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翠滿眼通紅,一看就是被嚇壞了。
這殷大小姐是老夫人的寶,二房想要讓殷瑾賢繼承爵位,上上下下也得伺候好這位大小姐,此情此景,徐氏只能一門心思安撫殷樂。
“玉兒莫怕,二嬸子在這兒,二嬸在這。玉兒莫怕,告訴二嬸,那賊人在何處?”
“回二嬸?!币髽冯m受了驚嚇,但仍強裝鎮(zhèn)定,一副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做派,“那賊人聽見下人的動靜,就已經(jīng)走了,不然,侄女恐怕已經(jīng)……”
她再受不住委屈,抽抽噎噎起來。配上攬翠的二重奏,徐氏只覺腦袋大得很,不由得一把把殷樂摟在懷里,想方設(shè)法地安慰著。
可這殷樂像是中了魔障,怎么哄也哄不好。徐氏本想趁早把這場慌亂壓下去,可直到消息都傳到老夫人那邊,老夫人派人來請殷樂,殷樂還沒哭夠。
“二太太,老夫人讓大小姐去陪她說會兒話。老夫人備了安神茶,許是對大小姐有些幫助?!?p> “甚好。”徐氏還沒反應(yīng)過來,殷樂卻抽抽噎噎地開口。她掙脫徐氏,甩袖破口罵道,“這地方是住不得人了!我這就去和老夫人說,讓她放我去別院住。”
殷家在揚州有不少別院,可在別院的日子,過得哪有在殷府輕松。
徐氏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她伸手想去拉殷樂,卻拉了個空??粗髽繁粩埓?、鋪紅一左一右扶著,由碧心帶著前往上房,徐氏焦急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意。
想離開殷府?這可是殷樂自己提出來的。她正左思右想,怎么在殷樂眼皮子底下謀劃定國侯的財產(chǎn),天上突然掉下這么大一個餡餅,真是把她砸得暈暈乎乎,高興壞了。
殷樂在前往上房的路上,就止住了哭泣,原因是碧心幽幽飄來一句:“殷大小姐,在老太太面前,用不著做戲。”
殷樂干笑幾聲,一邊的攬翠也住了聲,雖然還時不時抹著眼淚,好歹未再鬼哭狼嚎。
鋪紅撇著嘴,狠狠剜了攬翠一眼,責怪她把大小姐帶壞了。
攬翠眼珠子提溜一轉(zhuǎn),用口型回答鋪紅:“我冤啊,明明是大小姐帶壞了我?!?p> 上房的老夫人既沒點安神香,也沒特地準備安神茶。她躺在太師椅上,抬眼看著魚貫而入,站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三人,抬手點了點殷樂:“說吧,為什么哭?”
“逢場作戲……”殷樂回答道一半,就在老夫人的威壓下說了實話,“我把自己掐疼了,疼哭的?!?p> 老夫人點了點頭,看向攬翠。攬翠更為乖巧,老夫人還沒問,她就交代了:“奴婢覺得,大小姐現(xiàn)在一心和鋪紅姐姐學武功,不喜歡奴婢了?!?p> 鋪紅本人問心無愧,看見老夫人的眼神,只是上前一拱手,道:“老夫人,的確有賊人闖入,鋪紅辦事不利,讓他接近大小姐。幸而大小姐機敏,才逃過一劫。”
“老夫人,大小姐她們是真遇賊了,那賊人武功甚高,實在需要提防。”鋪紅替主仆二人解釋清楚,又補充了一句,“老夫人,我沒哭?!?p> 聽到最后一句,姚老夫人身邊的碧心臉上的表情登時豐富了起來,一看就是使勁兒憋著笑,差點兒憋出內(nèi)傷。
姚老夫人亦是一臉無奈,但在確認遇賊是真后,她的臉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連忙起身問道:“那賊人是誰?可是你惹了什么麻煩?”
“祖母明鑒?!币髽泛霸皩O女曾見過那賊人的相貌,是名胡人,孫女敢對天發(fā)誓,我從未與胡人發(fā)生過什么矛盾。此賊從何而來,孫女一概不知。”
姚老夫人瞇起眼,躺回了太師椅上。
殷樂沒必要說謊,既然不是她招來的仇人,那只可能是沖著殷府來的。如果那人與京城的殷大老爺有仇,那么對他惟一的女兒下手,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如果真如她所想,殷樂繼續(xù)在青嵐院住下去,恐怕會愈加危險。
“玉丫頭……”姚老夫人正打算開口,卻看見殷樂抬著頭,欲言又止,就把這個臺階拋給了她,“有什么想法?”
“祖母?!币髽非忧娱_口,“恐怕那人并非沖我來,而是沖著定國侯來。因此,孫女繼續(xù)留在這兒,無疑將自己置于險境。孫女想去外面尋個別院,暫時獨自安置,等過段時間,再回來?!?p> 老夫人閉目思索片刻,又再度開口:“尋了別院,就安全了?”
殷樂不語,心里卻是規(guī)劃了一個去處,只等老夫人開口。
果然,殷樂聽見姚老夫人繼續(xù)說:“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你送入取意堂?”
“請祖母明示?!币髽饭Ь凑f。
“取意堂明為私塾,背后實際上由好幾支勢力互相合作,其中一支,是京華許氏?!?p> 殷樂知道京城的許家,她的姑姑嫁的,就是京城這個許家。可上輩子,許家在京城一直默默無聞,可惜最后牽連進了太子謀反一案,被誅了三族,其余幸存者也多數(shù)流放邊疆。
如此窩囊的家族,怎么會在取意堂擁有自己的勢力?
等知道了取意堂的背景,殷樂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上輩子對取意堂,除了宋玉口中那點可憐的信息,簡直一無所知。
它如何分布于大周朝各地?如何培養(yǎng)京城大家族的私生子?又是如何培養(yǎng)他參加科舉?殷樂全都不知。
知道了它由許多勢力領(lǐng)導(dǎo)后,她的背后已然布上一層冷汗,但又一個想法卻好死不死冒了出來——這取意堂的首領(lǐng),究竟是誰?
“當時我給許家寫信,委托他們好好照看你,才敢把你托付給取意堂?!崩戏蛉死^續(xù)說。
哦,殷樂在心里慢慢謀劃,看來她的那位少年夫子,是許家人。
“既然許家同意保你,如今的狀況,將你送入取意堂暫住,未嘗不是一條出路。”老夫人一邊頷首,一邊喃喃自語。
殷樂小臉上精光一線,不動聲色低下了頭,小聲道:“但憑祖母吩咐?!?p> 老夫人思量許久,終究是深深嘆了口氣,起身揉了揉殷樂的頭發(fā),一疊聲嘆道:“罷了罷了,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孫女。若我不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你少不得又要亂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