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話,何嬌見陸大娘昏昏欲睡,收拾了針線便去了廚房。
天色還早,便先將香菜,肉,蔥姜洗凈,切沫,將豬肉切碎剁成肉泥放在小盆里。
又舀了幾碗面,加水和成團,留著晚上陸大伯和何昊陽回來了再包。
見東西都收拾好了,又將昨晚泡的豆子和米搗成漿泥,放入蜂蜜,糖和醩頭和勻,用鍋蓋蓋上發(fā)酵,現(xiàn)在天氣熱,發(fā)酵很快。
趁著發(fā)酵的功夫,將院子清理了一番,院子里那只老母雞拉的到處都是雞屎,何嬌用鏟子一個一個的挨著鏟,好容易清理干凈,又將院子掃了一遍,又扔了些菜葉和剩飯渣給它吃。
見時間差不多了,洗干凈手,拿出漿泥看了看,只見那漿泥里滿是蜂窩狀,這是發(fā)酵好了,何嬌忙將起泡的漿泥掂至沒有氣泡,大鍋里加水燒開,將漿泥放在籠屜里大火蒸。
蒸了半柱香的功夫,廚房里飄著陣陣香甜的米糕香味,何嬌見時間差不多,忙將豆米糕端出來。
打開蓋子一看,那淡淡黃綠色的糕點嫩嫩滑滑的,何嬌將東西翻過來,輕輕一拍那豆米糕就出來了。
何嬌用刀切成小塊,捻起一塊嘗了嘗,滑滑嫩嫩的香甜可口,若是冷的會更好吃,忙分成幾份包起來,裝在籃子里,又裝了些送去隔壁阿花家。
阿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喜歡何嬌,每次見到她都開心的直流口水,何嬌將糕點拿一塊放他手里,阿虎吃的津津有味。
將豆米糕交給阿花,和阿花說了些話,又逗了逗阿虎,何嬌這才轉(zhuǎn)身往行腳店走去。
路上行人倒是不多,這種酷暑難耐,少有人行走,等何嬌到了行腳店已是香汗淋漓。
李慶山正蹲在樹蔭下納涼,何嬌忙走過去:“阿舅。”
李慶山見何嬌戴著帽子提著籃子,知道她這是給她嫂子捎帶糕點,接過那籃子放車上笑道:“阿嬌又給你嫂子帶呢?”
何嬌點了點頭,又湊近李慶山輕聲問道:“阿舅,最近村子里有沒有關(guān)于我們家的事?”
李慶山四下里看了看,皺眉道:“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娘,聽說前些天有媒婆上你們家門,你娘昨兒又急匆匆的來縣里,是不是跟你的親事有關(guān)?”
何嬌點了點頭,李慶山又道:“那倒沒什么,聽說你娘打跑了媒婆,大家也都是猜這事黃了,倒也沒人說什么不好聽的?!?p> 何嬌聞言暗暗松了口氣,兩人說了些話,又交代糕點是兩份,帶一份給她姥姥吃,這才辭了李慶山往回走。
等何嬌回了陸家,忙端了盆水回房里擦洗,這一來一回,身上粘膩的厲害,待收拾爽利后,便在那兒坐著發(fā)呆。
她在等,等一個人來,雖然他已經(jīng)好多天沒來,但是她猜他應(yīng)該還會來。
天上的太陽漸漸向西墜,六月已經(jīng)見底,何嬌坐在窗邊那桌子上看風(fēng)景,上次那人拔光的草,又長了些青苗出來,雜草生命力旺盛,向來難以除根。
一陣清風(fēng)徐來,樹葉沙沙作響。
池塘里成群結(jié)隊的錦鯉正在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不時浮出水面,忽而全都沉進了水底。
何嬌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知道他來了,一轉(zhuǎn)頭,果然就見那人仿佛踏著清風(fēng)明月而來,一身赤紅錦衣玉袍,腰間束墨玉腰帶,稱的身姿越發(fā)瘦削修長,那一張俊美的臉宛若那天上的月,束了冠的墨發(fā)隨風(fēng)輕舞飛揚,當(dāng)真好一個翩翩少年貴公子。
兩人視線相交,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忽閃而逝的異樣情緒,腳步也隨之變得遲緩下來,但是再長的路也終是有到頭的時候。
何嬌見他漫步而來,淡淡的道:“你果然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唐恪聞言眼睛一亮:“等我?”
何嬌瞥了他一眼,笑道:“嗯,等你,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唐恪見她面上覆著輕紗,問道:“有,今日為何戴這面紗?”
何嬌輕笑道:“因為不想被人看見?!?p> 唐恪心下難過,悶聲道:“是我嗎?”
何嬌搖頭:“所有人?!?p>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死寂般的靜默唐恪只覺呼吸都叫人攥緊,半晌才艱難的道:“你知道了吧?”
何嬌笑了笑,看著河里的魚道:“差點叫人毀了名聲,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唐恪心下一緊,皺眉急道:“我從沒想過要毀你名聲,真的,我發(fā)誓!”說著就要舉手發(fā)誓。
何嬌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不怪你,只是我希望這事不要再發(fā)生了。”
唐恪點了點頭,心下有些酸澀道:“嗯,我保證以后都不會發(fā)生!”
何嬌笑道:“那謝謝你?!?p> 唐恪心內(nèi)掙扎了許久,才道:“你當(dāng)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給你做妾嗎?”何嬌看著他。
唐恪愧疚的轉(zhuǎn)過頭道:“我想娶你,可是家里不許,你跟著我,我定會對你好的,絕不負你,你……”
何嬌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笑道:“我不太懂妾,但我看過也聽過,關(guān)于妾這個稱呼,妾,等同于奴婢,可以由正室處置發(fā)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想賣就賣,光是聽著就覺得可怕,我不喜歡聽?wèi){別人發(fā)落,這像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里,我生性憊懶,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且我聽說做妾的一輩子不能穿你身上這種紅衣,你看你這身紅衣多好看,要是做了妾怕是這輩子都穿不起這顏色?!?p> 唐恪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發(fā)怔,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只想著能和她在一起就好,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真可笑,若是這樣對她來說,何其殘忍。
唐恪強掩難過,笑道:“我竟沒想到這些,對不起?!?p> “沒事,你該回去了,以后不要再來了?!焙螊陕曇羝降缢?p> 唐恪死死攥緊自己的手,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知道,臨走前我可以再看看你嗎?”
何嬌看了他一眼,道:“你真的要看?”
“可以嗎?”唐恪認真執(zhí)著的問道。
何嬌伸手取下面紗,唐恪這才發(fā)現(xiàn)她臉頰上微微紅腫,詫異道:“你的臉怎么回事?”
何嬌帶上面紗不在意的輕笑道:“因為那媒婆說我不檢點,所以被打了?!?p> 唐恪心臟驟然縮緊,疼得他差點喘不過氣,心下愧疚更甚,沉聲道:“對不起?!?p> 何嬌搖了搖頭道:“沒關(guān)系,我不怪你,你走吧,后會有期?!?p> 唐恪幾次動了動唇,強忍著眼里的酸澀,終是將話咽了下去,只是啞著嗓子道:“嗯,后會有期?!?p> 何嬌見他轉(zhuǎn)身走了,這才嘆了口氣,可惜了一場半路夭折的友情。
兩人都知道這一次別離,再見很難,怕是后會無期……
唐恪轉(zhuǎn)身只覺心里有什么一點一點的支離破碎,忍了幾次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那淚珠跌落地上破碎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