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起名盛會在潭水邊舉行。眾多文人雅士齊聚于此,大家賦詩閑聊,恣意縱情。
王方站在桌邊對眾人道:“今天廣邀大家前來參加起名盛會,是因為老夫的學(xué)生蘇子瞻提議此潭應(yīng)有名,老夫不才,不敢隨意稱呼,便邀請諸位共商此名。我為大家準(zhǔn)備了筆墨紙硯,大家可將想好的名字寫下來,共同品評一二,選出一個可心的名字以配此潭。”
眾人相繼上前書寫潭水名并激烈討論起來。王方見蘇軾和蘇轍并未參與,走到兩人身邊,問道:“你們怎么不去寫?”
蘇軾道:“有這么當(dāng)?shù)孛鍏⑴c,我倆就不班門弄斧了?!?p> 王方笑道:“貴在參與,去吧。”
蘇軾點點頭,和蘇轍上前書寫名字。眾人圍觀著,只見蘇軾寫下“喚魚池”三個大字。一人好奇道:“何出此名?”
蘇軾脫口而出:“此潭魚兒有靈,擊掌而出,故而取名‘喚魚池’?!?p> 眾人稱贊道:“妙啊!”
王方覺得“喚魚池”化靜為動,在眾多名字中最妙,對眾人道:“我看不如就叫它‘喚魚池’?!?p> “等……等一下?!辈贿h處小念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將手中的字條遞給王方,“先生,這是小娘子起的名字。她聽聞今日舉辦起名盛會,也想?yún)⒓?,特命我送來此名。?p> 王方打開字條一看,大驚。眾人見狀紛紛圍了過去,一片嘩然,只見紙條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喚魚池,與蘇軾不謀而合。
蘇轍用手肘推了下蘇軾,悄聲道:“你倆不會是事先約定好的吧?”
“怎么可能,我這段時間一直沒找到機會與王小娘子見面,如何約定?”蘇軾沒想到兩人默契至此,當(dāng)即喜上眉梢。
王方知蘇軾筆走龍蛇,于是建議其親筆題字。
蘇軾卻之不恭,揮毫即成。
眾人看后拍手稱贊。
王方命人將蘇軾的墨寶收好,改日找工匠將“喚魚池”三個字刻于碧潭旁的絕壁之上。
五月初一。
眉州眉山。
蘇軾、蘇轍返回家中過端午節(jié)。
宋朝的端午節(jié)是從五月初一至五月初五,舉國歡慶,共度佳節(jié)。
初一至初四,家家戶戶準(zhǔn)備各類節(jié)日必需品。
蘇家從初一開始起就忙碌起來,有的家仆負責(zé)上街采買桃、柳枝、葵花、蒲葉、佛道艾等物,等初五這天與粽子、五色水團、茶酒等放在一起來供奉神明;有的家仆負責(zé)準(zhǔn)備百索、艾花、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有的家仆負責(zé)將艾草扎成小人釘于門上;還有一些家仆負責(zé)采購香糖果子、粽子、紫蘇、菖蒲、木瓜等食物。
端午節(jié)的一項重要活動——斗草,頗受宋朝人喜愛。
斗草最初主要是女子和小兒的游戲,發(fā)展到唐朝已經(jīng)不止女子喜歡,不少男子也參與其中。斗草分為文斗和武斗。
文斗是指對花草名,要求參與者學(xué)識豐富、文思敏捷,所以文斗一般在世家子弟、文人雅士中較為普及。
武斗是指參與者各執(zhí)一根有韌性的草,交叉成十字后相互拉扯,草沒被拉斷的一方勝出,由于武斗不需要文學(xué)積淀,全靠力氣以及草的柔韌度來決定輸贏,所以全民參與度較高。
五月初五。
蘇轍在書齋內(nèi)看書,許久不見蘇軾身影,決定外出找尋,最終在廚房找到了正在忙碌的蘇軾。
他湊上前去,見蘇軾將紫蘇、菖蒲、木瓜等物切成細絲,用香藥互相拌在一起,做成果子后用梅紅匣子盛著,夸贊道:“你什么時候?qū)W的這些,看上去不錯??!”
蘇軾回頭看是蘇轍,笑道:“見娘做過幾次就記下了,第一次嘗試不知道味道如何,一會兒你們別嫌棄啊。”說完開始做著百草頭、釀梅等物。
“嫌不嫌棄得先讓我嘗嘗再說?!碧K轍捏了一個果子放入口中,“好吃!你真是第一次做嗎?”
蘇軾笑道:“你成天和我在一起,之前何時見我做過?”他見蘇轍伸手準(zhǔn)備去捏第二個,阻止道,“還沒入味呢,等會兒再吃。”
蘇轍將捏起的第二個果子放入口中,細品一番:“這味道已然不錯,等入味了豈不讓人食此一日,回味無窮?。α?,晚上我們?nèi)デ鷪@看雜劇吧,聽說上了新曲目?!?p> 雜劇起源于唐朝,發(fā)展到宋朝已趨近成熟,是宋朝歌舞、皮影、雜技、滑稽戲等各類表演的泛稱,上至皇帝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皆愛之。
北宋時期,雜劇分為艷段和正雜劇兩部分。
艷段是指正劇上演前表演的一段日常生活中的熟事;正雜劇分為兩段來表演雜劇的主要故事情節(jié)。
雜劇一般在勾欄瓦肆中進行演出,曲園是眉山眾多勾欄瓦肆中比較有名的一家。因環(huán)境好、劇目多且時常換新,深受眉山百姓喜愛。
蘇軾喜好看雜劇,有時興起還會自己創(chuàng)作一二,既然有新劇目上演,自然不能錯過。
他一早就派人去曲園定了位置準(zhǔn)備全家同去,但蘇八娘下午忽感身體不適就取消了計劃。蘇洵、程夫人擔(dān)心女兒決定留下來陪她,讓蘇軾、蘇轍安心去玩。
父母不去,蘇軾當(dāng)即派人傳口信給程建用、楊咨,約其同去觀劇。
晚飯將至,蘇轍不見蘇軾身影,來到書齋見其伏案寫字,湊上前去查看,只見蘇軾正在一把折扇上寫著:
蝶懶鶯慵春過半。花落狂風(fēng),小院殘紅滿。午醉未醒紅日晚,黃昏簾幕無人卷。云鬢鬅松眉黛淺??偸浅蠲?,欲訴誰消遣。未信此情難系絆,楊花猶有東風(fēng)管。
蘇轍認(rèn)真讀了起來,隨即思忖著,這詞看似在寫一位多愁善感的少女,只怕是寫他自己吧。
他偷笑了下,道:“飯好了,去吃飯吧。”
蘇軾將墨跡未干的折扇攤在桌上,隨蘇轍吃飯去了。
兩人吃過晚飯驅(qū)車來到曲園附近,剛一下車,熱鬧的景象映入眼簾。賣吃的、賣藥的、算卦的、耍把戲的以及絡(luò)繹不絕的看客將整個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蘇軾見狀讓阿宗將馬車停遠些,兩人步行前往。曲園分為兩層,一樓戲臺下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座椅,能容納數(shù)百人觀看,戲臺正對面的二樓有雅座,以珠簾相隔。
蘇軾、蘇轍來到預(yù)訂的雅座見程建用和楊咨已抵達,幾人點了些干果、點心,靜候開場。
節(jié)目即將開始,曲園座無虛席,唯有蘇軾等人左側(cè)的雅座還空著。程建用看了眼空位:“這是誰家訂的,都快開場了還不來?”
“康家訂的?!碧K轍道,“剛才點小二上點心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下?!闭f著,店小二吆喝著“兩位小娘子里面請”將二人引入雅座。
蘇軾專心看著戲臺上優(yōu)伶?zhèn)兠β抵徇\道具等物,完全沒在意隔壁之人。蘇轍向隔壁看去,先是驚愕隨即無奈地搖搖頭,用胳膊肘撞了兩下蘇軾,笑道:“兄長,你倆真有緣分??!你看隔壁是誰?”
蘇軾聞聲望去,正是同樣目瞪口呆正注視自己的王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