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敲錯門,就是為了讓我親眼看著燭光熄滅,然后便可一口咬定自己與裴述之死全無關系?!?p> “整間客棧,他可以自證清白,我們又與裴述素不相識,這兇手,可難找了?!?p> “至少隔一間……”殷樂頗為諷刺地念著這句話,“能把這句話笑著念出來,此人還真是可怕?!?p> 不一會兒,元歡抽身從房間出來,一雙手潔凈如新,沖著李炩拱手道:“公子,性命暫且保住了。”
元歡遲遲未出,殷樂心里已經有了底。見此情景,微微頷首道:“此刻便只等攬翠……”
她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木門的咯吱聲,李堅面若冰霜地打開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見到三人,他并未展露驚訝,面上反而染上一絲憤恨,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句:“他竟然還活著?”
“元公子?!币髽肺蠢聿抢顖裕炊D頭對那侍從說道,“且注意些,這客棧二樓與一樓間著實有些距離,若死了人,可就不妙了?!?p> 李堅面上一驚,旋即便看見殷樂笑瞇瞇地往前走了幾步,輕松地靠在欄桿上,沖他展顏而笑。
“也難為你一直候著消息,聽到裴公子未死,很失望吧?”
這個動作,她在蟄伏的五年中做過無數(shù)次。
她向那沖著榮華富貴奔去的二叔說:“很失望吧?”
她向那試圖利用她刺殺宋玉的人說:“很失望吧?”
“說說吧,你與他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你產生了害命的想法?!币髽钒胙鲋^,微翹唇角,笑得溫柔。
李堅瞪了她數(shù)秒,似是在思索。
最終,他朗聲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并不大,但在這黑夜里,卻不知驚醒了多少人。
“這位小娘子,你的一言一行,真不像是個女孩子?!?p> “我和裴述之間沒什么恩怨,但,我要讓他替他的父親還債!”
李堅原是京城人士,有一嬌妻,育有一子,雖然非富非貴,日子過得也算其樂融融。京城有一大夫,姓裴,醫(yī)術高超,據(jù)謠傳甚至做過御醫(yī)。但他卻開了間醫(yī)館,轉為平民百姓看病。
有一日,李堅的兒子突發(fā)疾病,當晚怎么哄都睡不著。
他抱著兒子,前去裴大夫的醫(yī)館求診,裴大夫連夜診治,好容易讓兒子安睡了過去。
“我當時還以為裴大夫醫(yī)術高明,結果我兒這一睡,再也沒醒過來?!?p> 李堅臉上眼淚橫流,聲聲控訴。
“明明是那老匹夫開錯了藥,可京城那幫狗東西都說老匹夫懸壺濟世,不可能出錯,甚至結伴到我家,威脅我不允許去向老匹夫動手?!?p> “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遇見此等沒天理的事兒。他們層層相互,是讓那老匹夫全身而退了,卻讓我兒活活冤死?!?p> 殷樂冷眼看著李堅叫罵,最終看著李堅喪心病狂捏緊了拳頭,哈哈笑著。
“我費盡心思,終于打聽到這老匹夫還有一子,在老家開醫(yī)館,不日就要趕赴京城,跟在他父親身邊學習?!?p> “姑娘,我動不了裴大夫,便要他嘗嘗失子之痛,你說我如此做,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聽了李堅的話,殷樂陪著他一起笑,緊跟著狠狠啐了一口,好笑地向前一步,瞪著李堅。
“我還以為有何深仇大恨,原來不過是為了個死人。”
聽得有人侮辱他寶貝兒子,李堅的腦門上青筋暴起。還未等他有所反應,離眾人較遠的房間里又有聲音傳出。
一人短衣短衫,一臉困意地從房中出來,剛打算開口詢問一兩句,臉上的表情就被驚愕所代替。
在他面前,一人背對著他,看不清神色,有一小娘子正一步步走向他。
小娘子身后,是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再后半開的房門中,隱隱透著鮮紅。
那人瞬時清醒了,緊上前幾步,在樓梯口扎好了馬步。
“我且問你,裴大夫給你兒子所配之藥,你可曾細細看過藥方?”
“我又不懂藥,我為什么要看?”李堅怒吼。
“若大夫醫(yī)死了人,一看所寫之方,二看所抓之藥。若其中有不對勁還好說,可若這兩者皆是對癥下藥,病人還是死了,那便是連醫(yī)生都無力回天?!?p> 殷樂走到李堅三步之遙的位置上,仰頭逼視著他。
“許是你們疏于照看,發(fā)現(xiàn)癥狀太晚。許是天氣多變,令郎沒能挺過去,諸多原因都可考究,為何你偏偏認為是醫(yī)者之失?”
李堅張了張嘴,一時沒法反駁,卻被殷樂又靠近半步。
“我再問你,京城裴大夫在令郎前醫(yī)治了多少病人?”
“數(shù)十?一百?”觀察這李堅的神情,殷樂笑容逐漸收斂,語調上揚,“醫(yī)者懸壺濟世數(shù)年,救人性命無數(shù),得到尊重尊重。他不圖財,不報仇,你到底是何來的自信,認為是他害了你的兒子?”
殷樂的聲音始終沒超過李堅,但她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地上,卻硬是壓著李堅不讓他開口反駁。
被一疊聲追問的李堅面容扭曲,片刻過后,他氣急敗壞大吼一聲,雙臂一伸,朝殷樂撲去。
他才不管這一套,裴大夫害死了他兒子,他就要拉著裴大夫的兒子陪葬,眼前這名小娘子拆穿了他,他便要拉著這小娘子陪葬!
眼看他的手就快要抓到殷樂,那小娘子卻嫣然一笑,倒退一步。
正是這倒退的一步,讓李堅抓了個空??衫顖圆⑽炊嘞?,又往前沖了幾步。
僅僅倒退了一步,一個女人的速度還能比男人快?李堅剛這么想,胸口就突然一痛。
元歡將殷樂護在身后,飛起一腳踢在李堅胸口上,直踹得他口吐鮮血,向后倒飛了出去。
殷樂面上感激,內心一陣狂喜。
她引起秦王注意了,重生后的計劃有了那么一丁點的盼頭。
只是秦王現(xiàn)在是否已經認識宋玉?若是他和宋玉一早相識,她從秦王這兒入手,恐怕就有道坎要過了。
那個死得時機那么準,又那么巧,死法還那么慘的男人,殷樂再見到他,是冰釋前嫌呢?還是先一刀剁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