父親沒有說我便沒有問,待出了門想起這事也不好再回去問。即便問了以父親的脾氣也不一定會說?!彼麖膽牙锾统鲆恢惶諌_遞與她,“麻煩妹妹晚膳后問問母親吧?!?p> 夏竹溪接過陶塤,仔細(xì)打量了一番,也就是塤身上的梨花還能入眼,在盯著看一會又覺得很眼熟似的,“母親還生我氣呢,我可不一定能問出來。這是哥哥用來賄賂我打聽事情的?這塤做的,未免有些……難看了吧?!?p> “那可不是,是子尚做了讓我?guī)Ыo你的,說是用來賠罪。”夏竹清這會兒才剛想起此事似的,揪著她的臉頰問道,“看把你能耐的,還會放風(fēng)箏了?!?p> “嗯?摔了才好長記性,沒得和個男子一般,膽大妄為。”
“哥哥當(dāng)初若是肯安安生生給我扎只紙鳶,我那時也不至于去放風(fēng)箏?!彼橆a被掐得生疼,一邊含混不清地反駁一邊還要用力掰開夏竹清的手,“疼?!?p> “疼了你才記得住,也不知同誰學(xué)的?!?p> “再者說,小的時候哥哥可沒少帶我爬樹捉魚,怎么長大了突然還怪起我來了?”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p> “子尚倒算是個有心的,怕你在家無聊還知道做個器樂給你玩,陳嬤嬤給你的藥膏效果如何?會不會留疤?”
夏竹清也不會真的覺得自己妹妹受傷同旁人有什么干系,自己帶大孩子的自己心中有數(shù),她這么一點大的人逞強自己放風(fēng)箏摔倒是一定的,多摔幾次要么就會放了要么就就不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況且聽鄧元霽的說法,他為了去扶夏竹溪自己也摔了手,摔得還是右手,幸好沒有出事。夏竹清覺得自己越發(fā)欣賞陳子尚了,這賠罪賠得真誠又有趣,也算是個妙人。
“這才多久,少說也得半年才能看出來會不會留疤,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不仔細(xì)也看不出來?!?p> “我的事說完了,你有何事啊,我在外書房里聽見你的丫頭跑去了好幾趟?!敝奥犝f她配了貼身侍女,一直也沒見過,剛剛喝了她沏的茶又觀察了好一會,看起來像是個穩(wěn)重的,他只盼著有貼身的人能改改夏竹溪的性子。
“也不是大事,就是想問問陳子尚……陳子尚和元霽哥哥回書院后沒什么事吧?”
“沒什么?!毕闹袂逋蝗挥行┮苫?,“他兩有什么事?”
“就是,那天放風(fēng)箏回去,他們都還好嗎?有沒有得風(fēng)寒,就是,就是關(guān)心一下他們。”
“沒有,子尚的手傷的也不重,你不必掛心?!?p> “誰……誰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