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查案(二)
刑部尚書向來是個不怕事的,他與信國公又從無私交,自然也沒有什么顧慮。那商人大約是想用自己的供詞逼迫盧玦信守承諾,將自己的家眷送出關(guān)外,只是他尚被關(guān)大理寺中,不便與外間聯(lián)系自是無法應(yīng)下這樣的事,那人等了許久卻沒有回音終于在江尚書的第三次提審中,交出了盧玦收買的他的證據(jù),一紙空白的建康照憑。
時人經(jīng)商都需帶著戶籍與保人去衙門領(lǐng)取一張照憑,在何處經(jīng)商便領(lǐng)何處的照憑,建康因是京城,照憑的發(fā)放更為嚴(yán)苛,不止要有戶籍保人,還需先行上交一百兩銀子,如此嚴(yán)苛的條件下倒是不知這位白姓商人是怎么拿到的。
“建康一年也發(fā)不了幾張照憑,何況上面又都有編號,一查便查了個準(zhǔn)。”秦霄然假做喝茶的模樣端起了茶盞,“是戶部左侍郎親自發(fā)的?!?p> 夏竹溪看著身邊往來不絕的的人,向秦霄然使了個眼色,秦霄然心領(lǐng)神會地站起身來,“屋子里悶得很,妹妹同我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p> 此次宴請便是是戶部尚書之妹石湘茹所辦,此次事件既涉及戶部侍郎,想來石尚書的日子也不大好過,也難為這位小姐這時候還有心思辦這樣盛大的宴請。
石府的花園空曠,大約是府中人少的緣故,幾乎沒有怎么好好打理,秦霄然同石湘茹還算有些交情,從前也時常來石府拜訪,現(xiàn)下找起僻靜的地方來也是輕車熟路。
“就此處了,視野開闊周遭空曠,最是適合傳遞消息。”她挑挑眉,等著夏竹溪夸她,夏竹溪看她一眼偏偏不如她的意,自顧自坐下賞花,秦霄然用團(tuán)扇戳她一下,“快說點好聽的,不然我可不往下說了?!?p> 夏竹溪從善如流地點頭贊嘆,“霄然姐姐果然是思慮周全考慮周到,真是沒有比這里更好的地方了。”
“姐姐聽著可還覺得滿意?”
“嗯,雖說敷衍了些,但總比沒有的強?!鼻叵鋈淮虬l(fā)了人在四周看著才又小聲開口。
“原本京中托關(guān)系行賄辦這照憑的就不少,稍有點門路的一個個還要都排隊等著,盧玦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叫戶部替他辦事。”
盧玦的官位家世說起來都不怎么能讓京中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看得上,他岳父在這上面倒是能幫得上忙,不過他同張沛妍的關(guān)系幾乎差到人盡皆知,自是不好借張府的勢。那剩下的便只有信國公了,國公爺要張照憑只怕不用開口自有人雙手奉上。
照理來說,此事雖可能牽涉到信國公,但一切尚是揣測并無實證,在官場只要待過三兩年的都會刻意避開信國公這條線,哪里還會追查下去,可江尚書偏偏與旁人不同,既有疑點就當(dāng)徹查,東西是戶部侍郎所發(fā),那便理應(yīng)傳來問詢。
“戶部侍郎是在戶部坐班時,被江尚書親自帶人鎖回刑部的,都是六部中人,侍郎官位雖不如尚書高,但也算得上是朝中重臣,如此做派實在很不給戶部顏面?!?p> 戶部油水多,平日里手伸得長些誰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知道江尚書親自去抓人才亂了陣腳,石尚書身為戶部主官,自是不能看著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帶走,不但開口阻攔還同江尚書吵了一通,最后竟還動起手來,鬧得六部上下都知曉了此事,實在也算的上近年來的一大笑話。
“石湘茹看起來就潑辣的很,沒想到她兄長同他一樣潑辣?!毕闹裣磻T了溫潤如玉的書生,也看慣了心機深沉的官員,倒是沒想到朝中還能有這般人物,“做個文官許是屈才了?!?p> “年紀(jì)輕輕就能坐上六部尚書一位的,歷朝歷代你數(shù)一數(shù)看有幾人?這位尚書大人可不簡單。”這位石尚書實在是個人物,拋去性格不說,于學(xué)問上恐怕與鄧元霖不相上下,甚至略勝一籌,這位大人可是本朝第一位連中三元的人。按理來說狀元郎很該入翰林,可他偏選擇了去戶部,從主事做起,短短五六年的時間便爬到了尚書的位置,這也可謂是當(dāng)朝一大奇事。
“說起來這位大人還去今上那里告了一狀,罪名么我倒是不大清楚?!?p> “鬧得這樣大,少不得要給朝堂一個交代,六部又不是菜市場哪里容得那樣胡鬧。”夏竹溪突然覺得這位石尚書很有些意思,先去宮中告上一狀,無論罪名為何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給戶部眾人看一看,無論從前做了什么樣的事情,他這位主官無論如何都不會袖手旁觀,戶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猜著,后來兩位尚書應(yīng)當(dāng)在朝堂上爭執(zhí)了許久,戶部中人只怕都不干凈,自然也不敢輕易讓那位侍郎大人被帶走?!毕闹裣笾掳屠^續(xù)道,“恐怕后來便是各打五十大板?!?p> “哪里各打五十大板,到底是江尚書理虧些,今上叫他好好查手里的案子,莫要將手伸得太長。”
這一通鬧騰下來戶部侍郎只要不是個傻得,便也該知曉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之后無論他是否受審,總要掂量掂量自己從前收過的銀錢,家中此后如何生存。
“石湘茹今日辦這宴請也是為了叫人知道,鬧了這一通,她兄長仍能穩(wěn)穩(wěn)坐在戶部尚書一位上?!?p> 連長福帝姬都請了來,自然沒有比這更好的證明方式了,“后來呢?堂堂一侍郎總不能被請入刑部就招了個一干二凈罷?!?p> 他若真有這樣膽小,那照憑便不該從他手上流出去,只是這位侍郎約也是個不仔細(xì),否則也不會在照憑上留下馬腳。
“進(jìn)了刑部,不招點什么出來只怕不可能。”刑部最喜歡進(jìn)來卻一言不發(fā)的,總比那些嚇一嚇招個干凈的有意思,尤其江尚書,他從前最愛查些疑案審些硬骨頭,如今這樣難得的機會,不從那人口中套些什么出來,也是面上無光,“江尚書親自審的,說是沒幾日就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