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雖有二十八日,但相比首陽,花朝一月顯然過得稍快了些。
初一,舒白求親的事還鬧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十五,后宮中賢妃娘娘的齋戒日,亦是南街唯一的夜市日。
芒一一和芒一融這兩個古靈精怪,一年里就這一天趕不上南街夜市,因為在這一天他們要回宮,陪著他們偉大的母妃一同齋戒。
念著芒元釗上次也算幫著救了九哥,芒一融出奇的沒有對著他二哥頂嘴,只是那眉眼間多少還是有些嫌棄。
是了,嫌棄!
芒元釗雖是這后宮出生的第二位皇子,卻與大皇子不同,自小身子骨強健的異于常人。
三歲無意躲在皇帝北上出征堆放在奏折的馬車?yán)铮宦暡豁懙酿I了兩日才被取奏折的太監(jiān)總管建福發(fā)現(xiàn)。那日,芒元釗被皇帝揍罵了一番繼而抱在懷里,皇帝是又愛又恨可謂心中百感交集。奈何芒元釗不自知,不哭不鬧捧著烤兔腿狼吞虎咽,昏睡前迷迷糊糊說了一句話,令當(dāng)時尚且年輕的皇帝雙眼通紅。
他想當(dāng)將軍,和父皇一樣帶兵打仗!
當(dāng)然不是...
芒元釗說的是,父皇,我把你奏折尿濕了。
想來那時的芒元釗并沒有太大的志向,皇帝只好憋著怒氣不好發(fā)作,借由因材施教之名丟在了軍營,北上期間芒元釗便在軍營里和一群漢子待了一整年。再回宮時已然拜了大將軍為師,學(xué)了一身武藝。
芒一融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看著對面那人呼之欲出的胸肌,欲撐破素袍咆哮著放我出去,又不經(jīng)意的掃過那曬得黝黑的俊臉,腦子里嗡嗡作響。
明明他們?nèi)齻€人都是白皮膚,怎么他這么黑,還笑的一臉別扭......想至此便愈發(fā)的嫌棄。
往年齋戒,沐浴焚香之后,四人會圍坐在內(nèi)室抄上一個時辰的佛經(jīng),吃吃素齋便可。今年變成了三堂會審,倒霉的自然不是唯二的男丁芒一融。
“釗兒,”賢妃娘娘是宮中出了名的溫柔,語氣軟糯。
“小九還未加冠便要娶正妃了,你怎的不著急哦~”
芒一一第一次參與這種催婚的行列,滿是興致的在一旁隨著母妃的話點頭應(yīng)和。
“你看那小九平日里與舒家那小姐作對,這婚事一定,據(jù)說倆人整日黏在一起,像變了個人似地,你都不羨慕哦~”賢妃娘娘坐在小榻上,握著芒元釗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不羨慕,母妃可是羨慕,早點成婚,你亦是幸福,為娘亦是開心。”
“...”芒元釗僵直著身體,被握住手的那只胳膊木著幾乎不能活動。
“母妃又不是逼迫你馬上便能成親,可那整日在軍中哪有時間遇到姑娘,喜不喜歡總要接觸一下哦~”賢妃娘娘伸手拍了拍芒元釗的肩膀,語氣里盡是渴望。
芒一一在對面贊同的點頭,倒是不嫌事大。
“宮中近來除了下個月的賞花宴,也沒有其他的宴會了,不若母妃舉辦一個春日踏青?釗兒可否能應(yīng)允了母妃,一道前去?”
踏青?芒一融聽見這倆字便不自覺的回想起前不久的場景,幾欲作嘔。
“同意同意”芒一一宛若小狗般,忙不迭的點頭。
賢妃見狀笑了笑,心嘆芒一一的給力,又看向芒一融,芒一融回過神無奈的點點頭。最終目光落在芒元釗的身上,后者見狀微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
相親事常有,別人大婚后更多。
芒一融扶額,心里默默的為芒元釗點了根蠟燭。
同為十五這天,南街的夜市日,整整開一通宵至次日清晨,真可謂是整個京都唯一可以放肆的熱鬧活動。
街上人群涌動,一左一右之間亦是半點空隙也沒有,身處其中似乎連呼吸都成問題。
芒帷月戴著面紗,無奈只能將戴著帷帽的百里南卿牢牢護于身側(cè),在人群中艱難的移動。
“帷月,這每月人都這么多嗎?”百里南卿更多的是新鮮與好奇,京都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活動,一雙鳳眼星星亮不時看向兩側(cè)小攤賣的鮮艷小物品。
“嗯”芒帷月扶額,被擠的頗為無奈,終于將人拉到了一側(cè)的小橋邊,那里尚有一絲空地。
“呼”芒帷月粗嘆了口氣,正了正衣襟。
“京都的百姓好幸福,這樣熱鬧的場景我還是第一次見?!卑倮锬锨潆m頭戴帷帽卻擋不住眼眸的閃亮。
許是花朝月,今日南街裝扮的帶著淡淡初春之感。小橋邊燈籠彩色典雅別致明亮,桃花燈粉的溫柔,芙蓉娘娘送春花燈鵝黃而又明亮,錯落別致的排列在河岸邊,倒映在南街的小河面之上,宛若自河面而生的春日花朵般,令人從心底萌生一種歡喜。
“嗯?蘇南不是有一條蘇街每夜都開放嗎?”芒帷月說道,伸手從身后人懷里抽出兩個紙袋子,遞了一個給百里南卿,“嘗嘗這個,味道別有新意。”
“咦?你怎么知道?”蘇南卻有一條蘇街,白日不開夜晚才開,不過,他也只是去過兩次而已。
“嗯,我曾去過那里?!泵⑨≡聭?yīng)道,淺淺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薄餅,眉眼間盡是舒坦。
“你去過蘇南???”百里南卿眼眸閃爍,似是驚訝于芒帷月曾經(jīng)去過自己一直在的地方。
“嗯,那還是早些年游歷的時候去的?!?p> 游歷,這已經(jīng)他第二次聽到芒帷月游歷的話了。上次芒一融提到的時候他便好奇著一直沒問,似乎自己的父親與她相識也是在她游歷之時。百里南卿握著手中的袋子,好奇的問道,“帷月,那你游歷過很多地方嗎?”
“還好,”芒帷月想了想看向身側(cè)的百里南卿,“天元這幾個城倒是都去過。”
“天元可是有近二十個城!哪里還好了,是極好!”百里南卿吃驚的反駁道,似是沒想到如此多又不贊成芒帷月的低調(diào)。
“噗,你激動什么?!泵⑨≡乱妼γ婺侨藡舌恋男∧颖欢盒Α?p> “天下之大可不是只有這幾城而已,”芒帷月嘴角含笑,“不過,到底還是京都最好?!?p> 芒帷月咬著手中的糖餅,細膩又柔軟的薄餅之間一方清糖在口中游走,溫潤而不甜膩,“這糖餅亦只有在京都才有?!?p> 百里南卿聞聲撩開半扇帷帽,聞聲怔了一瞬,剝開薄紙的邊緣淺淺咬了一口。
“唔~好吃!”百里南卿表情詫異,倒是沒想到這小糖餅竟如此好吃,比例捏的恰到好處。
“帷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百里南卿宛若小倉鼠般小口小口的咬著,兩手端于胸前,鳳眼彎成一道彎月,“這糖餅真的很好吃,可比嬤嬤做的好吃多了,若是母親來京都定也能喜歡這糖餅~”
芒帷月聞聲笑了笑看向身側(cè),脖頸之中并立的兩顆小小黑痣隨著扭動隱于聳立的衣領(lǐng)之中,素手將絹帕遞了過去,挑眉讓那人擦擦嘴角。
后者靦腆的笑了笑,芒帷月又說道,“南卿既念阿姐,又念得母親,為何不隨著陶叔回去?!?p> 百里南卿聞聲面色頓了頓,手亦是緩緩放下,復(fù)而搖了搖頭說道“不想回去”
“可是留戀京都繁華有趣,與莊內(nèi)如一日的生活截然不同?”芒帷月問道。
百里南卿沒有說話,安靜了片刻后點點頭又搖搖頭。
“京都確實繁華有趣,可南卿不只是因為這個才留在這里?!?p> “不想家嗎?”芒帷月忽而淡淡問道。
百里南卿頓了片刻后說道,“還好”
“其實我明白,即便是回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如今整個山莊都在忙碌似乎只有我一個閑人?!蹦锹曇粼桨l(fā)的小,語氣里是不自主的低落又夾雜著淡淡委屈,連白鎧澤都能為陶叔做些什么,而他似乎只能坐在一旁什么忙都幫不上。
“不過我也知道要照顧好自己,不讓他們擔(dān)心,也不給他們添麻煩?!卑倮锬锨涞袜帜笾埓邮持覆蛔〉膿芘?。
“很多時候,照顧好自己便是最大的幫忙。”良久后,芒帷月輕聲說道。
“人們通常認為跟著大多數(shù)人做的事情去做便是正確的,但事本無對錯,做法亦無對錯。”
“每個人的人生都應(yīng)是自己的人生,不應(yīng)綁架在任何一人一事一念之上,找到你所想要的并堅定的走下去,這才是你的人生,至于其他之事盡力而為?!?p>
四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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