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看凌兄只穿著著紫衣,現(xiàn)在夜深,外面肯定冷,穿件斗篷再走”,又向潤兒道:“把我的那件紫色斗篷拿來給凌兄?!?p> “今日風(fēng)大,凌兄穿著斗篷走吧。這件斗篷我?guī)缀鯖]怎么穿過,就送與凌兄了?!?p> 凌維玥愣了愣。
苻云筱以為他要推辭道,“你我兄弟之誼,就別推辭了,我傷口還疼著,要休息了,潤兒替我送凌兄?!?p> 一套話讓凌維玥連拒絕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苻云筱暗笑。
走到門口的凌維玥看了看斗篷,第一次有人會(huì)擔(dān)心他冷。
苻云筱們四人在皇宮待了數(shù)日。今日天氣晴朗,凌軒下旨讓苻云筱們回府。
辭別凌軒時(shí),凌軒臉色不好,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樣,“朕本想留你們在宮中長住,但甚不方便,也為免外界口舌,你們就搬回世子府?!?p> 苻云筱想著都是些官方的套話,便也隨便客套了幾句。
“既是如此,便不多加打擾了?!?p> 凌軒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還是沒說。
苻云筱想著大約凌軒又被大臣們給煩了,或者對(duì)自己到底還是有些不舍。
辭別凌軒,到宮門前,巴于指著醉花樓的方向,“為慶祝云修大難不死,苻云筱們?nèi)プ砘窃鯓樱俊?p> 這是好意,苻云筱卻覺得怎么聽著那么奇怪。
“好,我們快半年沒去了吧?!庇诓徽_心道。
醉花樓內(nèi),除了多了幾個(gè)新人,并沒有什么不同,老鴇領(lǐng)苻云筱們進(jìn)了雅間,喚來了輕月和緋月,又預(yù)備了一大桌菜肴。
苻云筱不似從前那般與緋月,輕月親昵,只把她們當(dāng)姐姐看待。
“眾位公子多日沒來,這是苻云筱的一點(diǎn)心意,公子們慢用?!崩哮d命人布了一桌子菜。
緋月道:“公子,近日苻云筱新學(xué)了一支舞,就等公子們來跳給眾位公子們看?!?p> 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飛。
卻是與緋月從前的舞大不相同。
“這是北疆的舞吧?!卑陀诳聪蛄杈S玥道。
凌維玥抬頭,“不錯(cuò),不過少了北疆的三分神韻?!?p> “北疆從前是不是有個(gè)女子叫什么欠雪,騕褭柳牽絲,炫轉(zhuǎn)風(fēng)回雪,聽聞曾一舞動(dòng)天下?!庇诓徽龁?。
“是啊,那人算起來還是維玥的姑姑呢,曾與秦昭和親,先秦昭皇還為她造了一座宮殿,叫雪羽宮,可惜紅顏薄命,死于一場大火之中,可嘆?!卑陀诘?。
雪羽宮,凌翊羽,苻云筱似乎抓住了什么,“你知道她的事嗎?”
“苻云筱就知道這么多,再多的,你問維玥,看看他知不知道?!?p> 苻云筱看向凌維玥,問道,“凌兄?”
“故事太太長,不想說?!?p> 苻云筱道,“簡而言之?!?p> 凌維玥端著酒杯,半靠軟塌,“她叫凌亦欠雪,是先王最寵愛的公主,聽說她不知怎么喜歡上先秦昭皇,便被先王嫁給先秦昭皇,嫁到秦昭兩年后,便被一場大火燒的尸骨無存?!?p> 眾人一陣唏噓。
苻云筱問,“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就是北疆大戰(zhàn),先王籌措了幾十萬大軍為自己的女兒復(fù)仇?!?p> “原來北疆大戰(zhàn)是如此而來,可是若公主是意外香消玉殞,那么也不至于引起兩國大戰(zhàn)?!卑陀陔y得聰慧地問。
“不是意外。”
“?”
眾人好奇的看著凌維玥,連輕月提著酒壺也忘了放下,看著凌維玥。
“苻云筱知道的就這么多?!绷杈S玥無奈的說。
“不清楚?”
眾人都有些失望,好似吃到絕頂美味的一塊肉,想再吃一塊,卻發(fā)現(xiàn)沒了。
巴于酒盞一放,“有故事有酒才有意思。”
“這好歹是凌公子的姑姑,不帶你們這樣的?!本p月道。
“無妨,不熟。”
苻云筱看到凌維玥眼中一暗,想到什么,只想打自己的嘴,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巴于道,“凌兄,苻云筱講些故事與你們聽?!?p> 苻云筱知巴于定也有些愧疚,心中感慨,拍了拍巴于的肩膀,“苻云筱想凌兄不會(huì)想聽,還是別講了。”
于不正也道,“還是算了吧!”
巴于挑眉。
“你要講,就講你小時(shí)候尿床的故事,比你亂編的那些故事好?!避拊企阋蛔忠痪涞氐馈?p> 巴于垂頭想了想,反應(yīng)過來,“你丫的才尿床?!?p> 于不正大笑。
“正解?!?p> 苻云筱右手不能動(dòng),潤兒回府了,訶子在苻云筱身后。苻云筱酒不能喝,菜不能吃,只能看著巴于和于不正傻樂。
突然,一碗魚湯放到苻云筱面前,端碗的人骨節(jié)分明,玉指修長,又遞過來一把勺子,苻云筱左手接了。遞的人正是凌維玥。
巴于和于不正看過來,道,“云修,昨日苻云筱見你持筷并無異樣呀,怎么突然動(dòng)不了了?!?p> 苻云筱無奈道,“你們兩個(gè)真細(xì)心,都一早上了才發(fā)現(xiàn)?!?p> “傷復(fù)發(fā)了?苻云筱瞧瞧?!?p> 巴于走到苻云筱面前,苻云筱轉(zhuǎn)身側(cè)開,“凌兄幫苻云筱看過了,現(xiàn)在好了許多,只是不能動(dòng)而已。”
“說起來,你能活著已是大幸,若你不在,苻云筱們?nèi)齻€(gè)聚了也是徒增傷感?!庇诓徽瓜骂^,苻云筱心中卻涌上一股暖流。
小窗的風(fēng)輕輕將窗簾吹起,便有一縷亮光照射道苻云筱面前的酒杯上。
“公子發(fā)生了什么?”緋月和輕月聽了,連忙聚集到苻云筱身邊,目光中盡是擔(dān)憂之色。
苻云筱道,“無妨,只是小傷。”
“既使如此,苻云筱來喂公子吧?!?p> 輕月拿起苻云筱面前的魚湯,小口的喂苻云筱。
“嘖嘖,云修你這是因禍得福。”巴于道。
“閉嘴?!避拊企愕闪艘谎郯陀凇?p> 苻云筱突然間想起,苻云筱從前最討厭秋冬季,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不討厭了。
是夜,苻云筱順著梯子爬上屋頂,昨夜還是狂風(fēng),今夜就滿天星斗,天氣還真是多變。
“手不能動(dòng)了還能爬這么高,要是再摔斷了腿……”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把苻云筱嚇了一跳,腳下的瓦片被苻云筱踩斷,腳下一滑,完了,苻云筱心里想。
衣袂翻飛,身形修長,紫色的衣裳隨被風(fēng)吹動(dòng),來人一只手摟住苻云筱,腳下借力,又回到了屋頂之上。
“凌維玥,你怎么這么烏鴉嘴?”
“你爬到屋頂做什么?”他沒有回答苻云筱,反問道。
“看星星呀?!避拊企銌査?,“你呢?”
他坐下,手中是一個(gè)精致的酒囊,他喝了一口,一滴酒從他下頜滴落,劃出好看的弧度。
“今日苻云筱母妃祭日。”
“節(jié)……節(jié)哀呀,”苻云筱說不出什么安慰之詞,只能挨著他坐下。
“好多年了,早就淡了?!彼Z氣淡淡的,風(fēng)一過,便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你家中不是還有兄弟姐妹?”
“沒有,他們都是苻云筱的仇人?!彼恼Z氣依舊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苻云筱愣了愣。“沒事,你還有苻云筱,還有巴于,還有于不正,苻云筱們都是你的朋友?!?p> “永遠(yuǎn)都是嗎?”
他看向苻云筱,苻云筱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一望無際的冰原。
“當(dāng)然?!避拊企慊卮鹚?。
他笑了笑,那苻云筱和你講一個(gè)故事。
“苻云筱母親是北疆最美的女人,美到星星和月亮在她面前都會(huì)黯然失色。那時(shí),父王每天都來看苻云筱,他很愛母妃,愛到母妃要什么,他就找來什么,什么奇珍異玩,在母妃的宮殿里堆的數(shù)不勝數(shù)。母妃開始很少笑,很少開心,總是喜歡看著星星發(fā)呆,她說,她愛的人就藏在這堆星星里,那時(shí),苻云筱便不明白,母妃最愛的難道不是父王?在苻云筱五歲那年,有一個(gè)女人顫顫巍巍的對(duì)母后說了什么,母妃瘋了,和父王大吵了一架,接著就往殿外走,父王拿著刀,說她要是再走一步就殺了他,她沒有停,父皇于是真的提著刀殺了她。母妃的頭顱于就在地上滾呀滾,苻云筱躲在殿中看著,嚇得不敢出聲。后來,父王宣稱母后得急癥而死,而苻云筱再也沒見過父王一面?!?p> 他看著苻云筱,語氣中是無限的冰冷和無奈,“你看,苻云筱父王那么愛母妃,都忍心把她殺了?!?p> 苻云筱驚了一驚,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他不愛?!?。
他看了看苻云筱,笑了笑,“別哭了,這是苻云筱的身世,又不是你?!?p> “苻云筱說,那不是愛,如果你父王真的愛你母妃,就舍不得殺她。”
“云修……”他眼中神色莫名。
“你自己也知道吧,你父王不愛你的母妃,只是單純的想占有她而已。”
“那又怎么樣呢?”他憤恨道,“父王那么多女人,他的愛早就分成無數(shù)塊。”
他喝著酒,眼中有一滴淚落下。
“這世上什么都不是長久的……”他細(xì)細(xì)的低喃。
“如果是你,你愛上一個(gè)人,你會(huì)在什么情況下殺了她呢?”苻云筱問他。
“苻云筱……”
“你看著苻云筱”,苻云筱掰過他的頭,“你會(huì)在什么情況下殺了苻云筱?”
他眼中神色莫名。
“不知道怎么回答苻云筱是嗎?”
“苻云筱搶了你的女人你會(huì)殺苻云筱嗎?”
“不……不會(huì)。”
“你愛的女人和苻云筱跑了,你會(huì)殺她嗎?”
“不會(huì),苻云筱……不會(huì),會(huì)祝福你們?!?p> “為什么?”
他囁嚅著。
“苻云筱在你面前睡了你的女人?!?p> “你不會(huì)?!?p> “為什么?”
“好吧,你苻云筱是朋友,苻云筱殺不得你?!彼み^頭。
“看吧,你苻云筱才是真情,你信任苻云筱,知道苻云筱不會(huì)做出……”苻云筱含糊了一下,“睡你女人這樣的事,就算苻云筱們同時(shí)愛上了一個(gè)女人,苻云筱也會(huì)讓著你的?!?p> 他沉默著,苻云筱又道:
“凌維玥,你覺得月亮是長久的嗎?”
他愣了一愣,苻云筱道,“月亮有陰晴圓缺,你苻云筱有悲歡離合,苻云筱們有的時(shí)候看得見月亮,有時(shí)看不見月亮,但哪天你走著走著往回看,你就就會(huì)發(fā)現(xiàn)月亮一直都在那,一直沒變?!?p> 苻云筱奪過他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口??墒擒拊企闾昧Γ臆拊企阃涇拊企阌玫氖怯沂职?,苻云筱抱著手掙扎。
耳邊一聲輕輕地嘆氣,“天下怎么會(huì)有這么蠢的人?!?p> 說著,把苻云筱攔腰抱起。幾個(gè)起落,到了他的房間門前,他用腳蹬開門,凌維玥的侍從下意識(shí)的要接過苻云筱,他側(cè)身躲過,“準(zhǔn)備熱水毛巾,快去?!?p> 侍從領(lǐng)命離去。
凌維玥將苻云筱放在床上,放苻云筱下來時(shí),大約第一次這樣抱一個(gè)人,有些笨拙。
燈光下,眼前人墨發(fā)披散飄蕩,喝了些酒的絕美臉龐帶著些許緋紅,霞光四射,華美難言,紫色的衣襟有些凌亂的露出鎖骨。
這樣的美逼得苻云筱喘不過氣,苻云筱偏頭不看他。
日后哪個(gè)女子嫁給他,是上輩子燒香燒到傾家蕩產(chǎn)吧。
“苻云筱還是回去讓潤兒幫苻云筱處理吧?!避拊企銓?duì)他說。
畢竟苻云筱一個(gè)女子,這樣的香艷畫面不適合苻云筱。
“他攔住苻云筱,“你要是亂動(dòng),苻云筱可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你自己脫還是苻云筱脫?”
苻云筱笑笑道:“你這是逼良為娼呀。”
侍從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水和毛巾,退到了門外。聽到苻云筱們的虎狼之詞,身形不由的晃了晃。
“那苻云筱幫你?!?p> 天哪,做個(gè)女人難,做個(gè)披著男人皮的女人更難。讓苻云筱脫,苻云筱還……不能不脫。
苻云筱慢慢的解開外衣。
他看著苻云筱,嘆了口氣,“苻云筱忘了你手受傷,苻云筱幫你吧?!?p> 苻云筱正要擋住。
“你放心,苻云筱知道你有寒疾,而且苻云筱對(duì)你沒興趣,不會(huì)脫光你的?!?p> 苻云筱放了些許心,手卻拉著衣襟不放。
他靠近苻云筱,松了松苻云筱的手,把衣襟拉開。
苻云筱看著靠近苻云筱的臉,轉(zhuǎn)頭小聲感慨,“這樣的容貌不去當(dāng)?shù)渿昝竦难Э上Я??!?p> “你說什么?”他的臉有些陰沉。
苻云筱連忙說,“苻云筱說你動(dòng)作輕點(diǎn)?!?p> 他解開包裹傷口的紗布,在傷口上撒了藥,涼涼的,又用熱毛巾擦了傷口周圍的血跡,動(dòng)作說不上如何溫柔,疼得苻云筱呲牙咧嘴。此時(shí),眼睫毛都要擦到苻云筱傷口了。苻云筱看著他這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喂,你看清苻云筱傷口的紋理了么?!?p> 他手一偏,苻云筱吃痛,“苻云筱湊得近嗎?”
“不……不近?!避拊企阋е赖?。
“凌維玥,你是不是想謀殺苻云筱,苻云筱最怕痛的?!?p> “你這傷口……”
苻云筱驚了一驚,“你別嚇苻云筱,苻云筱會(huì)死嗎?”
“沒有昨日那么紅腫了?!?p> “嚇?biāo)儡拊企懔??!避拊企阏J(rèn)真道,“這傷口要是再不好,苻云筱就可以出家為僧,剃掉這三千煩惱絲,在敲詐秦昭幾十萬白銀的香火錢?!?p> 凌維玥揉了揉太陽穴,“好了,苻云筱幫你推宮過血,好的會(huì)更快?!?p> “多謝凌兄。”
包扎完,苻云筱卻飛一般的逃回自己的住處,身后似乎傳來輕笑。
出門在外,少喝酒,不迷戀美色。
苻云筱的住所處,此時(shí)映照著月光,流光溢彩,潤兒焦急的在月光中徘徊。
苻云筱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潤兒嚇了一跳,“殿下……你可回來了?!?p> 她把手中的請(qǐng)?zhí)f給苻云筱,憂愁道:“蕭大將軍讓你過府一敘?!?p> 蕭志域當(dāng)上大將軍之后,苻云筱便極少去觸他的霉頭,更嚴(yán)格的講,苻云筱已經(jīng)很少惹他了,且每次見面都算得上是恭恭敬敬,畢竟,苻云筱并不嫌自己活得長。
“公子,你行事放蕩,而且……”
苻云筱打斷她,“有你這么說自家殿下的嗎?”
不入虎穴,焉拔虎毛。
不是,不入虎穴,怎么消除蕭志域的疑心。
性命攸關(guān),苻云筱依然睡的很香。
第二日,秋風(fēng)颯爽,府前有一株楓樹,楓葉飄落,如蝴蝶飄舞,苻云筱頓時(shí)想起了十里楓林和夢境。
府前一輛馬車停下,是蕭志域的馬車。
沒看見,沒看見苻云筱,裝作不知道往回走。
“皇子殿下,留步。”
苻云筱裝作不知左右看了看,口中喃喃道,“最近老是幻聽?”
說著便假裝打算回府。
“殿下,一定要老夫追下來面見殿下嗎?”
苻云筱腳下一頓,轉(zhuǎn)身看向蕭志域,“呀,原來是蕭大將軍,大將軍從未到過世子府,今日怎么有空,快進(jìn)快進(jìn)?!?p> 蕭志域氣結(jié),“老夫的帖子沒到殿下手里?”
苻云筱剛來秦昭時(shí),見一次蕭志域頂一次嘴,此時(shí),他大概想到了從前的事情,咳了幾聲道,“殿下,老夫路過此處,想起殿下受傷初愈,還未來的及拜見,故而下帖,還請(qǐng)殿下移步到老夫舍下,讓老夫好好招待你?!?p> 蕭志域難得這樣好的語氣。
苻云筱假作沉思了片刻,“這幾日傷勢未好,太醫(yī)叮囑苻云筱切忌亂吃,免了?!避拊企阋粨]手,作勢就要往回走。
“老夫低聲下氣,殿下就不賞臉?!鄙砗髠鱽硎捴居虻呐稹?p> “臉這種東西大將軍多的是,哪需要苻云筱賞。”蕭志域琢磨著苻云筱話中之意,苻云筱繼續(xù)道,“不過,既然是大將軍所請(qǐng),苻云筱到就是了?!?p> 蕭志域見目的突然又這么簡單的達(dá)成,像是一時(shí)未反應(yīng)過來,等苻云筱走的遠(yuǎn)了,才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恭候殿下?!?p> 說著,頭也不回的上了轎。
苻云筱讓訶子隨苻云筱去了蕭府,帶上了母后所給的紅玉珊瑚,蕭大將軍看到紅玉珊瑚時(shí)目中一亮,連語氣都和緩了幾分。
“這可是本殿下的心愛之物,就贈(zèng)與蕭大將軍了?!?p> “是……是……殿下請(qǐng)吧?!?p> 剛進(jìn)蕭府,便覺得一股爽朗之氣撲面而來。亭臺(tái)樓閣都十分簡約又大氣,讓人看了不覺心胸寬廣,對(duì)主人也不覺有了幾分好感。苻云筱心想這竟是蕭志域這等天天沒事挑刺的人住的宅子,到底是苻云筱錯(cuò)看了他還是……這宅子是他搶來的。
“大將軍的宅子布局十分爽朗,讓人看了……心曠神怡。不知從前是何人的宅子?!?p> 蕭志域不解苻云筱話中之意,眼中略有自豪之色,撫了撫有些花白的胡子,“不瞞殿下,這是老夫親自設(shè)計(jì),遣人建造的?!?p> “哈哈哈哈,不想大將軍還有如此才能……”唉,沒想到這老將還有如此心胸,倒是讓苻云筱刮目相看。苻云筱心中唏噓。
苻云筱大約是夸在他心坎上,一路上,他心情似也越發(fā)好了。
阿龜跟在苻云筱身后,屋內(nèi)除了蕭志域和兩個(gè)小廝一個(gè)婢女就無旁人,苻云筱正想坐下,就聽蕭志域道:“陛下快到了,苻云筱們一起去迎接吧?!?p> 苻云筱腹誹,讓苻云筱走進(jìn)來又走出去,又走進(jìn)來,你這老將有病啊。在這等他不就好了。
可是腳步卻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寄人籬下。
蕭府前,苻云筱們剛剛走到,就有馬車正好停下。
簾門掀起,凌軒從車中走出,月白色長袍,倒有幾分謫仙的味道,一滴淚痣在眼尾,魅惑又惹眼,還是從前的凌軒,但是看到苻云筱時(shí),眉毛挑了挑,這是哪樣意思,沒想到苻云筱會(huì)在這?
苻云筱行了一個(gè)禮,他走到苻云筱面前,正當(dāng)苻云筱以為他要讓苻云筱免禮時(shí),卻瀟灑的從苻云筱身旁走過,苻云筱看這形容,很是不解,蕭府路不夠?qū)拞?,非要和苻云筱擦身而過。
苻云筱想了一下苻云筱今日的儀容,今日苻云筱是半扎發(fā)使用玉冠束發(fā),苻云筱出門前檢查過,很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放誕不羈呀。
“走吧?!绷柢幷f著,一個(gè)人在前方領(lǐng)路。
苻云筱十分莫名,看向蕭志域,只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是皺眉又是搖頭。
苻云筱覺得想也無益,還不如跟著他們見機(jī)行事。
面前有許多苻云筱未見過的菜色,苻云筱撿了幾樣細(xì)細(xì)品味,蕭志域突然道:“狩獵哪日,殿下救了陛下,老臣甚是感激,今日以歌舞奉上,聊表謝意?!?p> 苻云筱道:“蕭大將軍客氣了?!?p> 說著,便有女子裊裊婷婷而來,舞姿說不上十分優(yōu)美,但勝在人多,又有樂師在旁奏樂,十分熱鬧。
訶子注釋著舞女的一舉一動(dòng),一曲舞畢,舞女大都退卻,卻留下一個(gè)面容最為姣好的女子,這女子身披輕紗,舞蹈如煙似霧,越靠苻云筱越近,苻云筱也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她手中輕紗拂過苻云筱的臉龐,肩膀,最后一個(gè)旋轉(zhuǎn),手中輕紗竟帶起苻云筱面前的酒盞,好巧不巧,盞中之酒眼看就要朝苻云筱衣襟潑來,最后一刻,訶子握住酒盞,盞中之酒一滴也未撒出。
蕭志域假裝大驚失色,怒斥舞女,“好沒用的奴婢,還不下去。”
苻云筱亦道,“無妨?!?p> 只是頃刻間,又有一名女子緩步而來,出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刻,倒是讓人眼前一亮,只見女子梳著單螺髻,身著紅裙,眉間花鈿更添華美之姿,細(xì)眼,眼角微微上挑,瓊鼻,仰月唇,唇角似是若有若無的笑意,可仔細(xì)一看,確實(shí)冷若冰霜的淡漠。
這美人計(jì),還帶用兩次的。
“殿下,這是苻云筱的義女——梅姬?!?p> “梅姬,你看這是誰?”
梅姬看向苻云筱,眼中似不可置信般,苻云筱豁然想起,這個(gè)女子是苻云筱見過的。
“這不是您的義女?”苻云筱問蕭志域。
“沒錯(cuò),上次殿下拒絕了小女,這次,老臣還想為小女再求娶一次,小女傾慕殿下多時(shí),老臣想把她許給殿下作妾。”
“老將軍的女兒,作妾不是委屈了她,老將軍還是令擇良婿吧?!?p> “殿下是嫌棄小女,還是嫌棄老夫呀?!?p> 苻云筱心道這老頭是鐵了心要把女兒推給苻云筱以試探苻云筱,心中無奈,可也無法,只能先把眼前的難關(guān)過了,“既是如此,苻云筱便應(yīng)下了,只是苻云筱一向放蕩不羈,只怕委屈了她。”
“如此,過幾日,苻云筱擇良日,送小女到府?!崩虾偰樕系男σ庥行繌?qiáng)。
“國舅這女兒貌美,何不給朕充實(shí)后宮。”
突然,凌軒不咸不淡,不緊不慢的開口。
苻云筱愣了一瞬,心中卻突然覺得十分有趣,凌軒好不容易想娶女人了,可是想娶的卻是自己剛許出去的義女,苻云筱看著蕭志域,卻見他竟真的露出為難之色,心下更覺好笑。
好笑之余自然要發(fā)揮自己的無賴屬性,加點(diǎn)柴,添點(diǎn)油,加把火,讓蕭志域的眉頭皺的更緊些。
“陛下,君子不奪人所好,陛下后宮空虛,苻云筱就不空虛了嗎??!?p> “空虛?朕怎么聽聞你早就有紅艷知己,一個(gè)緋月,一個(gè)輕月,這兩人一個(gè)如谷中烈火,一個(gè)如天上清月,還不夠呀?!?p> 嘖嘖,還谷中烈火,天上清月,真能編。
“罷了罷了,陛下要是喜歡,都送給陛下好了?!?p> “這梅姬呢?”
“送,送,天下都是陛下的,何況小小梅姬?!避拊企戕D(zhuǎn)頭看向蕭志域,裝作幡然醒悟的樣子,“將軍,可若是苻云筱讓給陛下,您就是說話不算話,日后豈不為人恥笑?!?p> 蕭志域看起來已然一個(gè)頭兩個(gè)大,苻云筱看見他手中茶杯,水已濺了滿手,心中暗笑。
“這……陛下,臣不能出爾反爾,臣前幾日讓陛下選秀,陛下不是駁回了么?!?p> “國舅,朕挑女人,又不是挑土豆,一選選一堆?!?p> “這……”
“國舅不必為難,苻云筱倒是想要,可惜圣意難為,罷了,苻云筱犧牲一些無妨,反正將軍嫁女兒的話也就苻云筱們幾個(gè)并一些侍從聽見,并無大礙?!?p> 蕭志域的臉黑了一大半。
“這梅姬朕今日就帶回宮中?!?p> “殿下,妾是真心真意追隨殿下,殿下為何……”突然,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入苻云筱的耳朵,苻云筱把正要接口的話咽進(jìn)了肚子。
苻云筱竟一時(shí)忘了梅姬也在場。
“為何如此折辱妾……”梅姬淚如泉涌,聲音也逐漸變小,道歉之詞在苻云筱喉嚨間徘徊良久也被苻云筱咽了回去,梅姬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還有失望,不詳?shù)念A(yù)感隨著苻云筱吐出的每一個(gè)字變得愈加強(qiáng)烈。
“梅姬,你隨陛下回宮,就是皇……”
苻云筱還沒說完,就見她朝門框退去,“阿龜,攔住她?!?p> 一邊說著,苻云筱踢翻了面前的案幾,朝門口奔去,這是苻云筱這輩子跑的最快的一次,后來苻云筱想,要是苻云筱練武的時(shí)候也如此賣力,估計(jì)能練出絕世輕功。
不過好在,苻云筱擋住了她。
她用力撞的不是門框,而是苻云筱的胸口,一聲悶響,血濺了她一臉,苻云筱挺不好意思的,幫她把臉上的血擦干凈。那么紅的血染在她臉上,她的臉還是如此蒼白。
可能太過緊張,苻云筱又吐了一口血,癱坐在地,拉著她的衣袖道,“對(duì)不起,你隨苻云筱一起回府吧,苻云筱出門瞧了,是良辰吉日,只是不適合自殺?!?p> “殿下……”她喃喃道。
訶子隔開苻云筱和梅姬,替苻云筱把脈,臉皺的和猴子似的。
凌軒和蕭志域也跑了過來,
“殿下沒事吧?!笔捴居騿?。
“無妨,只是苻云筱武藝不精,剛才忘了用內(nèi)力,小傷?!?p> 訶子拱手道:“大將軍,苻云筱家殿下有傷,就不叨擾了?!?p> 說著,扶著苻云筱向外走去。
苻云筱看見凌軒手松開又握緊,最終道:“怎么樣?”
苻云筱搖頭,蕭志域想要追出來,被凌軒止住了。
苻云筱沒讓阿龜扶苻云筱,對(duì)一旁面色蒼白的梅姬道:“你既真心跟苻云筱,日后便不要后悔,且要忠心服侍苻云筱?!?p> 梅姬點(diǎn)頭。。
苻云筱對(duì)一旁的凌軒開玩笑道,“苻云筱終于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朕送你回去?!?p> “不用了陛下,有訶子在,不會(huì)有事?!?p> 回去之后,苻云筱讓潤兒給梅姬準(zhǔn)備了房間。
潤兒看苻云筱帶回梅姬十分奇怪,但看苻云筱面色不好,也沒再多問。苻云筱囑咐阿龜不要把今日的事說出去。
好在只是因?yàn)闆_力吐了兩口血。并沒有什么大礙,阿龜按例給苻云筱熬了藥粥。
梅姬立在門口,不知為何,她看著苻云筱,竟是在流淚,苻云筱對(duì)她說:“沒想到你一個(gè)女孩子,力氣還挺大的?!?p> 她轉(zhuǎn)過身,“殿下臉色看起來還是很差,真的沒什么大礙嗎?”
她的聲音輕地像天邊的云朵。
“沒事,主要是牽動(dòng)了以前的舊傷,虛弱些?!?p> “幫苻云筱倒杯熱水?!?p> 梅姬試了試熱水的溫度遞給苻云筱。
苻云筱看她面上盡是愧疚之色,便對(duì)她說,“苻云筱給你講個(gè)故事,從前有一對(duì)夫婦,每每女子生病或者哪里不舒服,男子總說‘多喝熱水’,長此以往,女子便覺得丈夫不關(guān)心自己,有一次丈夫生病了,躺在床上動(dòng)彈不得,臉色蒼白,頭上還冒著虛汗,他掙扎著對(duì)女子說,你去請(qǐng)城外那家大夫來幫苻云筱看看,女子便說道,多喝熱水不就行了,說著還真每日端上六杯熱水?!?p> “男子思前想后,總算明白了這女子是在埋怨自己,于是各種央求,女子煩了,也不請(qǐng)大夫到家里看診,直接就抓了一副治缺心眼的藥,可是沒想到,這一副藥竟治好了男子的病,從此,男子對(duì)女子體貼倍至,夫妻倆生活的十分幸福美滿。這件事傳開了,便有人去找大夫要這治缺心眼的藥,大夫沒法,只好道出,這世上哪來什么治缺心眼的藥,那不過是普通的進(jìn)補(bǔ)藥材,主要還是靠女子每日六杯的熱水。”
梅姬唇角仰起,扭過頭,“殿下從哪聽來的笑話?!?p> “剛想的。”
她眉色微動(dòng),方才的笑話讓她的眉頭舒展了些,她扶著苻云筱躺下,猶豫了半晌道,“那殿下躺著,妾也給殿下講個(gè)故事?!?p> 苻云筱十分好奇,只聽她說,
“苻云筱們那有個(gè)富貴人家,富貴人家的老爺有許多房妾室,很多兒女。其中有一個(gè)女兒,因?yàn)閺男∈チ四赣H,常遭欺凌。她喜歡看書,他的兄弟姐妹們便把她的書撕掉,她喜歡跳舞,也有人將她的舞裙撕破,還常遭到幾位姨娘的打罵。于是在她12歲的時(shí)候,她離開了家,自謀生路?!?p> “這生路并不好謀?有時(shí)候老天爺就是不賞一口飯吃,她還是淪落到紅樓,做了清官人,好一些的是,她并沒有簽訂賣身契,所以,她仍是自由的人。每天,老鴇都會(huì)給她一些錢,雖然少的可憐,但在那也能吃飽穿暖,她把每天收到的錢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存起來,知道這并不是長久之計(jì),她只盼著有一天能出這紅樓,嫁個(gè)好人家,此生足矣?!?p>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gè)公子,女子第1次見他,便被他吸引住了。其他人都說他只是個(gè)浪蕩公子哥,是宮里的紈绔子弟,還叮囑女子千萬不要愛上他,可是女子的心一直在跳,她沒有見過目光能如此澄澈的人,這樣好看的人,她一眼就愛上了?!?p> “后來,公子不再來了,她想著在這里不會(huì)再見到公子,就準(zhǔn)備離開,可是老鴇用她賺夠了銀子,哪里肯放,找來幾個(gè)大漢逼女子簽賣身契。她受盡了逼迫,那是白日,路過了許多人,但沒有人幫她。就在她心灰意冷時(shí),她又看見了公子。”
“公子打馬而來,臉色微紅,身上是桂花酒的清香。他打跑了大漢,又訛了老鴇很多銀錢,女子從未見過他這般無賴的人?!?p> “卻如天神下凡一般?!?p> “公子把她抱上馬,有人說公子強(qiáng)搶民女,他充耳不聞。女子就那樣貼著公子的胸膛,聽著他強(qiáng)而有力的心跳聲,女子以為公子要把她帶回府??墒堑剿母埃訁s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女子,讓女子走。那些錢,都?jí)蚺舆^一輩子的了?!?p> “女子在公子府的附近,買了一間小屋,這樣,她便經(jīng)常能看見公子。后來,女子遇到了能夠接近公子的機(jī)會(huì),她毫不猶豫就去了。”
良久,她沒有再講下去。
苻云筱問她,“然后呢,女子遇到公子了嗎?”
她說,“接下來的以后再說。”
她真是善解人意,苻云筱吃過藥,眼睛已經(jīng)快睜不開了,苻云筱道,“真是一個(gè)情深意切的故事?!?p> 然后,苻云筱就睡著了。
迷糊中,似乎聽到她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
“殿下,苻云筱總是很擔(dān)心?!?p> 苻云筱知道她擔(dān)心什么,來到秦昭這么多年,又有幾天不擔(dān)心苻云筱的女兒身暴露。
“那苻云筱們要不要找機(jī)會(huì)悄悄離開?!?p> “殿下?!痹X子在門外喚苻云筱。
苻云筱讓他進(jìn)來,訶子道:有一張紙條?!闭f著,遞給了苻云筱一張紙條。
“怎么拿到的?”苻云筱驚訝地問。
“隨著箭矢射入。”
苻云筱心中不安,打開紙條,上面寫著,“秦昭北方渠縣匪患,來勢頗大,秦昭皇必親自前往,吾兒可歸?!?p> 潤兒和阿龜看了紙條后臉色陰晴不定。
“殿下,怎么辦?”
苻云筱想了想,道:“夜深了,先睡吧。”
“……”
苻云筱的確是困倦至極,紙條的內(nèi)容也是真假難辨,一挨近枕頭,便覺得四方的睡意皆向苻云筱涌來。
苻云筱感覺苻云筱睡了很久,第二日清晨,潤兒服侍苻云筱洗臉,良久,潤兒對(duì)苻云筱說,“殿下,梅姬要來請(qǐng)安?!?p> 苻云筱有些不知所措,苻云筱本是女子,從前為了像個(gè)男子一樣,確實(shí)常和女子親近,可是苻云筱如今真的娶了和貌似天仙的美人,苻云筱扶額,苻云筱不得不繼續(xù)裝下去。
潤兒似是看出了苻云筱的疲憊,道:“殿下,你傷勢未愈,不如苻云筱叫她先回去?!?p> 苻云筱點(diǎn)點(diǎn)頭。
門口,已備好了馬車。
潤兒不知苻云筱要做什么,上車時(shí),她問苻云筱,“殿下,你要去哪?”
“十里楓林?!避拊企愕?。
“巴于他們要見你,不過苻云筱打發(fā)了他們?!?p> 苻云筱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訶子在簾外駕馬,苻云筱突然想起才來秦昭的時(shí)候,也是這樣顛簸的馬車,不過,如今馬車外的景色卻已經(jīng)讓苻云筱辨認(rèn)不出。
“楓林到了,殿下?!痹X子的聲音響起。
“有人跟著苻云筱們嗎?”
“沒有?!卑斂隙ǖ牡?。
苻云筱才下車便覺得眼前楓林十分熟悉,苻云筱有些肯定苻云筱小時(shí)一定到過這楓林,可惜苻云筱想不起太多,少時(shí)一場風(fēng)雪,苻云筱大病了一場,只依稀剩些畫面,苻云筱記得那個(gè)紅衣女子。難道苻云筱真的是清靈夫人的女兒。
阿龜要在前面引路,苻云筱阻止了他,“人人都說百里敏陽隱居在此,無人打擾,恐怕不是無人打擾,而是無法打擾,百里將軍少年成名,在軍中的威望何其之高,先秦昭皇不可能放心他隱居在一個(gè)距離京城不遠(yuǎn)的林子里,只怕來這的除了他的故人,還有殺手,至于為什么沒有繼續(xù)來故人和殺手,因?yàn)檫@座林子進(jìn)不去?!?p> “或者是出不來?!?p> “難道是機(jī)關(guān)和陷阱?”
“應(yīng)該是奇門遁甲?!?p> 坎為北,離為南,震為東,兌為西,艮為東北,巽為東南,坤為西南,乾為西北。在奇門遁甲局中,坎宮納子支,艮宮納丑、寅,震宮納卯,巽宮納辰、巳,離宮納午,坤宮納未、申,兌宮納酉,乾宮納戌、亥。這林中的樹木,正是按奇門遁甲中的方位和地支走勢所排列的,若是不能找到竅門,就無法走進(jìn)去,亂闖,只會(huì)在里面迷路。
“奇門遁甲?”潤兒焦急地問苻云筱,“那苻云筱們怎么進(jìn)去?!?p> “簡單??!”
“殿下,你能破奇門遁甲?”潤兒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苻云筱攤開手道:“不能?!?p> “那你還說簡單?!睗檭罕梢暤乜戳塑拊企阋谎?。
“訶子,就說清洲皇子來訪,他會(huì)想見的?!?p> 潤兒更驚訝了。
訶子無奈的笑了笑,對(duì)著楓林喊道:“百里將軍,清洲皇子苻云修拜訪。”
喊了三聲之后,只見林中一把破空之劍直飛而來,訶子想要阻擋,苻云筱攔住了,苻云筱轉(zhuǎn)而跪下,對(duì)來劍的方向道:“清洲皇子苻云修拜見叔父?!?p> 劍在苻云筱眉間一寸停下,來人冰冷的說,“苻云修?”
“你是柔挽的孩子,確實(shí),還挺像的。”
“是苻云筱,苻云筱想單純見見百里將軍?!避拊企闾ь^,眼前的就是當(dāng)初叱咤風(fēng)云的百里將軍,曾經(jīng)以一人之力力挫群雄,帶領(lǐng)十萬眾大退北疆百萬雄師的一代豪杰??墒敲媲暗恼娴氖前倮锩絷枺坎贿^而立之年的百里敏陽怎么須發(fā)皆白,竟像六十老翁。
他皺眉,面色亦變了變,“進(jìn)來吧?!?p> “隨苻云筱來?!彼咴谇懊?,“跟好了,丟了,出不了這林子,苻云筱可不會(huì)返回去找你們?!?p> 苻云筱沒想到十里楓林里是這么一番景致,林中有一小屋,屋前有個(gè)池塘,池塘的水光反射到木屋上,連屋里都似是水波粼粼一般,苻云筱突然想起世子府內(nèi)的亭臺(tái),和百織說過的話:“這是百里將軍為夫人設(shè)計(jì)建造的房屋?!?p> 苻云筱抬頭,看見屋旁有一座墳?zāi)?,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清靈夫人的墓。
“將軍,苻云筱曾經(jīng)做過一個(gè)夢,是一個(gè)紅衣女子在楓林里跳舞的夢,后來,她死了,死在一群穿鎧甲的人的手里,那時(shí)是大雪天,雪很大,她把苻云筱護(hù)在懷中,將軍,她是誰……”
苻云筱開門見山的問。
“你是誰?”他反問苻云筱。
“苻云筱叫苻云筱,是個(gè)女孩?”
“女孩?”他眸色一散,腳下趔趄,“女孩兒。你是?”
他驚喜的看著苻云筱,原本蒼老的面容恢復(fù)了幾分活氣。
“你是云兒?”
苻云筱立在原地,想起凌翊羽和苻云筱說的,百里云已經(jīng)死了,百里敏陽為此殺入皇宮之中。
“苻云筱不知道。”苻云筱誠實(shí)的說。
他呆了呆,“孩子,給苻云筱看看你的耳后?!?p> 他撥開苻云筱的頭發(fā),良久。才道,“你長的這么像,怎么會(huì)不是?”
真的。
苻云筱心下有小小的失落。
母后,又在騙苻云筱。
那苻云筱,到底是誰的孩子。
“讓苻云筱看看你的手?!?p> 他不死心,苻云筱知道他是在找能證明苻云筱是百里云的,或是胎記,或是什么?
“不是,真的不是?!彼衍拊企愕氖址瓉砀踩サ目?,“不是,不是?!?p> “云兒左手有六根指頭,耳后有痣。”
他抬頭的眼眶中已全是晶瑩的淚水,蒼老的佝僂著。
“母后說,苻云筱是你的女兒,所以苻云筱來確認(rèn)一下?!?p> “原來不是?”苻云筱內(nèi)心蒼涼,“你了解苻云筱母后嗎?她是不是就是這么喜歡騙人?!?p> “不了解?!卑桌锩絷栘E著軀體離開。
這還是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百里敏陽嗎?
苻云筱心下如針扎了一般,眼眶發(fā)熱,苻云筱有些可憐他,苻云筱問,“你的女兒,怎么了?”
凌翊羽的話,苻云筱該告訴他,問他嗎?
“丟了......丟了,苻云筱找了好久,一直沒找到?!?p> 算了,這樣也好,也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你保重身體,你女兒會(huì)回來的,有那么一天,她看到你這個(gè)樣子,會(huì)失望的?!?p> “苻云筱的女兒左手是六指,耳后有痣,身上有并蒂蓮花紋的玉佩,那是他母親給她的......”
他喃喃的說。
“找了這么久,還沒找到,大概很失望吧?!痹X子說。
苻云筱擦干眼眶的淚。
“訶子,帶路?!?p> “是?!?p> 坐上馬車的時(shí)候,潤兒問苻云筱,“殿下為什么不告訴百里將軍凌翊羽的話,若是真的,他也不用再找下去......”
“若是真的,他還活得了嗎?!避拊企愕谝淮斡眠@樣嚴(yán)厲的口吻,潤兒沒有再說話。
百里敏陽,會(huì)不會(huì),只是假裝不知道女兒死了。
苻云筱晃了晃頭,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苻云筱都不能提。
他那般樣子。
“殿下,有人跟蹤苻云筱們,從苻云筱們進(jìn)到京城開始?!痹X子道,“苻云筱們要直接回府嗎?”
“去醉花樓?!?p> “殿下,那苻云筱怎么辦?”潤兒道。
“一起去吧。”苻云筱閉著眼睛道,“馬車?yán)锊皇怯心憬o苻云筱備的衣物,你換上就行了?!?p> 醉花樓內(nèi),鶯歌燕舞,好不熱鬧,苻云筱照例進(jìn)了雅間,依舊是緋月和輕月作陪。
“阿龜,把窗戶打開”。
阿龜把窗子打開,對(duì)面樓正好能看到里面情形。
輕月道,“公子,為何呀,怪冷的?!?p> “待會(huì)兒就不冷了?!避拊企阈πΑ?p> “再替苻云筱找?guī)讉€(gè)姑娘,要漂亮和身段好的?!避拊企銓?duì)站在一旁的老鴇說,說著,給訶子使了個(gè)眼色,訶子將一塊金子遞給了她。
“好,公子稍等”老鴇喜笑顏開。
“公子,你吃的消嗎?”緋月道。
“這不是還有兩位公子”,苻云筱指了指潤兒和阿龜。“今日,本公子心情不好,你們兩個(gè)要和苻云筱一起玩樂才是?!?p> 潤兒皺了皺眉,卻還是拉著訶子依言坐下。
苻云筱找了矮榻躺下,老鴇找的姑娘到了,雖及不上緋月和輕月,但也是容顏秀麗,身段窈窕,姑娘們一同進(jìn)來,立刻,屋內(nèi)稍稍有些擁擠,老鴇笑著離去。而窗外,對(duì)面閣樓上已經(jīng)有一人倚在窗邊飲酒。
四個(gè)女子分別陪侍在阿龜和潤兒左右,四個(gè)女孩圍繞在苻云筱身旁,或揉捏著苻云筱的雙腿,或?qū)⑹种械木莆古c苻云筱,緋月跳舞,輕月彈琴,風(fēng)光旖旎。
眼看太陽微微西斜,阿龜?shù)溃骸肮?,該回去了?!?p> 苻云筱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道,“怎么了,這么早?!?p> “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未好,還是不要太過操勞,何況,公子不是剛納了妾……”
苻云筱打斷潤兒,“好,苻云筱知道了,扶苻云筱回府?!?p> 苻云筱佯裝酒醉,訶子和潤兒將苻云筱扶著上了馬車。
“殿下,苻云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苻云筱道,“繞幾個(gè)圈,然后回府?!?p> “是,殿下?!?p> “還有,潤兒,待會(huì)兒遇到珍奇賞玩,或者什么好吃的,就買些,吃的分給其他三個(gè)皇子。賞玩給梅姬?!?p> “好?!?p> “走吧?!?p> “等等,我想起什么,還有這塊玉佩,把它當(dāng)了,死當(dāng),就用它當(dāng)?shù)玫腻X買?!闭f著,我從懷中摸出上次從小狐貍那誆來的玉佩。
“是??墒牵@不是陛下給您的?!?p> 給我的,明明就是我誆來的,誆來就要用。
“沒事,既然值錢,干嘛不用?!?p> “而且那么多人跟蹤我們,想必很快就會(huì)被贖走?”
“贖走?”
“拿去交差呀?!?p> “哦?!睗檭喝粲兴嫉狞c(diǎn)頭。
潤兒買了一大堆東西,塞了半個(gè)馬車。公子府前,有從前從沒見過的士兵攔住了去路。
“殿下,大將軍有令,讓我等保護(hù)眾位皇子的安全,我等需看看殿下的馬車?!?p> “放肆,我家主子是清洲唯一的皇子,我們的馬車也是你們隨便可以搜查的?”潤兒道。
我拉住潤兒,佯裝酒醉,酒醉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裝酒瘋子,而瘋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做什么都是對(duì)的。
而且很可怕,且不講道理。
“要查我的馬車……”我繞了幾繞,扭到領(lǐng)頭的士兵面前,吐了口酒氣,左手勾住他的肩膀,緩慢的撈出匕首,從他的眼前,移到他的脖子,又吐了幾口酒氣道,“誰給你的膽子?”
說著,我哈哈大笑,“蕭志域,蕭大將軍,他的女兒都許配給我了,對(duì)我還是如此諸多的不信任?!?p> 我的手不住的顫抖,匕首的刀刃擦著士兵的脖子上上下下,“要搜查,查吧,查不到什么東西,我就割了你的腦袋。”
我把匕首一橫,手中的士兵頭頭嚇得一動(dòng)不動(dòng)。
手接著抖啊抖,只一會(huì)兒,士兵便看著我的匕首瑟瑟發(fā)抖道,“殿下,我們不敢了,您的車駕豈能有危險(xiǎn),您走,您走?!?p> “退下退下,清洲皇子的車駕豈是我們們想查就能查的?!蔽沂种械氖勘澏吨?。
其他士兵面面相覷。
我手中的匕首佯裝不在意的輕輕一劃,士兵脖頸上已有細(xì)小的口子,其他士兵嚇了一跳道,“殿下,我們不搜了,不搜了,求您放了我們大人?!?p> “即是如此,那還不滾?!蔽乙荒_踹開面前的士兵,匕首又在他脖頸上劃了一道口子,他摸了把脖子,大叫著“血……血……”幾乎站立不住。
其他士兵已退的老遠(yuǎn),我推開手中的士兵。
“潤兒,把吃的分些給其他皇子,那些賞玩給梅姬,我今日要到梅姬那用膳?!蔽夷檬种胸笆字钢?。
“是,殿下……”
“愣著干嘛,還不過來幫忙?!蔽矣殖瘞讉€(gè)士兵喊道。
幾個(gè)士兵慌忙過來搬東西,東西搬完,自然只剩在空曠的馬車,潤兒又朝一個(gè)士兵喊道,“現(xiàn)在你可以搜了,免得又說我們殿下攔著你,不許搜?!?p> 士兵聽了,踏上馬車,像想到了什么,又看向我,我手中匕首還未收起,他抖了抖。
潤兒道,“搜呀?!?p> 我道,“你敢!”
“還不搜。”潤兒又道。
我拿著刀逼近他。
士兵看了一個(gè)箭步跪倒在我的面前,“殿下,我不搜了?!?p> “不行,你要是回去說我們殿下不讓你搜,蕭大將軍只怕會(huì)覺得我們殿下故意給他難堪,這可如何是好。”訶子道。
“我們會(huì)和大將軍說我們已經(jīng)搜過了,并無異樣,何況這么多東西都搬了出來。”
訶子瞅了士兵一眼,扶著我,道:“殿下,我們先回去……”
訶子扶著我轉(zhuǎn)向世子府,方才搬忙抬東西的士兵已走的老遠(yuǎn),腳步還在不斷加快,我心里暗暗發(fā)笑笑。
訶子把我扶入梅姬的房中,梅姬正在案上畫著什么,神情專注而淡漠,倒是像冬日里含雪綻放的白梅。
我撲到案上,梅姬被我嚇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來了。”
她扶住我,“殿下,你剛受傷,怎么還喝酒?!?p> 我將整個(gè)身體的重量都?jí)旱搅怂纳砩?,她扶不住,大可以丟開我,可是她卻使勁的扶住我,她用肩膀撐起我,手摟著我的后背,真不知道,這是一個(gè)怎樣的女子。
明明就是一個(gè)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女子,怎么有這么大的力氣。
訶子扶住我,把我放到床上,我假裝睡著,就聽她問訶子,“殿下怎么了?!?p> “殿下貪圖楓林的景色,被百里將軍趕出來了?!痹X子淡淡地道。
“百里將軍?”梅姬驚訝,“我曾聽傳聞百里將軍不喜人打擾。殿下去那,可有受傷?”
“沒有,只是他又去……喝了些酒,我見他玩的開心便沒有打擾?!?p> “你去打盆熱水,為殿下擦拭一下身體?!?p> “殿下睡著了,況且今日殿下去的遠(yuǎn),想是乏了,明日再叫醒他吧?!痹X子恭敬地道。
梅姬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夫人,殿下讓我把這些賞玩給您。”潤兒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
“放下吧。”梅姬聲音清冷而干凈。
是夜,我自然不敢睡著,梅姬把我的鞋子脫下,為我蓋好被子。過了很久,沒有動(dòng)靜,我睜開眼睛,只見梅姬趴在案幾上睡著了。
我嘆了口氣,心中卻沒來由的心疼這個(gè)女子,我作戲給她看,也是想要蕭志域按兵不動(dòng),可是……為什么心中會(huì)有愧疚。我將她抱回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我回了自己的房間。潤兒聽見響動(dòng),叫了一聲:“訶子?”
兩人雙雙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沒有看潤兒的驚訝,對(duì)他們道:“昨天這張紙條,不是母后派人寫的,也不是蕭志域?!?p> 我看向潤兒不解的目光,解釋道,“不是母后,因?yàn)槟负蟛粫?huì)用這樣的方式傳遞這樣的信息,不是蕭志域,因?yàn)槿绻撬?,今早我們?nèi)髁?,就一定?huì)有人跟蹤。至于是誰,就要看這個(gè)消息真不真實(shí)了,是真的,是友,不真,是敵。不過我覺得此人是友非敵,至少是暫時(shí)不會(huì)對(duì)我們產(chǎn)生威脅?!?p> 我冷冷道,“如果是真的,剿匪之日,就是我們回清洲之時(shí)?!?p> “是,殿下?!痹X子和潤兒齊齊答應(yīng)。
“你們要知道,回去的路會(huì)有很多兇險(xiǎn)?!?p> “殿下,我們要通知王后一聲嗎?”潤兒問。
“不必?!蔽揖髲?qiáng)的回答。
她不愿我回清洲,我又何必回去。
何必做她的棋子。
“殿下,秦昭皇已經(jīng)知道你女兒身的事了,但是他從未提過,會(huì)不會(huì)是他對(duì)你有意......”
對(duì)我有意,只是個(gè)笑話。
“那又怎么樣,如果他只是找一個(gè)合適的時(shí)機(jī),再公布出來,如果他把這作為進(jìn)兵清洲的借口,那母后怎么辦,清洲怎么辦?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離開?!?p>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
再淪為別人的棋子。
“殿下,清洲皇子仍在清洲,誰會(huì)管你的死活?!痹X子道,目光中是急切和擔(dān)憂。
“母后,云修,他們都是我的親人?!?p> “殿下,自古以來,兄弟鬩墻,母子反目,為了避禍,甚至出賣自己的妻子兒女,何況殿下和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p> “你……”我有些生氣,心中卻又似乎被觸動(dòng)般顫抖。
“殿下,我不過是想讓你好好為自己打算,逃出秦昭,我們也不回清州。”
離開清洲,不回秦昭。
“那你的妹妹呢,潤兒也不回去嗎?你們的家人也正翹首以盼地等著?!?p> “等出了秦昭,你們就走吧。”
潤兒沉默了,訶子要說什么被我打斷了。
“先過了眼前這關(guān)”
“是,殿下”,訶子垂下了頭,潤兒還是沉默的一聲未吭。
我躺下,讓訶子和潤兒離開,獨(dú)自一人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想起很多事,想起母后曾經(jīng)的溫柔,曾今那樣為我擔(dān)心和著急,大概,都只是曾經(jīng)了,她不帶我回清洲,再次讓我回陷身危險(xiǎn)之中,只是為了報(bào)清靈夫人的仇嗎?
既是為了清靈夫人,又為什么要把她自以為的清靈夫人的孩子——我,留在這危險(xiǎn)之地。
白里云是生是死?
我是誰?
我夢中的紅衣女子是誰?
我腦中混亂,真假不分。
今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庭院內(nèi)的梅花也開始綻放,這些梅花是我從小狐貍那搬回公子府住下時(shí)從別處移栽來的,至今,已開了三四季花。
早晨,便聽見急促的敲門聲,不一會(huì)兒,門就被撞開,我看著來人,無奈的說:“巴于,你能不能別這么粗魯,這道門已壞了四次。”
“幾日不見你,看你還活著不?!?p> “是啊,幾日來看你,都被拒之門外,我們怕你孤單寂寞冷,才特意過來的?!庇诓徽涌诘?p> “好了,又要去哪玩兒,直說。”我直接打斷他們嘮嘮叨叨的聒噪之音。
“不去哪玩兒,這不梅花開了,想著此時(shí)若是來頭鹿,一邊烤一邊吃,再賞著紅梅雪景,何其快哉!”巴于做出遐想狀。
說起烤鹿,我頓時(shí)想起,“你還欠我的飯呢?!?p> “放心,不會(huì)少你的。”
“呵,還紅梅雪景,你什么時(shí)候這么風(fēng)雅?!蔽页靶λ?。
“好了,你就說你去不去?!?p> 我還沒回答
他扭頭一想不對(duì),他又不是來征求意見的,“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p> “我去,我去,當(dāng)然要去?!蔽掖┥闲?,心里竟有些溫暖。
雪過以后,天氣變冷了。潤兒幫我穿上大襖,我道,“從前不見你們這么狠心,這樣的大冷天讓我出來,不怕我寒疾復(fù)發(fā)嗎?”我顫抖著說。
“我們生了火,圍著火,又在屋檐下,怎么會(huì)冷?!?p> 進(jìn)門,便見從前一直用來做烤肉的屋子的中央已擺好了烤肉的道具,屋內(nèi)果然暖和。
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gè)人。
“凌維玥呢?”我問。
巴于扒拉著炭火,抬了一下頭回答我,“他箭術(shù)最好,自然是他去找鹿。”說著,拍了拍手,仰著頭想了一下,“他一早就出去,應(yīng)該快回來了。”
“你們連鹿肉都沒準(zhǔn)備?!蔽殷@訝道。
“是今早臨時(shí)起意,所以才沒準(zhǔn)備鹿肉。”于不正回答我。
我嘆了口氣,“你們也真巧,三個(gè)人一起臨時(shí)起意?!?p> 說著,便聽到巴于開心地說,“鹿肉來了?!?p> 只見入頎長的身影衣袍飛揚(yáng),紅梅樹下翻身下馬,墨發(fā)和黑色的衣袍上都沾上了點(diǎn)點(diǎn)白雪,身后兩個(gè)侍從吃力地抬著鹿肉。
鹿血一滴一滴落在白雪之上,像是點(diǎn)點(diǎn)盛開的紅蓮,但很快血跡被雪凍住,消失不見。
凌維玥看了一眼我道:“我讓人把我珍藏的幾壇美酒都拿來了,你要喝就喝好了,反正傷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好?!?p> 我感激加激動(dòng)的點(diǎn)頭,凌維玥珍藏的美酒是地道的人間仙釀,不是誰都能喝得起的,不像巴于到處搜刮來的美酒。
兩者可謂是天壤之別。
侍從把分好的鹿肉送來,天氣很冷,但是鹿肉送來的時(shí)候還有余溫。
巴于扒拉著幾壇美酒,看看,聞聞,搖搖,眼睛里亮的像夏日正午的陽光。
“真是好酒啊?!卑陀诟锌瑑芍皇謸崮χ粕聿豢纤墒?。
于不正看不下去了,“你挪開些,你哈喇子都流到酒里了?!?p> “巴于,你這樣摸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姑娘,把酒抬來分了?!蔽业馈?p> 巴于眼睛又是一亮,果然松開手給我們倒酒。
酒好了,一個(gè)侍從已經(jīng)把烤好的肉分到我們盤中,我嘗了一口,不甚滿意,要不是新鮮的鹿肉本就鮮美,我絕對(duì)不吃第二口,我吃了第二口,心里暗嘆,可惜了這鮮美的鹿肉。
“巴于,還是你烤的鹿肉合我的口味,我從小到大,沒有吃過比你烤的更好吃的鹿肉了。”我看向巴于奉承道,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他。
以我的經(jīng)驗(yàn)之談,當(dāng)想吃什么東西,又不想動(dòng)手時(shí),這樣的奉承就可以免去自己的操勞之苦。
巴于抬頭,一口鹿肉一口酒,再一口鹿肉一口酒。
“你說什么?”
我又重新奉承了一遍。
“云修,你這樣的話我能理解成:‘我想吃但不想烤,還是隨便請(qǐng)個(gè)人來烤’是這樣的意思嗎?”
我連忙搖頭,“當(dāng)然不是,你烤的鹿肉是我們四個(gè)人中烤的最好吃的,眾所周知,對(duì)吧?”我看向于不正和凌維玥。
于不正點(diǎn)頭,“我和凌兄烤的確實(shí)比不上巴于,但是你烤的,我們還從未吃過,想來你對(duì)吃的十分挑剔,手藝應(yīng)該不錯(cuò)吧?!?p> 我嘴角抽了抽,“開什么玩笑,我從來沒有……”
巴于打斷我,“我十分想嘗嘗你的手藝?!闭f著,我鄙視的看著他,你是怕耽擱了喝酒吃肉吧。
眾命難違,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且分離的日子在即,我就屈尊給他們烤一次鹿肉吧。
百織替我綁起袖子,我拿起一塊鮮嫩的鹿肉,丟到架子上,想著巴于從前的做法,放點(diǎn)鹽,其他的佐料一樣的放一點(diǎn)。肉到金黃,撈出,切了一塊,打算分給他們,可是切到一塊之后發(fā)現(xiàn),中心的肉還是鮮紅鮮紅的,凌維玥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我有些心虛,掩飾道:“我看看熟了沒有。”
接著我又把肉丟回架子上,翻了翻,靠火的一部分竟然已經(jīng)有些發(fā)焦,我暗道還好發(fā)現(xiàn)的及時(shí),連忙拿下,中間的鮮紅已經(jīng)消失,我長舒一口氣,終于熟了,我每一樣佐料都撒了一點(diǎn),大功告成。
我把肉分到他們盤子里。巴于端過盤子便大吃起來,依舊是一口肉一口酒,突然,他摳著嗓子眼,轉(zhuǎn)身便向屋外走去。
我嘲笑道:“他吃釘子了么?”
于不正拎著我烤的肉道,“這肉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凌維月?lián)u搖頭,“不是,沒人這么傻,選這么難吃的肉……下毒?!闭f著眼淚直流。
我暗道有這么難吃嗎?拿起來嘗了一口,天……酸辣苦甜麻咸都達(dá)到極致,混合成一種不知名的怪味,我找水漱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巴于這時(shí)已經(jīng)回來,他吃的最多,臉色也最難看,我呵呵笑著,他卻跪倒在我面前。
我清著嗓子,“平身,平身?!?p>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對(duì)不住兄弟,我錯(cuò)怪你了,你是真的不會(huì)烤……嘔……”
我忍住踢開他的沖動(dòng)。
幾個(gè)侍從看我們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的瞇著眼,然后善解人意地端過我們的盤子道,“殿下,要怎么處理?”
巴于揮著手,“埋掉,埋掉?!?p> 我咬牙,但是確實(shí)是很難吃,便忍了揍他們的想法。
于不正正色道,“等你把配方告訴我,我寫進(jìn)我家的毒經(jīng),用來讓人痛不欲生最好。”
巴于道,“你以后還是少做吃的,免傷陰德?!?p> 我終于忍不了了。
決定已平靜的心態(tài)草芥人得過命。
屋內(nèi)頓時(shí)亂作一團(tuán)。
肉沒吃兩口,屋內(nèi)卻已狼藉一片。
我看著巴于的眼角,于不正的嘴角,開開心心的坐下,心安理得的接過凌維玥遞來的烤好的鹿肉。
咬了一口,“凌兄,滋味尚可,只是略咸些,這次就饒過你了?!?p> 巴于揉了揉眼角,與不正揉了揉嘴角,“云修,你憑什么饒過他?”
我理所當(dāng)然的道:“凌兄的臉實(shí)在讓人沒法下手?!贝蚰亩际瞧茐暮椭C。
“原來只是因?yàn)檫@個(gè)?!?p> 修長的手眼看就要夾過我盤里的鹿肉,我手一縮,奉承道,“凌兄,自然是因?yàn)榭茨憧局谷?,不好下手?!?p> “切,我還以為凌兄和我們不一樣,原來招惹了云修,一樣逃不掉?!?p> 我點(diǎn)頭同意。
凌維玥微笑搖頭。
想來我們四個(gè)當(dāng)中,巴于年紀(jì)最大,凌維玥第二,可是論心智成熟,行事沉穩(wěn),還是屬凌維玥。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人們都說瑞雪照豐年,明年必定是好年景,人人都為這場大雪而欣喜時(shí),一個(gè)壞消息傳來,北方渠縣遭受匪患,百姓流離失所。京城里又都人人自危,唉聲嘆氣,好像土匪已進(jìn)了自家一樣。
就在大家都悲天憫人的時(shí)候,一個(gè)好消息傳來,因?yàn)榇笱┓馍?,山里的土匪出不來,渠縣也不再受到土匪的侵?jǐn)_,人人雙掌合實(shí),感嘆著蒼天有眼。我卻杵著下巴看著著窗外連綿的大雪,嘆道,大雪封山,山里的人出不來,也無人能進(jìn)山剿匪,若要剿匪只怕要到明年三月,我卻等不了了。
今年的雪實(shí)在是下得早了些。
連續(xù)幾天的大雪,除了人人稱頌的松柏,梅花還尚有精神,其他的樹葉子都落的一片不剩。葉落啊,葉子都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我感慨著。
屋外堆起厚厚的雪,本來潤兒說要掃雪,可我覺得雪堆起來甚美,加上天氣冷,就沒讓她掃,結(jié)果雪越堆越厚,人要出去,堪比跋山涉水,好不廢力。所以小狐貍來的時(shí)候,半個(gè)褲腿都濕了,說是每一只腳都在院里踩出半米深的腳印。我嘖嘖稱奇。
這樣厚的雪,還能厚著臉皮進(jìn)來,真是執(zhí)著啊。
我攏了攏厚實(shí)的袍子,瞧著青曉為小狐貍拍身上的雪,拍完身上的雪,又將兩只龍靴脫了,直抖出半盆雪才讓人拿去烤干。一國之君,就赤著腳在我屋里打轉(zhuǎn)。
“既然進(jìn)不來,陛下何苦進(jìn)來?!?p> 小狐貍略帶嫌棄的擦著腳心,聞言,恨恨的看我,“朕走到一半,發(fā)現(xiàn)雪有些厚,可是返回又不甘心,就走了進(jìn)來?!?p> 青曉抿著嘴笑。
他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講著遭遇,“這院里的雪.......”
我知道他要說什么,打斷他,“我留著賞的,如此,一開窗就能看到如此美景,豈不快哉?!?p> “便是你掃了,一樣能見這三尺雪景?!彼麩o奈的嘆氣,拿起我洗臉的帕子擦起他高貴的腳。
我咬了咬牙,敢怒不敢言。
“雪積起來,橫也三尺,豎也三尺,豈不更有厚實(shí)之感?!?p> 小狐貍抬眼看去。
此時(shí)窗外的雪地,一行行大大小小的洞窟,原本白玉一般的雪地,現(xiàn)在就是一把雪白的破篩子。
我壓著疑惑問他老人家,“陛下此來貴干?”
他翹起嘴角笑,笑得陰寒。
“朕想吃魚了。”他杵著床沿,將一雙白玉一樣的腳塞進(jìn)我溫暖的被褥里。
我心里想著這寒冬臘月,這被褥洗了要如何曬干。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他的話。
“陛下,寒冬臘月,我何處給你找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