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且下山去
次日,雞鳴犬吠,旭日東升。
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照在眼眸之上。
顧云之惺忪著睡眼,伸了個懶腰,便起床打水洗漱。路過師傅房間時,卻見師父已經(jīng)起來,便去后院里尋師父的身影。
果不其然,師父正在后院之中,不過今日師父卻有點奇怪,平日從不拿劍的他,居然拿起了劍在練劍,而每一招每一式皆炯炯有神,仿佛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之勢重現(xiàn),看得人如此如醉。
一招劍指蒼穹,隨即收劍,龔至成瞧見了顧云之,便將劍放于一旁?!霸浦畢?,為師好些日子沒有泡木桶浴了,你趕緊替為師準(zhǔn)備熱水?!?p> 顧云之一聽,連忙應(yīng)答:“哦,師父,你今日怎么開始練劍?昨夜我已經(jīng)將行李收拾完畢,隨時都可以出發(fā)?!币贿呎f,一邊朝著水井走去。到了水井一旁,便將打水的桶扔了下去,然后將盛滿水的桶拉了上來。
“干糧帶了多少?換洗的衣服又有多少?盤纏拿了沒?”龔至成坐在板凳上,沐浴著陽光,問道。
“干糧帶了三天的份,換洗的衣服帶了兩套,盤纏在你的房間里……沒敢拿?!鳖櫾浦灰蛔鞔穑í氝@個盤纏,卻不敢明著回答,因為師父記性好,對房間里的錢財可清楚,少一文多一文,一眼便知道數(shù)目。
此話一出,惹得龔至成連連大笑,錢財可是自己的命根子。記得某一次,元尚借著替自己打酒之便,偷拿了一些銀兩;夜間查詢錢財數(shù)目,卻發(fā)現(xiàn)少了十文錢,不免勃然大怒,一下子將元尚和顧云之從床上拉起來,讓他們在庭院里罰跪,一跪便是一整晚。元尚尚且有些良知,不愿意師弟繼續(xù)受苦,便如實招來,可自己當(dāng)時怒火沖天,那聽得了那些辯解,不僅將元尚重重責(zé)罰一遍,連同顧云之一起責(zé)罰。
如今細細想來,果真錢財更為重要。
顧云之打了一桶水,接著打第二桶水,然后提著兩桶水回廚房。生火,倒水,放柴,且一刻的時間,水沸騰起來,便將熱水一點點裝入木桶中;待木桶的水有三分二時,又將木桶搬至后院。
“師父,差不多了,可以過來試試水溫?!?p> 說著,顧云之又在水井中打了一桶水,提到木桶旁倒入一些,再用手掌試試水溫;水溫還是很燙,便又倒入一些冷水。
龔至成已經(jīng)解了衣服,一身光溜溜的進入木桶中,一下水便道:“哇~真舒服,元尚那小子,就是不懂木桶浴的精髓,一根死腦筋的。”
“師父今日答應(yīng)下山,是想尋大師兄吧?不然以師父的性子,肯定不會離開逍遙山半步?!鳖櫾浦彦伬镞€剩的熱水盛來,放置于一旁,想著等木桶中的水冷一點以后,再倒入其中,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瞎說個什么,他那小子,現(xiàn)在不知在哪風(fēng)流快活呢!早把我們逍遙山忘得一干二凈。我是太久沒入江湖,你早晚也是要到江湖中去的,借著這次武林盟主選舉之際,我?guī)ラL長見識。”龔至成的頭靠在木桶上,悠哉地說道。
“師父,我怎么感覺……你就是想尋大師兄呀?”顧云之疑惑地問。
似乎是戳中龔至成的心坎,他連忙將頭潛入水中,好一會兒才把頭伸出來,然后擦拭眼睛上的水漬,道:“臭小子,你怎么和你師兄一樣,鬼精鬼精的,連為師心里想的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因為徒兒也想念大師兄?。〈髱熜植辉诘倪@兩年,徒兒每天勤練劍,就是為了早日下山,與大師兄相見呀!”顧云之若無其事地說道。
“不泡了,不泡了,一點心情都沒有了。”驟然之間,龔至成從木桶中起身,聲音有些滄桑,繼續(xù)道:“趕緊的,將為師的新衣服拿來。”
顧云之一聽,連忙去師父房間,取了一件灰色長袍,然后折返后院。此時龔至成已經(jīng)擦拭干凈,待顧云之取了衣服以后,一下子套在身上。
“還是這件長袍合身,穿上它,有種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饼徶脸纱蛄苛艘幌伦约?,得意地說道。
顧云之幫師父系上腰帶,整理褶皺,一邊弄,一邊道:“當(dāng)然啦,這是大師兄幫你做的,你平時都舍不得穿上。今日下山尋大師兄,這件長袍正好?!?p> 衣服整理完畢,龔至成將頭發(fā)盤著,然后吩咐道:“待會你把行李拿好以后,到門口等我一會,我去后山取一件物品,取完以后,咱們再上路?!?p> “師父,你是去后山取什么?”顧云之好奇地問道。
“白霧劍,霧里看劍,虛虛實實?!饼徶脸苫卮鸬?。
顧云之是知道此劍,乃師父的佩劍,不過自打他入了逍遙山,便將此劍藏于后山之中,未曾取出。曾經(jīng)顧云之和大師兄一起,在后山尋了一個遍,卻仍未見白霧劍的影子,便失望而歸。
今日再聽師父言起此劍,不免心間激動萬分。
“師父,師父,取了白霧劍,能否給徒兒瞧瞧嗎?”
“當(dāng)然,元尚那小子走的早,不然白霧劍都會傳給他;現(xiàn)在逍遙山就我們師徒倆,早晚都要傳給你的。”龔至成笑道。
“那不成,大師兄一日是逍遙山的人,終身都是逍遙山的人,他劍術(shù)比我強,理應(yīng)傳給他,況且我們這次下山,就是為了尋大師兄的,所以這白霧劍,還是傳給大師兄?!鳖櫾浦0椭劬?,說道。
龔至成搖頭嘆息:這徒兒,心智過于單純。元尚已經(jīng)離了逍遙山,便不再是逍遙山一員,且到了江湖中,自是練就一身狡黠,再次相見,肯不肯相認還是兩說。
不過龔至成還是愛惜兩徒弟的,即使元尚已到了江湖,依舊心心念念,哪怕遠遠望上一眼,也能了卻他臨走之際,未曾相見的遺憾。
隨即,龔至成搖了搖頭,朝后院的小門走去?!澳憧烊ツ眯欣睿荫R上就回來?!币贿呎f,一邊打開小門,揮了揮手,便離開。
顧云之不明白師父的意圖,摸了摸腦袋,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昨夜已經(jīng)收拾好的行李拿著,又到師父的房間里,將師父的行李拿著。不過路過案桌的時候,卻見那份武林盟主選舉邀約信,記得昨日自己將信件折好放于信封中,現(xiàn)在信件卻全部展開,上面且有師傅的字跡:城北山相見。
字跡潦草難辨,應(yīng)是師父醉酒之時,胡亂寫的。
“師父真是傲嬌,昨天嘴上說不去城北山,身體倒是挺誠實的?!?p> 而后,顧云之將信件折好,放于信封之中。信相當(dāng)于邀請函,去了城北山,自然要給相關(guān)門派查看,不然到了城北山的山腳下,會被當(dāng)成閑雜人等,不允許通過的。
顧云之又去后院,先喂兩匹馬兒食物,再將其放出、牽到大門口。
此時師父還未歸來,顧云之顯得相當(dāng)無聊,便取出佩劍,隨意比劃兩招。逍遙派的劍法,學(xué)有七年之久,理應(yīng)更加出色一些,但隨大師傅李道長學(xué)的劍法,卻深深烙印于腦中,容于身體里,每每練劍,都離不開大師傅的影子,為此他逍遙派的劍法總是低不成高不就,無法融會貫通。
師父見之,常道:逍遙派的劍法,在于變化多端,虛虛實實,你雖學(xué)了李道長的一招半式,卻時時刻刻影響著你。你應(yīng)該先摒棄李道長的一招半式,重新練就逍遙派的劍法,待有所成就之時,再將那一招半式容于劍中,這樣你才能融會貫通。
顧云之知道師父的意思,但大師父的劍法卻有種魔力,每次拿起劍來,腦中揮之不去,身體欲罷不能,然后逍遙派的劍法,越練越畸形,越練越?jīng)]長進,所以兩種劍法皆于表面,無法做到出神入化。
逍遙派的劍法名為《霧里看花》。
大師父的劍法名為《一劍指山河》。
光聽劍法的名字,大師父的劍法更為霸道,而師父的劍法則柔情似水,這種劍法想要融會貫通,著實需要下一番功夫。
頃刻之間,師父歸來。
好像取劍的時間有些時候,但顧云之一心琢磨著劍法,也無法估計這一去一回花了多久。不過仔細看了看師父,卻見他長袍上沾有泥土,便趕忙至其身,將長袍上的泥土拍下。
師父腰間別了把佩劍,刀柄處系根白巾,大約一尺之長。
有清風(fēng)拂過,則翩翩起舞。
“師父,這劍上系白巾,寓意為何?”顧云之好奇地問道。
這白巾可是有故事的,少兒不宜,說給顧云之聽,顧云之也無法理解成人的情情愛愛。
便道:“你這小孩子哪會明白,待你情竇初開,自然明了?!?p> 顧云之牽著馬,不服氣:“無非就是男男女女之事,大師兄與我說道過,男人而立之年,自是娶一女子,行成人之禮,方可有小孩。大師兄還說,與女子行成人之禮,好不快活呀!”
龔至成聽完,滿臉黑線,心道:元尚這臭小子,人小鬼大,竟知男女之事,怕是當(dāng)初讓他下山打酒,提前接觸過女子。
一想到這,龔至成滿是無奈,便說:“待你再長幾歲,為師自會給你安排門親事,你也莫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