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想著多半是百姓有冤屈要伸,一點小事都覺得是驚天大事,也不在意,一邊批閱公文,一邊問道:“你是何人,找本官有何事稟告?”
朱唐磕了個頭,回稟道:“啟稟大人,草民朱唐,沂州人,前段時間無意中得知余姚縣主簿李逢意圖謀反,所以來到稟告大人?!?p> 知州嚇得將手中的筆掉落,震驚道:“你……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朱唐道:“草民要舉報余姚縣主簿李逢意圖謀反?!?p> 謀反的罪名太大,知州命人速將通判找來商議。通判聞訊前來,知州對通判道:“此人說無意中得知余姚縣主簿李逢意圖謀反,此事非同小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p> 通判對朱唐道:“謀反可是殺頭的大罪,你有何證據(jù)證明他謀反?”
朱唐道:“草民本是一個木匠,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也算能糊口飯吃。有一天當(dāng)?shù)氐囊粦羧思遗杉移驮谖夷莾憾藥讉€雙層盒子,說是裝首飾用,且要求從外面看不能看出中間有第二層。草民也是一時嘴欠,隨口問了句一個首飾盒何必這么麻煩。那家仆說想著家中丫鬟手腳不干凈,大娘子想把一些貴重的東西放在下面比較保險。我也沒多想,就依照他們的要求做了幾個。
那天我去送盒子,拿著錢離開后,猛然想起來其中一個盒子為了試驗效果在里面放了些自己的東西,于是急忙折返回去。
家仆將我?guī)У搅艘婚g的書齋外,我見書桌上放著那些盒子,可屋內(nèi)沒人,我也不敢貿(mào)然進去,只得在門口等著。
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見到主人回來,因為約了下一家的活,所以猶豫再三只得失禮進去取東西。我打開其中一個盒子,在底層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我粗略讀了下,只見信中似乎在勸某人和余姚縣主簿李逢一共擁立新帝。我當(dāng)時嚇得趕緊將盒子合上,退出門外,正要離開,見不遠處一人正朝這邊走來。
那人見我站在門口有些吃驚,快步上前問我在干什么,我說不小心把東西落在盒子里,見屋內(nèi)沒人不敢進去,所以在門口等候。那人讓我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屋翻找出我的東西還給我后,催促我快些離開。我離開后左思右想覺得此事非同小可,特來向知州大人告發(fā)。”
知州道:“你可知道誣陷朝廷命官該當(dāng)何罪?”
朱唐連磕三個響頭,道:“草民句句屬實,萬不敢欺瞞大人。”
通判道:“要不我們通知余姚縣衙把李逢抓起來審問一下吧。”
知州沒有回答通判,對朱唐道:“此事我已知曉,會上報官家。來人,帶他下去領(lǐng)賞。”
朱唐拜謝后隨衙役離開。
知州等對方走遠后,對通判道:“李逢既然想謀反肯定有非常多的同黨,而且說不定不少人身處要職,余姚縣的縣令有沒有參與謀反也暫不可知。我們?nèi)绻Q(mào)然行動打草驚蛇,他的同黨們怕官家治罪而先發(fā)制人發(fā)動兵變,官家又沒防備,反而弄巧成拙。”
通判道:“大人深謀遠慮,那我們該怎么辦?”
知州思索片刻,道:“不如先按兵不動,秘密將此事上報官家,等待官家裁斷?!?p> 通判道:“一切聽大人的,我這就安排親信去京師送信。”
數(shù)日后。
宋神宗收到沂州上呈的奏章,大驚失色,命提點刑獄王庭筠前往余姚縣調(diào)查此事。王庭筠帶領(lǐng)手下一路快馬加鞭抵達余姚縣縣衙。李逢正在衙門辦公,一群人沖進來將其抓獲。李逢一臉茫然地看著緩緩走進來的王庭筠,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你們要干什么!”
王庭筠道:“提點刑獄王庭筠,奉官家之命前來緝拿謀反逆賊?!?p> 李逢掙扎著對其怒吼道:“你們要抓反賊抓我做甚!放開我!”
王庭筠道:“奉旨辦事!”然后對士卒道,“帶走!”
李逢被士卒五花大綁押入大牢。
數(shù)日后,張庭筠將調(diào)查結(jié)果送回汴京。宋神宗看完張庭筠呈送的奏章,龍顏大怒,將奏章扔到地上,生氣道:“誹謗?就只是誹謗朝廷?謀反此等大事百姓能去州衙告發(fā)絕對是有真憑實據(jù),張庭筠竟然說李逢只是誹謗之過?騙誰呢!”
次日,朝廷委派御史臺推直官蹇周輔前去李逢家鄉(xiāng)徐州調(diào)查,蹇周輔抵達徐州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后確實有證據(jù)證明李逢有謀反嫌疑,并調(diào)查結(jié)果上報宋神宗。
宋神宗對這個結(jié)果比較滿意,任命知制誥沈括、同知諫院范百祿負責(zé)審訊,并讓御史中丞鄧綰、御史里行徐禧也參與此案。朝臣則彈劾王庭筠包庇逆賊,是否也有謀反之疑,即使沒有謀反之疑,也是玩忽職守,也應(yīng)被調(diào)查。
宋神宗命人將王庭筠一同送入御史臺獄審問,看看他是否參與謀反。御史臺當(dāng)即派士卒前去捉拿王庭筠,剛一抵達王家,發(fā)現(xiàn)家中亂成一團。士卒攔住家仆問道:“王庭筠呢?”
家仆哭泣道:“半個時辰前自縊身亡了。”
士卒大驚,急忙將此事稟告御史臺。御史將王庭筠死訊上報宋神宗,既然死無對證,王庭筠此事就此作罷,但此案涉及其他人必須徹查。
經(jīng)過一番審訊,并在趙世居家搜出《攻受圖術(shù)》、往來書信等證據(jù),眾疑犯對罪行供認不諱。李逢認定宋太祖的后裔有天子,想擁立趙世居稱帝。
宋仁宗在世時,宋英宗之母去世時,宋仁宗曾賜挽歌一首,李士寧斷章取義,按時趙世居宋仁宗無后早有意傳位給他這一脈,而非宋英宗,宋英宗若不繼位,也就不會有如今的宋神宗。趙世居對此深信不疑,覺得自己早晚要稱帝登基。
宋神宗龍顏大怒,對余姚縣主簿李逢、河中府觀察推官徐革、醫(yī)官劉育凌遲處死,將作監(jiān)主簿張靖、武進士郝士宣處以腰斬,趙世居作為宗室,準其全尸自縊,趙世居子孫免死,但從宗室除名,家中女眷削發(fā)為尼,兄弟等親戚皆被貶官。
此外,涉案其他非主謀人員都受到了貶官、流放等不同程度的懲罰。
李逢謀反案自此宣告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