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參商
趙今安入宮兩三年之后,她就像天下所有的婦人一樣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外界一直傳的是趙貴妃不曾有孕,沒有懷過孩子,其實不然,趙今安入宮第四年,也就是她二十歲那一年,她懷過一個孩子。
那段時間,趙今安很是小心防備,除了自己的兄弟還有枕邊人,她誰也沒告訴。她把消息鎖的死死的,后宮里的那些伎倆,她雖然沒有見慣但還是害怕極了。
但是天下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那個孩子在他肚子里待了不到三個月就被一碗落子湯給弄沒了。趙今安幾乎要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以淚洗面,身子就這么熬壞了,再不可能有孕了。
皇帝心疼她,晉了位分,封了貴妃,又把消息鎖死了,把宮里伺候的人全換了一批,每天變著花樣的對她好。
趙今安慢慢心情好轉(zhuǎn)過來,心想,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至少皇帝的心還在自己身上,自己還有愛人。
正是因為對他人擁有這樣美好的幻想,才會在鮮血淋漓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時突然崩潰。
那個神秘人就是這時出現(xiàn)的。他先是結(jié)識了趙弘文,然后又教導(dǎo)了趙弘武一番。趙弘文本來就有些羨慕奇人異士,對那個神秘人所展示的本領(lǐng)更是贊嘆不已,巴不得能夠招攬在自己身邊。神秘人對趙家兄弟也是賞識異常,稱他們兄弟二人會有大作為。相處一段時間之后,神秘人隨趙弘文進宮拜見貴妃娘娘,當(dāng)著趙家姐弟的面,直戳戳的把事實擺了出來。
神秘人自稱自己有神通,能窺見世間一切秘密。
而那時的趙弘文早已對此深信不疑,也說服自己的姐姐深信不疑。
為什么趙今安會那么輕易的進宮?趙家老爺和夫人怎么會在女兒進宮前不久就雙雙駕鶴西去?
龍椅上的皇上想盡一切手段想把趙今安弄進宮去,一怒之下,殺了兩位老人。為了永絕后患,挫骨揚灰。
為什么趙今安消息瞞得那樣緊肚子里好好的孩子還會被暗算,而且再不能有孕?
那碗落子湯,是皇帝親自命人做了送來的。她最傷心的日子里,他源源不斷的補品相沖,把她的身體徹底搞垮。
為什么趙家的生意做的這樣順利,明里暗里樹了許多仇敵,最小的弟弟弘武會被仇家暗算而心智不全?
圣上把趙家當(dāng)成了靶子,替他擋著明槍暗箭,他在等待一個時機,把趙家扳倒,潑天的富貴充入國庫。
把現(xiàn)實擺在趙家姐弟面前之后,神秘人留下了兩柄折扇和聯(lián)絡(luò)方式,憑空消失。
時間一晃,就是六年。
前段時間,神秘人突然出現(xiàn),帶走腦子不是很好使的趙弘武,點了齊九隨侍。然后當(dāng)著齊九的面,把趙弘武一腳踹了下去。后來后他和趙弘文解釋了一通,說什么權(quán)益之計啊,只要魂魄尚在就可以救回來啊云云。
但是,沐清鉆了趙弘武的空子,頂著趙弘武的皮大搖大擺的回來了,還帶個女人。
趙弘文立馬聯(lián)絡(luò)神秘人派了齊九出去搜山,最后的結(jié)果是齊九當(dāng)時伏在他耳邊的一句話:“搜山不見尸,那人未尋魂?!?p> 趙弘文慌了神,當(dāng)下就亂了陣腳。好在四天的雨漸漸把他的思維澆冷靜下來,雨一停,他立馬緊跟著沐清到了燕山,發(fā)生了前面的一幕。
“你對神秘人的信息一概不知?”沐清遲疑的問趙弘文,“那你為何會如此信任他?”
趙弘文冷呵一聲,“我自小就跟著父親在商場和官道上沉浮,獨當(dāng)一面之后更是見過不少奇怪的要命的伎倆。說白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要我命呢,我自然是十分信奉神明,自然希望身邊有奇人異士能保護我,讓我多活一時?!?p> 趙弘文又看著沐清說:“風(fēng)神大人,我也信奉你的?!?p> 沐清眨眨眼想了會兒,還是搖了搖頭。他從不在意供奉這件事,什么大頭的信徒啊,他從來都不知道。
趙弘文也笑笑,顯然是早知道這個結(jié)果。
“風(fēng)神大人,我們已經(jīng)把事情完全告知,現(xiàn)在風(fēng)神大人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呢?”齊九適時的轉(zhuǎn)開話題,他比趙弘文還是要精明一點,“我認知里的神是沒有七情六欲的,風(fēng)神大人總不會心血來潮的屈尊降貴來管這些凡塵之事吧。”
沐清偏頭看了看齊九,淡淡的說:“會。”
不管那神秘人是什么心思,他都對新神樂晗存了一定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勾搭著樂晗發(fā)瘋,甚至是要樂晗的命。樂晗的事在沐清這里不是小事,更是可以任其發(fā)展早有命格的凡塵之事。
其實沐清也說不清為什么要管樂晗的事,不咸山上樂晗說過的“帶著我不是你的義務(wù),我也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但是沐清就是放不下,就是想好好的護著樂晗。
那個迎著太陽光摔進自己懷里的女孩子那樣好,自己當(dāng)然要護著。
齊九和趙弘文對視一眼,心知不能阻撓神的決定。
趙弘文有傷在神,談了一會兒就有些精神不濟了,低著頭就要睡著了。齊九這個魂魄被風(fēng)神強塞回身體里的人也就堪堪比趙弘文強一點。
沐清同他們講了句“好好休息”,就轉(zhuǎn)身離去。走了幾步之后又倒回來問趙弘文:“那個人也是神嗎?”
“不是,我覺得不是,他的態(tài)度極其謙卑,沒有一絲高高在上的架子。應(yīng)該只是一個會些東西的江湖術(shù)士。”齊九道,擰著眉,努力回憶著,“而且,他從來沒有向誰要過供奉,就連一句祈福詞都沒有讓我們說過?!?p> 沐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后就真走了。
趙弘文窩在齊九懷里,等沐清走出去好久之后才弱弱的說了一句:“剛才,是神讓我好好休息嗎?娘啊,兒子出息了?。 蹦钦Z氣里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齊九默不作聲的把他推遠,把自己縮成一團,然后開始思考人生。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才看上這么個玩意兒?!
趙弘文“小九小九”的輕聲喚著,一拱一拱的可憐極了。
齊九揚天長嘆一聲:“湊活過吧,還能離咋著。”
沐清頂著趙弘武的臉,從他親哥的院一路連蹦帶跳的回到自己院。一進院,一關(guān)門,沐清臉上那副做給外人看的樣子就一下子全部褪干凈了。
他死死盯著院子里的湖,那個奇怪到毫無審美的湖。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你這是和誰老死不相往來呢?”沐清對著湖心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