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窮途陌罪

初見 是個少年

窮途陌罪 群寶qun 5297 2020-03-22 06:57:29

  直到正月十五,富興的員工才陸陸續(xù)續(xù)到位,可車間里的人看起來依然寥寥無幾,員工少了一半。

  鐵打的工廠,流水的員工。外來的年輕務工者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待一個地方時間久了立馬產(chǎn)生疲倦期,心浮氣躁的想要換個環(huán)境,去更好的廠發(fā)展。

  富興廠門口貼了好幾張招聘啟事,普工學徒技術(shù)工全都要,工資永遠面議。

  每天人事經(jīng)理小季都會帶著新人來車間走一圈,求職的工人每天都有,適應的留下工作,不適應的上一天班第二天直接不來,一直到正月結(jié)束,廠里的人還沒有招到位。

  大牛小牛正月過完回了廠,她的宿舍已經(jīng)被宿管娘舅安排進了新員工,住了兩天后,大牛嫌棄的不行,跟娘舅商量,要換宿舍,結(jié)果可想而知,她又想和王木木住一個宿舍。

  對于大牛想和王木木住同宿舍,其實王木木有顧慮,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牛平時看挺好一人,若是遇到比她優(yōu)秀的人,她特別喜歡生悶氣??傊谒黄鹱雠笥?,必須學會心胸開闊,不計較。

  正好,王木木自認為自己心胸并不開闊,特別喜歡鉆牛角尖,只不過她的表現(xiàn)全在心里,不熟悉她的人,真的不知道王木木安靜的樣子是在不高興還是純碎不愛說話。

  可安排宿舍這事一直都是娘舅管理,他是老板娘舅舅,屬于皇親國戚,再者大牛年前也跟王木木道了歉,王木木再去計較會顯得太過于斤斤計較,只能接受。

  今年的成品依然招了很多十七八歲小姑娘,算下來王木木也二十一了,算是組里除了孫英年紀最大的。

  王木木看著組里個個青春洋溢的小姑娘,頓感心酸,覺得自己青春開沒開始燦爛就被比下去了,蟈蟈也老氣橫秋的跟她說:“雖然我十八了,但我的心已經(jīng)六十了,洋溢不起來了,特別沒意思?!?p>  廠里不光招人很多小丫頭,也招了很多小伙子,基本都當學徒工招進來,這些小伙子二十來歲,看到成品的小丫頭全都動了不一樣的心思,開始想方設(shè)法的求號碼,約吃飯。

  年輕的小伙和小姑娘們碰到一起、總會產(chǎn)生不一樣的化學反應,過不久組里一位十七歲的小丫頭就跟印刷機的小學徒談起了戀愛。

  孫英很淡定的歲王木木說:“你看吧,這兩人好過之后肯定黃。”

  王木木知道,她說的好過當然不是簡單的牽手擁抱,而是相互睡/過。

  王木木突然有點反感這樣的孫英,她總是像個看客一樣冷眼旁觀別人的事情,對于不好的結(jié)局往往喜歡冷嘲熱諷,一副早就看穿的樣子。

  孫英特別喜歡什么事都跟王木木說,她是老江湖,看人非常明白,看得出王木木不愛嚼是非,沒什么脾氣,干活手腳雖然一般,但勝在聽話,給什么干什么,當然最主要的是,她對于廠里任何八卦都不知道,每次孫英告訴她就像拿到第一手消息似的特別有成就感。

  富興成品永遠是廠里的招牌,除去結(jié)過婚的孫英和有男朋友的大牛,每個小姑娘都是單身,王木木在組里已經(jīng)偏大,而蟈蟈比較穩(wěn)重,壓根看不上那些散漫的小男生,除去這四人,成品其他小姑娘好像對廠里的小伙子特別興奮。

  蟈蟈常說:“看看她們,跟吃了一把春//藥似的,一點都不矜持。”

  王木木心里藏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宋銘,當然也看不上其他人。她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寢室開電腦登QQ,然后看宋銘的QQ頭像。

  宋銘的QQ好像二十四小時在線,無論王木木什么時候登QQ他都在,有時是手機登入狀態(tài),有時是電腦登入狀態(tài)。王木木猜想因為他的工作關(guān)系,所以這個男人的QQ應該是永不下線的。

  有很多次,王木木都在想,要不今天下班回去給他發(fā)一條信息吧,只跟他聊聊,成為他的朋友就好了。可每次當她打開電腦就沒出息的退縮,‘有家之人’這四個字像個醒鐘一樣天天擊打著她,讓她時刻謹記自己千萬不能犯混。

  偶爾,王木木還會逛逛小朱和如意老板娘的空間,偶然一次,王木木在老板娘空間里的說說下看到一條留言,寫的是——兒子考什么大學好?

  下面有一條留言,我想考科技大學。

  王木木盯著那條留言看了很久,鬼使神差進了他空間。

  許晨空間里有幾篇隨記,記錄的基本是當時心情,都跟學習壓力有關(guān),只有最近一篇跟感情有關(guān)的,用詞隱晦,特別小心翼翼,但王木木還是看出來他寫的是某個女生…也知道那女生不是她。

  是個同學?

  王木木隨手點開他的相冊,相冊上了鎖,需要回答問題才能解鎖,而他的問題是——她的名字?

  王木木輸了老板娘的名字,不是。她又天真的輸入自己的名字,也不是。

  看來他確實喜歡了別人。

  王木木心里不是滋味,那個跟她說等他長大的少年…真的長大了。

  感情不是偶像劇,不會愛一個人,守一個人,等一輩子,分開后也就什么都淡了。

  王木木還記得初見少年時,那小東西小小個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結(jié)果一年后他突然躥了個,反到王木木矮了他那么一截。少年幾乎每天都會從自家的二樓翻下來,陪王木木走一段回家的路,那時候兩人的心是干凈的,感情是純碎的,只想著對方開心就行…

  王木木從許晨的空間里退了出來,她沒有加他好友,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他人生中的過客,既然已經(jīng)過了,就不要打擾人家的生活。

  退出空間的王木木繼續(xù)盯著掛在屏幕上的QQ……然后,自己QQ在線狀態(tài)突然變了灰色,她微微一愣,點擊了幾下接收器,接收器似乎壞了,一直閃個不停。

  電腦連不上網(wǎng)?

  王木木不太懂這些,開始嘗試關(guān)機,開機,結(jié)果接收器剛連上網(wǎng)又斷網(wǎng),似乎真的壞了。

  這接收器當時買了一千多,王木木見它發(fā)病似的一會兒連上網(wǎng),一會兒又掉網(wǎng),心里不免有些著急,她不是很懂電腦,出了問題根本一竅不懂,想查看原因都無從下手。

  王木木看著QQ一會兒在線,一會兒掉線,也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了膽,趁著在線趕緊給宋銘發(fā)了一條信息:在嗎?

  剛發(fā)出去,王木木就后悔了,可是撤回已經(jīng)來不及了,宋銘幾乎給她秒回了一個:?

  王木木一頓,這個時候她好像找到了跟宋銘聊天的理由,因為怕再次掉線,十指恨不得在鍵盤上翻飛:你好,我是小周的侄女,那個我電腦好像出現(xiàn)了一點問題,不太懂,所以想請教你。

  發(fā)送……正好掉線?。。?p>  王木木:……

  她心想,就這么發(fā)過去,他看到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搭訕。王木木有點慌亂,緊張的再次連網(wǎng),QQ一上線,他就看到了宋銘的回復:小周侄女我認識,你電腦怎么了,可以開視頻接遠程嗎?

  王木木幾乎立刻打字:開視頻做什么?

  宋銘回復:看看你,如果是惡作劇怎么辦?

  王木木汗顏:不是啊,我電腦有個無線接收器,可是它今天突然老掉線,我弄不明白???為什么要惡作劇。

  宋銘直接一個視頻發(fā)了過來,王木木手忙腳亂,不小心點了接受。

  然后雙方的臉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然后掉線…然后在上線。

  宋銘的回復已經(jīng)回來:真的掉線啊,你可以遠程嗎?

  王木木:……我覺得應該不能。

  掉線……上線……

  宋銘:哦,那你明天拿來辦公室,我?guī)湍憧纯础?p>  王木木:明天周末,你上班?

  宋銘:嗯,我上的,你來就行。

  掉線……

  王木木不上線了,她很激動,她終于和宋銘聊了天,而且因為這幾句話她的手很沒出息的在激動的顫抖,王木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里鄙視自己,身體反應卻很誠實的告訴她,她很激動很開心。

  那晚,王木木失眠了,滿腦子都是明天怎么去見宋銘,穿什么衣服才顯得大方得體?說什么話才會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如果激動的手又顫抖了該怎么辦?

  頓時,她又開始懊惱剛才自己為什么要發(fā)信息給宋銘,如果不發(fā)就沒有那么多顧慮,老老實實的想他就挺好的。

  周末,也正好王木木輪休,等到大牛小牛上班后,王木木似再也睡不下去了,她干脆起床,里里外外都換了干凈的衣服,洗臉時用洗面奶洗了兩遍,洗好后王木木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

  她這張臉去年去上海時還是非常的圓潤,連個棱角都尋不到,只不過一年時間,王木木的臉消瘦了很多,下巴稍稍有了尖,依然喜歡扎個馬尾,佩戴著眼睛,眼神并沒有別人的自信堅毅,反倒跟她性格一樣,有些怯懦,看起來文文靜靜,也算秀氣。

  可秀氣的姑娘從來不認可自己長相,一夜之間,她的額頭就焦慮出了三顆痘痘,王木木還是覺得自己沒膽量去找宋銘,雖然只是請他幫忙看電腦,可王木木還是怕因為緊張會變得很囧。

  王木木又急躁又緊張,在宿舍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找點別的事來轉(zhuǎn)移注意力,一個上午她把宿舍衛(wèi)生搞了兩邊,洗了一盆衣服,趁太陽好把自己和大小牛的被子拿出去曬了曬。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王木木去路邊大排檔吃了一份蛋炒飯,大排檔里坐著幾個廠里的男生,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王木木從來沒跟這些男孩子說過話,自然坐到了另一邊,心不在焉的吃飯炒飯,老板說她的錢已經(jīng)付了,就是剛才那些男孩子付的。

  王木木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那些男孩子會幫她付錢,明明連話都沒有說過,也許只是順便吧。

  王木木此刻腦子里只有‘怎么抱著電腦去找宋銘’這件事。

  這件事一直糾結(jié)到下午兩點,王木木才抱著電腦去了廠里。她進了大門直接去了辦公樓。

  富興的辦公樓被裝修的富麗堂皇,王木木只在報名那天來過一次,但她知道業(yè)務辦公室在哪,張倩說過,她們的辦公室就在人事對面,王木木到那里時,業(yè)務辦公室的門關(guān)著,從窗戶里能看到里面開著燈,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王木木站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似的敲了敲了門,而后開門把頭探進去了一點。

  辦公室里全是現(xiàn)代化辦公桌,擺了有十張左右,人坐在那里不注意根本看不到桌子后的人。王木木第一眼沒看到宋銘,事實她一個人都沒看到,干脆把整個身體都探了進去。

  宋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與她目光相觸,眼角含笑的說了一句:“來了?!?p>  王木木沒動靜,她一時有些呆住,她見過宋銘好幾次,每次他都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這是他第一次笑著跟王木木說話,這帶笑的眼睛很像王大江哄她時所用的眼神。

  王木木眼角有些發(fā)澀,她低下頭低聲的‘嗯’了一聲。

  “拿過來我先看看。”宋銘說。

  王木木連忙把電腦送了過去,跟他說明了情況,最后弱弱的問:“是電腦壞了,還是這個無限接收器不好使?”

  “新電腦不會壞的?!彼毋懓蜗陆邮掌骺戳丝矗骸按蟾攀沁@個問題,我來研究研究?!?p>  于是宋銘坐在一邊研究去了,王木木不敢打擾他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微皺眉頭又變成了一臉嚴肅的樣子,像是這個接收器確實有點難搞。

  大概有半個小時,宋銘微皺的眉漸漸舒展開來,說了一句:“好了,你試試?!?p>  接收器又可以連上電腦了,王木木試了一下確實沒掉線,她看著宋銘,想說‘謝謝’,可說了謝謝后就是走的意思。王木木來時還緊張猶豫著,可來后,她又不想那么快走,想留在這多陪他一會兒。

  這時宋銘才想起來問:“對了,你怎么會有我QQ號的?!?p>  王木木:“……那個,謝謝你幫我修了電腦,再見?!?p>  她說完趕緊抱著電腦離開了辦公室,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宋銘坐在辦公室。

  王木木走出去好遠,才敢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辦公樓,那棟樓屬于富興的門面,不論外面還是里面都裝修的很漂亮,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體面有能力的人,王木木看著那棟樓,恍惚的想:我也好想有一天,能去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上班,干看起來很體面的工作。

  王木木慢慢的走回宿舍,就在她走到宿舍樓時,迎面向她走來的一位男孩。

  男孩大概一米七八左右,偏瘦,背卻挺的非常直,他有一頭黃毛,一看發(fā)色就知道是娘胎里帶出來的營養(yǎng)不良色,他嘴里叼著支煙,也沒點著,正斜著眼看著王木木,流里流氣的向她走來。

  他走到王木木面前,瞇眼一笑,張嘴就問:“美女,能把你電話給我嗎?”

  王木木:……

  有病吧這位。

  王木木沒理他,饒過他向自己宿舍走去,男孩卻不罷休,他繼續(xù)說:“怎么不理人呢?哎,你叫王木木是不是?我打聽過你了,我喜歡你,你看的出來嗎?喂…喂…”

  喜歡王木木沒看出來,輕浮她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王木木根本不想搭理他,翻著白眼把男孩拍到了寢室外。男孩見狀卻更起勁,站在外面大喊:“王木木,你等著,我一定會追到你的。”

  王木木氣瘋了,心想:這人不會是吃//屎長大的吧。

  后來王木木知道男孩姓張,叫張躍,才十七歲,廠里當學徒工招進來的。這小男生自稱對王木木一見鐘情,不要在乎她比自己大四歲,并很愉快的讓全廠都知道他喜歡王木木。

  要命的是,這張躍學徒的機器和成品面對面,幾乎每天得空,張躍都會站在機器上看著王木木干活。

  孫英總是說:“哎,那癡情的小崽子又在看你了?!?p>  王木木覺得這小男生簡直不可理喻,幼稚到極致,簡直就是欠收拾。明明自己都沒有搭理過他,可他也挺會興風作浪,讓全廠都在見證自己是怎么喜歡王木木的。

  王木木心里裝著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宋銘,當然看不上張躍這種幼稚到張牙舞爪的小男生,這張躍,既沒有宋銘的穩(wěn)重,也沒有許晨的克制與小心翼翼,有的只是變著法的調(diào)戲。

  下班路上,上班路上,看見就會吹口哨,經(jīng)常在宿舍后門堵王木木,而后死皮賴臉的要號碼,要QQ號…王木木也是服了,連一個字都不想和他說,要不是看在他比自己小四歲的份上,王木木恨不得要對他破口大罵。

  真的太煩人了。

  到了五月,大小牛打了離職,她說沒兩個月自己就要結(jié)婚了,該早點回去做準備了。

  偶爾,王木木也會和宋銘聊一兩句,直到有一天,宋銘在QQ里突然問她:我是不是長的很像你認識的人?

  王木木幾乎立刻回復:你怎么知道。

  宋銘說:我不知道,但我記得你,去年就記得,而你看我的眼神特別像看一個…故人,我這么說可能不太合適。

  王木木才知道,原來有些東西即使嘴巴不說,眼睛里也會流露出來。

  王木木說:像我父親…可他在我十二歲就去世了,可能是我太想他的緣故,有打擾到你,抱歉。

  也是因為這些年我過得不好,所以我格外懷念他對我的好。

  宋銘過了好久才回復:……抱歉,我并不知道,不過以后你可以把我當你的大哥,有什么不開心可以跟我說,別自己憋的。

  王木木做夢都不敢想,有一天,宋銘會跟她說:把我當你大哥這樣的話。

  她應該很開心,可那晚她卻趴在桌上哭了很久。像是要把這些年受得委屈全都哭出來,心里才應該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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