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素華
素華這個名字他已經(jīng)在心底藏了很久了。
爹終日飲酒,試圖在賭場里贏回本金之時,母親生下后便一命嗚呼,六歲的朱時抱著她。
素華這個名字時他去學管里請夫子取的,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世事總是會變的,人亦是如此。
用素華來換銀錢時,他狠下了心,滿足那些富家子弟的要求時,他狠下了心,他叫她的名字:
“素華,我看著你出生,去為你尋了個好名字,你與哥哥來一場,我們就有了大把銀子,等我們享受了上等的生活,這些事情都會過去的?!?p> 狠心會變成習慣,失去了底線。
朱時看著眼前的人道:
“釋兒與你很相像,當年有道士向我建議若你的魂魄封印,再用釋兒的純真之氣將你壓制,你便再沒有機會來與我尋仇,亦可財運亨通。
若你當初不那般執(zhí)拗,將釋兒生下后便自尋短見,我們現(xiàn)在會過得很好。
可惜你一生從未有過這樣的生活,那些貧賤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p> “你的報應還是來了?!?p> 朱時望著她許久,像是想明白了,突然笑道:
“報應就是我有了第一個孫兒?”
朱妍不知何時帶著三小姐到他們那邊去了,她一臉決然:
“爹爹,我?guī)讉€月前遇見一個道士,他與我講了一位名叫素華的女子的凄慘故事,他贈我一張因果符,說這是你的果。
半個月前我在茶館看見了李先生,他與人說你少時曾為你妹妹求過名字,取得正是素華二字。
爹,姑姑其實什么都沒做?!?p> 素華那日掙破了老舊的符紙,她附在朱非釋之身,去了后院。
她站在一間房房外,想這樣做她與朱時又有什么分別,那些女孩何嘗不無辜。
“當日我沒想到屋里有兩個女孩,其中一位還識破了我,她說服了朱理,與我來演著一出戲。
若你真能悔過,呵,你又怎會悔過?
你錯了,我要毀的是你無恥換來的一切。”
“大言不慚?!?p> “爹爹,道士與我說,只要你承擔這果便好了,不就是些錢財么?不然你會死的,你不舍,我來幫你?!?p> 說罷她把符紙點明,人群竟都不見了,只剩下她與素華,還有爹。
不,還何花他們?nèi)幌蛩麄冞@邊走來,朱妍自小就有看見黑澤之氣的本事,這三位莫不是神仙。
她正想著,知章回答她;
“除了何花,我們兩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神仙。”
何花走過來牽住她的手:
“我其實是個小鬼差,我也不知當如何安慰你,我在冥間當差聽過很多故事,你切莫要因為離別而悲傷。”
“離別,什么離別,幾日前我找過那道士,那道士與我說燒了這因果符我爹便會失去他這些年所得,他與我說不會傷及我爹性命的?!?p> 何花不能告訴她,這是他的果,你接手后確是你的因啊,她走向素華:
“素華妹妹,你既已經(jīng)演完了這出戲,還是與我走吧。”
“我已無念想,自當隨你去?!?p> 何花拿出一只錦囊,將一張符貼在朱非釋的身體上,念了聲急急如律令,速按我心意,黑澤之氣便都轉(zhuǎn)移到那張符上,她把它裝進錦囊,瞬時大家都回到了壽宴的場景。
她看著清醒過來的朱非釋:
“你應當是知曉一切的,為何沒有任何作為?!?p> 朱大公子扶著她爹坐下:
“我這名字是我爹苦想了幾日給我起的,是非過往,何須解釋。
我二十歲時我爹與我說了這段往事,他告訴我能有今日他絕不后悔,若我想要娶他性命他也不后悔。
他只是始終沒有想明白,那日他不與她那樣做,便是死路一條,若是做了,能白得幾千兩銀票,再好好過之后的日子。
他因苦困丟掉了尊嚴,現(xiàn)在閑下來卻想要再撿回。
我爹他其實是悔著的?!?p> 朱老爺坐在椅子上,多年來他的噩夢終于要了結(jié)了么?
突然外面慌亂了起來,一大隊官兵闖進了府中,眾人紛紛被圍困在了府中,一男子走了進來,玄衣銀觀,卻和白玨的臉長得一摸一樣。
“何鈞大哥,那位是與你雙生的神仙?包圍我朱府作甚?!?p> “不,那位是你未婚夫白澤?!?p> 白澤幾月前破天荒答應了父母訂的婚事,不為別的,是為皇上調(diào)查這位朱時大善家而來。
這半月來他一直身處晉城暗中調(diào)查,果不其然,朱時倒賣武器給敵國,為了掙錢無所不用其極。
今日接到圣旨,朱家滅九族。朱家沒有親戚,一家人整整齊齊,他今日要為大溫除去這禍害。
“朱老爺,枉我一番功夫啊,這是我的退婚書,你的幾位女兒們倒是長得不錯,可惜都是通敵叛國之人?!?p>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因果,我夫人們和兒女們都不曾知曉,你...”
“無知亦是罪,來啊,給我都殺了?!?p> 此前白玨三人早已暗通了眼神,將朱妍帶到暗處,此刻朱妍已經(jīng)紅了眼眶。
那是他夜里想象了無數(shù)遍的郎君,便是這樣她認識了他,她作勢準備好要罵那人了,不料卻被知章一把捂住嘴,施法眨眼間她便身處郊外了。
“何花他們是不是在救我家人了?”
知章?lián)u了搖頭:
“即使是神仙也會有規(guī)矩,不能胡來?!?p> “那你們?yōu)槭裁匆任?,既能救人為何又單單救我而不顧我家人?!?p> 朱妍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無助,她只能怪這些人不救她的家人。
只能怪自己少女情懷答應了這門親事,那人果然和傳聞中,一點都不一樣。
何花扯開嗓子,替朱妍開口:
“白澤你這個小人,一點也不光明磊落,我看你也像通敵叛國之人,你的良心不會...”
她看到自己胸口上多了一道孔子,鮮血汨汨往外流,白玨的幻術(shù)真的是使得好,她這么多年對著話本自顧自演終于有了表現(xiàn)的機會。
她將將往后退了幾步再倒在地上,惡狠狠的盯著白澤:
“白澤,我朱妍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p> 白玨隱身在旁邊,看著她笑彎了眼,又皺了皺眉。
身為一個鬼差氣息與凡人一般,又只會畫些對付小鬼用的符文,反正近來無事,讓和元幫他步云好了,他要與何花一道賞賞這人間得風景。
“殺,以免后患,寧可誤殺,一個都不許留?!?p> 白澤果斷下令是自然沒有想到,未來總是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