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落抿嘴不言,她不想浪費口舌,去和他們做無謂的抗辯。
道派淪落至此,道派的掌權人脫不了干系,甚至包括她的師傅。
她沒有執(zhí)意上前進大殿,轉(zhuǎn)身欲離開邙山殿,想別的辦法打探消息。
然而,她身后的路,也被道派弟子攔住。
蘇云落輕聲嗤笑,撩起裙擺,席地而坐,閉目養(yǎng)神。
眾弟子見狀,視線齊齊的落在柳三身上,看見柳三就像有了主心骨般,不假思索的問道:“柳師兄,現(xiàn)在怎么辦?”
柳三聞言,抬手揉揉眉心,大殿的師傅和師伯們像丟了魂般,不言不語的杵在那,任憑他怎么規(guī)勸,都沒有反應。
而今,他的師妹就坐在殿外,似乎不打算說出隱情。
一時間,他像是杵在白茫茫的天地間,失去方向。
“師兄,你怎么了?”
柳三感受到有人拉著他的手臂搖擺,回過神時,只見一雙放大的眼睛不解的瞪著他,柳三向后退了幾步,才看清來者。
“路師弟,我沒事?!?p> 回應過后,又瞥了一眼還杵在原地的眾人,無奈的安排道:“留下幾人守在這,順便看著師妹,別讓她到處跑,其余人照舊修煉,別讓師傅和師伯們看了笑話?!?p> “是!”
一夕之間,眾人散去,只留下三四余人守在邙山殿外。
柳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蘇云落,拎著路師弟的衣領便離開邙山殿。
一路上,路師弟的哀嚎聲引來眾人的圍觀,他只得點路師弟的啞穴,頓時,耳邊清靜許多。
周邊發(fā)生的一切,蘇云落都已知曉,偏偏她不能走。
夜幕像勝利者的凱旋,洋洋灑灑的指揮著手下的弟子,將所有光亮都吞沒,許是良心發(fā)現(xiàn),唯獨留下殘缺的月光。
微弱的月光照耀在邙山殿的后山,站在山洞外的云清風,稍微活動一下筋骨,迎面享受夜里的涼風。
往事像一把橫沖直撞的刀,撕開一道口子,席卷他的腦海。
那場大火,燃燒老道士所有的心血,更讓還未來得及擁有名字的少年,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哐的一聲,石門打開,驚擾他的回憶。
老道士甩著拂塵,踏著黑暗走出山洞,月光灑在老道士的肩上,徒增一絲悲涼。
“我都知道了。”
未等云清風想到開口的理由,老道士便脫口而出。
老道士走到山崖邊,抬頭望著天上的彎月,只覺胸口有些悶。
噗!
甘甜的血溢出唇角,老道士悵然的坐在地上,他曾以為當年那件事,與他們無關。
偏偏現(xiàn)實總是披著無情的盔甲,給他心口扎上一刀,任憑血流不止,依舊不改無情的作風。
云清風緊挨著老道士坐下,從懷中拿出小葫蘆,遞給老道士,“你的心血沒有白費,都在葫蘆里?!?p> 老道士看了一眼葫蘆,沒有接過。
“你收著吧,洞里的玄鏡也拿走吧。”
他的語氣很滄桑,云清風卻找不到規(guī)勸的理由,這一切,不都是他布下的局嗎?
“老頭,你……”
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從出手時就已猜到結局,他又有什么資格安慰老道士放下?
老道士似乎知曉云清風的目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這么做都是為了道派,為了還我的恩情,固然有些殘忍,總比我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要好許多?!?p> 他的語氣里沒有一絲埋怨,反而有些釋然。
被蒙在鼓里這么多年,如今,他終于可以安心的去見他的師傅,將道派的事情盡數(shù)的告知他老人家。
“老頭,道派還需要你,千萬別放棄?!?p> 那聲師傅卡在喉間,始終都叫不出口。
云清風扶著老道士站起來,在他的攙扶下,老道士邁著蹣跚的步伐,朝著邙山殿走去。
云清風說的沒錯,他還不能死,道派還需要他執(zhí)掌,后續(xù)的事還需要他監(jiān)督,待道派的事情處理完畢,他便去云游四海,參悟更高的道法。
老道士身上的頹氣消散,云清風才放下懸著的心。
“老頭,你知道魔氣嗎?”見老道士精神恢復許多,他才問出心中的疑惑。
魔氣?
老道士聞言一怔,停下腳步,凜然的盯著云清風的雙眸,“你和魔氣打交道了?”
他如實的點頭,將他所聞告知老道士。
他雖比老道士年長,卻因沉睡千年,這千年間發(fā)生的事情,他一概不得而知。
聽完云清風的描述,老道士長嘆一聲,悵然道:“這天,要變了。”
老道士不做任何解釋,任由云清風攙扶著自己,兩人站在邙山殿外,看著昏睡在門外的幾人,云清風一眼便看見坐在地上的女子。
她身上散發(fā)著冷氣,云清風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蘇云落的身邊,手背貼在她的額頭,滾燙的熱度,讓他心驚。
輕微的搖晃著蘇云落的身體,“姑娘,醒醒。”
老道士安靜的看著他的舉動,唇角上揚,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邁著細碎的步伐走到殿門外,瞥了一眼昏睡在地的眾弟子們,老道士搖著頭邁進大殿,比起門外那幾個不爭氣的弟子,杵在大殿中央的四位師弟,更令人棘手。
他從玄鏡上看到過往的一切,深知他們的怨念從何而起。
若論罪,理應是他。
揮動手中的拂塵,穩(wěn)如泰山的四位師弟茫然的抬頭,看著站在門邊的老道士,眼底溢滿疑惑。
道塵捏著后腦勺,不解的看著老道士,問道:“師兄,你怎么滿頭白發(fā)了?”
未等老道士回答,道塵又扭頭看向身邊的師弟們,微張著唇,指著他們臉的手在空中顫抖,不敢置信的開口:“三師弟,四師弟,五師弟,你們怎么也和大師兄一樣,滿臉的褶皺。”
老道士漠然的看著這一切,他們的記憶還留在那年,貪婪的欲望還未萌芽,一切都恍如昨日。
他不知該感謝云清風仁慈,還是該埋怨云清風仁慈。
看著失去記憶的師弟們,他的心頭溢出一絲苦味。
或許,他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四位師弟,聽我說……”
老道士像過客般闡述他們的故事,四人面如死色,從不信到震驚,再到悔過,最后面如死灰。
他們從不知自己的貪念,會引發(fā)這么多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