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巷子口，李秀娟就不讓送了，擔心陸大娘有事不方便，忙讓何嬌回去，臨走前囑咐何嬌道：“好好照顧你陸大娘，也照顧好自己，有粗活重活就使喚你二哥做，那雞殺了燉點雞湯給你大娘喝，錢還有嗎？娘再給點給你?！闭f著就伸手去掏袖袋。
何嬌忙按住她笑道：“我有錢，上次娘給的還沒用完呢，再說了我現(xiàn)在天天忙著繡花，哪有空花錢啊?！?p> 李秀娟看著比自己長高不少的何嬌，小臉有些清減，眼下青黑，難得露出溫柔的一面，摸了摸她的頭，心疼道：“哎，以后別接這種大活了，勞心勞力的，接點小的靈便些?！?p> 何嬌忙笑道：“娘突然這么溫柔我都不習慣了。”
李秀娟見她嬉皮笑臉，虎著臉拍了她一巴掌道：“我看你就是皮癢癢，不挨打心里不舒服！”說完自己忍不住又笑起來道：“娘先回去了，你爹還等著呢，你也快回去吧?！?p> 何嬌站在巷口，笑著揮手目送她離去。
路過大柳樹時，井邊幾個婦人聚在井邊洗菜，只見有個婦人打著哈欠，抱怨道：“今兒天沒亮我就被臭醒了，害的覺也沒睡好，哈啊……困死我了?！?p> “是啊，我早上連飯都沒吃……”
“也不知道是哪個傻憨大清早的刨糞坑！”
“不是糞坑的味兒，再說了咱們這兒就沒有糞坑啊，我倒覺得這臭味像是臭水溝。”
“都不是，你們不知道了吧，就是咱們這道墻那頭，不是有條河嗎？那條河被人扒了，一大早上來了好些人扒河呢。”
“扒河干什么?。俊?p> “這我哪知道啊，說不準吃飽了撐得?！?p> “誒，墻那邊的那一片是不是有主的啊？”
“好像是有主的，那池塘和樹林子，還有那片地都是一家的?！?p> “乖乖……那可得多少錢??？”
“多少錢不知道，反正咱們這輩子是沒指望的，不吃不喝也買不起?！?p> 聽一群女人議論著扒河事件，何嬌心下訕訕，這里面還有她的一部分功勞。
何嬌回到陸家院子里，時不時跑去窗戶那兒看看唐恪來沒來，幾趟下來也沒見唐恪，氣的她心里恨恨，發(fā)誓見著他一定要給好看，這個傻子，誰讓他扒河了，明明她只是說了把河上的水草弄干凈而已。
一直等到院子里那只老母雞餓的咯咯叫，也沒見到他人影，何嬌抓了把米，又扔了些菜葉子喂它，看著那老母雞開始吃了。
何嬌對著這雞犯愁，這殺還是不殺？誰來殺？她可不會殺雞，他二哥更指望不上，連魚都不敢殺的廢材，你能指望他做什么？
阿花抱著阿虎來了，阿虎這次倒是挺乖的，不哭不鬧，估計是認識何嬌了。
一進院子，阿虎見地上那只老母雞，直沖那老母雞伸手，阿花忙告訴他：“那是雞，會啄手的，疼，不能碰。”
阿虎好似能聽懂似的，阿花說完他就將手放下來，何嬌驚奇不已道：“他能聽懂話？”
阿花笑道：“能聽懂簡單的，疼，他就懂，每次他要干什么事，只要說疼他就不敢了。”
何嬌忙拿了個荷包引他去拿，見他伸手忙道：“不能拿，會疼得哦?！?p> 果然何嬌一說完，阿虎就縮回了手，何嬌哈哈大笑的收回荷包，忙問道：“他是不是最近被打過手？”
阿花笑道：“不是，之前被門縫夾了手，可把我娘心疼壞了，見阿虎哭，她也急得直抹淚。夾的狠了，疼了好幾天，到現(xiàn)在還有印子在呢，就那天后他一聽疼就不敢了?！?p> 阿花拿著阿虎的手給何嬌看，果然那小手的幾根手指還有些青痕，何嬌看了都替他疼。
兩人進了正屋，何嬌笑道：“像阿虎這么大能吃什么??？”
阿虎在阿花懷里扭動著要下去，阿花忙兩手扶著他的兩條小胳膊，讓他在地上走兩步，阿虎腿蹣跚的走到陸大娘床前，扶著床笑嘻嘻的看著陸大娘，嘴里喊著：“娘……娘……”
陸大娘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誒，乖孩子，是大娘，來叫大娘，大娘?！?p> 不論陸大娘怎么糾正，阿虎還是一口一個“娘”。
阿花轉(zhuǎn)頭對何嬌笑道：“他長了牙，軟和的東西都能吃，姐姐不用忙，他吃飽了才來?！?p> 卻不想阿虎扶著床轉(zhuǎn)著腦袋，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阿花，嘴里說著：“吃吃……”說著嘴角還流下一長串的口水。
阿花羞赧的幫他擦了擦口水，瞪著他道：“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就給我拆臺來了。”
陸大娘一向喜歡孩子，捧腹笑道：“能吃好，吃的多長的壯實?！?p> 何嬌忙去廚房把早上做的蛋餅熱一熱，裝盤子里拿了雙筷子回了正屋，笑道：“我早上才做的餅，你看看他能吃嗎？”
阿虎見何嬌拿著好吃的，忙沖何嬌張了張手，看的何嬌一愣。
陸大娘笑道：“這個小東西機靈，要你抱呢?！?p> 何嬌將盤子放在桌上，他卻又不叫抱了，只盯著桌上的吃食。
阿花氣的伸手就扯著阿虎的臉蛋，直扯的阿虎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她羞惱的道：“你這是八輩子沒吃過東西?。坎艅偝赃^飯，下次不帶你出來，臉都叫你丟盡了！”
何嬌忙拍下她的手，將筷子放她手里笑道：“多大點事啊，他一個小孩子能懂什么？你別欺負人家小，快喂他吃東西?！?p> 三人說笑了一陣，阿虎吃飽喝足后，打著哈欠眼皮聾拉，阿花忙抱著他起身，笑道：“這家伙就是一豬，吃過睡，睡過吃。大娘，姐姐我先抱他回去睡了?！?p> 陸大娘笑道：“去吧，下次再帶來玩?！?p> 何嬌送阿花出門，順嘴問了句：“我聽二哥說明兒有廟會，你去不去？”
阿花聞言腳步放慢，臉色有些落寞的道：“我不知道，得看我爹我娘他們?nèi)ゲ蝗ァ！?p> 送走了阿花，何嬌見時間差不多，拎著她娘送來的東西看了看，里面剁了些排骨，還有一包紅糖和一包曬干的木耳和枸杞。
說起紅糖簡直是萬能，走親訪友可以送，生病探望可以送，提親成親也可以送，當然還有來月事了也可以用，功效強大史無前例。
何嬌將米淘洗干凈放小灶里小火煮著。
把排骨洗干凈，過了遍開水去了血沫，等那排骨燉爛后，削了根山藥切成塊放進去，又扔了幾顆枸杞燉著。
她沒什么胃口，就簡單的給自己拌了份黃瓜，炒了盤韭菜炒雞蛋。
飯好后，何嬌忙把排骨湯裝進小甕里，灑上點香菜點綴，湯是白的，枸杞是紅的，香菜是綠的，煞是好看。
將飯菜端到正屋里，兩人用過飯后，何嬌忙著去熬藥，半個時辰差不多，她坐在廚房里一邊發(fā)呆一邊看火。
待水煎的差不多了，忙把藥汁倒進碗里，伺候著陸大娘喝了藥，又扶著她小解了。
何嬌坐在一旁繡花，兩人閑聊著，她心里好奇，阿花沒提到過其他人，可是阿花和阿虎差了十二歲，這十二年難道就沒生孩子？好奇的問陸大娘道：“阿花家有幾個??？”
陸大娘搖頭嘆氣道：“就阿花和阿虎姐弟兩個?！?p> 何嬌不解的看著她道：“可是他們兩人差了十二年，怎么會只有兩個呢？”
陸大娘悠悠的道：“阿花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沒了，阿虎是去年才生的。”
何嬌一驚忙問：“三個都沒了？”
陸大娘道：“嗯，阿花下面的老二叫東子，老三叫海子，老四蘭子，東子是胎里帶病，天生的病弱，養(yǎng)到七歲的時候沒了，那孩子也是可憐，活著的時候天天湯藥不斷，死的時候瘦的渾身都是骨頭，這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難過心疼卻也沒辦法。
誰知道，東子死后沒兩年，海子也出事了，海子平日里身子好好的，長的白白胖胖的，瞧著就喜人，可天有不測風云，海子那年六歲，夜里發(fā)了高熱還沒挨過兩天就沒了，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這人說沒就沒了，你那于嬸兒哭的差點撅過去。
蘭子那孩子長的和阿花小時候一模一樣，那年才四五歲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事，現(xiàn)在算算也差不多有八歲了，那孩子是叫拍花子給弄走的，也不知道叫拍花子弄到哪里去了，若是賣給人家做丫鬟也還好，若是……
哎，你于嬸兒也是可憐人，這些年里接連打擊，人差點就病沒了，好在有了阿虎才活過來，這平日里看著阿虎跟看自己命似的。
都是叫嚇的，找了算命的說是阿虎命弱，給孩子取個硬煞點的名字，本來想叫虎子，想著前面那三個沒了的，都是這個子那個子，怕隨了那三個的命，就隨阿花叫了阿虎。
哎，這要不是阿花她爹跑貨掙點錢，怕是他那個家也經(jīng)不起這些波折?！?p> 何嬌聽了也覺得這于嬸兒委實可憐，這接二連三養(yǎng)大就沒，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來的好，至少沒投入感情，不用傷情。
想是想到了自己的事，陸大娘臉上笑容也淡了，眼神木愣愣的，何嬌忙講了些小時候的糗事，這才哄的陸大娘心情好轉(zhuǎn)。
兩人說了會兒話，何嬌見陸大娘精神不濟，忙扶著她躺下，等她睡了這才拿著東西回了房。
因著房間窗戶正對著那河，屋子里相比其他地方味道更濃。
何嬌把門窗都敞開著，又看了看窗戶外邊，只見那樹林里干干凈凈，那雜草叢生已經(jīng)不見了，河上的水草也沒了，岸邊還有些淤泥印子，倒是那河水清了不少。
見四下里沒人，算了算昨日里他來的時辰，大概還要過會兒才來，何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想了個好主意，忙把桌子移到一邊去，窗戶虛掩半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