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躍私奔四個多月,就算有很多不開心,王木木從來都是獨自氣著忍著,黑網(wǎng)吧讓她崩潰的哭過一次,可終究還沒到窮途末路。這一次,王木木覺得完了,這一千塊就像壓死她的最后一顆稻草,讓她第一次有了想離開的念頭。
不知哭了多久,王木木恢復(fù)情緒后給張躍打了電話,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說:“家里的錢被偷了,怎么辦?”
不一會兒,張躍回來了,他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好氣道:“在家連個錢都看不好,你干什么呢?!?p> “我就去洗個衣服,心想衛(wèi)生間也不遠(yuǎn),門開著應(yīng)該不要緊,誰知道這會兒錢就被人順走了。”王木木頗為自責(zé):“我也不是故意的,不過這樓沒有鑰匙是沒人可以進(jìn)來的,剛才我看到隔壁那小孩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他拿的,報警吧?!?p> 張躍報了警,不一會來了兩位民警,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形式般去隔壁敲了敲門,并沒有回應(yīng),男孩不在家,可以說之后一個星期都沒有回來過,期間警察來過一次,再也沒有動靜,這件事就這樣被擱置了。
派出所里,每天處理這種小偷小摸的案件有許多,真正能偵破的有幾件?對于民警來說,這種事太多,丟的金額也不是太多,沒必要花太多精力去找個賊。可對于王木木來說,這些錢是她和張躍幾個月全部的生活費,偷了連溫飽都是問題。
王木木郁悶了很久,一直在自責(zé)剛才洗衣服為什么不關(guān)門。張躍說了她兩句也沒過分責(zé)怪,向老板借了一千,王木木卻不敢拿錢了,怕再一次進(jìn)入別人口袋。
而她也有了別的想法——她想,或許自己和張躍真的不合適,他應(yīng)該找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女孩不要再是單親家庭,應(yīng)該有父母疼,畢竟這樣的女孩想的少,付出多,兩人才可以長久。
王木木缺乏安全感,要的只是足夠讓她信任依賴的人,她沒有太大的夢想與野心,每天過的安安穩(wěn)穩(wěn)就行,可這點要求,張躍并不能滿足,他還小,喜歡玩喜歡熱鬧,與王木木安靜的性格合在一起,兩人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互補(bǔ),反而讓王木木覺得他太吵太煩。
再者這花花世界總有很多誘惑,王木木并不是最好的,她缺乏自信,深知如果有天張躍對自己不再有感情,那自己將會一無所有,沒有朋友給她安慰,沒有家人為她撐腰,那個時候她該何去何從?
王木木為這些問題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在心里有了決定——她想放手了。
那幾天,她一直在盤算怎么去跟張躍開口,或者什么也別說了,直接把自己東西收拾好了就走,反正她也就幾件衣服。
可……走了以后去哪?
回大陵鎮(zhèn)應(yīng)該不可能,她當(dāng)初有臉出來,當(dāng)然沒臉回去。王木木腦子里首先想到了宋銘,隨即又給否認(rèn)了,已經(jīng)這樣的,真的沒有必要去打擾別人生活。
王木木悲哀的發(fā)現(xiàn)這些年自己一路走來是多么的孤苦伶仃,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足夠信任。這個時候她還特別執(zhí)著的要面子,可誰在意呢?
放不放的下誰在意?
王木木糾結(jié)了兩天終于放下所謂的尊嚴(yán)試給王晶打了電話,待她接通后,王木木說:“王晶,是我。”
“木木?”王晶聽出來她的聲音,問到:“你怎么換號碼啦了?怎么是上海的,你去上海了?”
這話一出,王木木就知道王晶還不知道她和張躍的事,于是王木木也隨便找了個理由:“嗯,蘇州不干了,跟朋友去了上海,說這里工資高,可不太習(xí)慣?!?p> “不習(xí)慣就回來吧,別在外面了?!蓖蹙дf:“姑姑這邊開發(fā)的很好,到處都是廠,工資也不差,說真的,你在外面我還挺想你的?!?p> “我也挺想你的?!蓖跄灸拘那榈吐涞恼f:“那個…你幫我問問姑姑那里有我可以上班的廠,我手機(jī)換了號后里面存的號碼全丟了,就記住你的。”
王晶沒懷疑,滿口答應(yīng):“好,我?guī)湍銌枂?,給你回電話?!?p> 掛了電話的王木木松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而現(xiàn)在唯一做的就是和張躍好好的告別。
那幾天,王木木全都依著張躍,態(tài)度非常好,沒有看他有任何不順眼,說什么都好脾氣的聽著,給他洗衣服,出去買早餐。張躍覺得王木木可能因為丟了錢自責(zé),所以最近對他溫順的很多,不吵不鬧反而有點不習(xí)慣。
給王晶打完電話沒一會兒,王彩麗就給王木木打了電話,她似乎也不知道王木木私奔的事,只說早該回來了,回來后隨便找個廠,穩(wěn)定了再幫她找個好人家……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才掛了電話,而王木木也答應(yīng)過幾天就回去。
三天后,張躍和王木木下夜班,兩人牽著手往回走,剛剛下了一場陣雨,空氣有點潮濕,熱意退去不少,夜風(fēng)吹過,帶著一絲清涼,王木木說:“我有點餓了,我們?nèi)コ酝肜姘??!?p> 張躍:“好。”
兩人從廠里慢慢往街上走,半路上王木木突然停下來,她歪著腦袋對張躍說:“不想走,背我。”
這一聲撒嬌讓張躍愣了一下,王木木很少這樣,尤其對張躍,每次他有點動手動腳的想法,王木木都會煩的不得了,兩人也親密接觸過,可王木木性格如此,不愛撒嬌,突然這樣,張躍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不背???”王木木有點失落。
“啊…不…不,背。”張躍反應(yīng)過來,彎下腰對王木木說:“來,媳婦,上來?!?p> 王木木趴到了張躍背上,這小子原本就瘦,吃的也挺多就是不長肉,可全身有的是勁,王木木剛趴上去,他一掂把人掂好就在大馬路上沖刺。
王木木緊緊的摟著他脖子,笑道:“別跑了,好好走?!?p> 跑出去二十來米,張躍停下來改成了走,王木木問:“背的動嗎?放我下來吧?”
“背的動,沒事。”
王木木下巴擱在少年肩頭,盯著他的耳朵瞧。張躍耳朵很大,耳垂很大,看起來就是很有福氣的耳朵,王木木把嘴伸過去舔了一下,張躍立刻側(cè)頭,說道:“別瞎舔,舔出//反//應(yīng)來怎么辦?”
王木木輕輕的笑了一聲,問他:“張躍,如果有一天我不跟你好,離開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按時吃飯睡覺,也別難過,好好的等一個愛你的女孩?!?p> 張躍不知道王木木今晚怎么突然跟他講這些,嘻笑道:“你不跟我好,那我也要跟你好,你去哪我跟哪,反正我這輩子認(rèn)定你了,死皮賴臉也要你?!?p> 王木木喃喃的說:“可我有什么好,脾氣又那么差,我倆老生氣,我還經(jīng)??茨悴豁樠?,你不累嗎?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p> “嘿嘿,難得你今天這么有自知之明?!睆堒S掂了掂王木木,裝腔作勢的說道:“所以你以后要對我好點,不然我就找一個比你更好的?!?p> “放我下來吧?!蓖跄灸緩膹堒S背上下來,頓了很久才說:“張躍,其實相愛的人兩個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有的時候我們把對方想的太美好,真正在一起了,發(fā)現(xiàn)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心里一旦有了落差就會很失望,想放手也不甘心,最后就變了相互折磨…其實,反而不在一起,各自牽掛著,還會保留著對方的美好?!?p> “木木,你這是怎么了?”張躍終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看著王木木問:“你不是想要離開我吧?!?p> “沒…”王木木躲開張躍比逼視過來的眼神,舉重若輕的說道:“你想多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餓死了?!?p> 她避開了話題,張躍也沒當(dāng)回事,兩人去了一家拉面館,上了兩份拉面,吃完回去。
那晚,王木木要求,兩人*了很多次,張躍邊埋頭苦干邊想不通:“木木,你怎么不**,我都想當(dāng)爸爸了?!?p> 王木木摸著他的臉回應(yīng)他:“努力中…”
可她并不想生,自然有辦法回避。
第二天一早,王木木醒來,她推了推身邊的張躍,對他說:“我肚子有點疼,今天不去上班了?!?p> “肚子怎么疼了。”張躍迷迷糊糊間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揉了揉:“不上就不上吧,在家好好休息?!?p> 張躍睡眼惺忪的起了床,閉著眼刷牙洗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王木木躺在床著看著他洗簌,聽著他邊刷牙邊問:“要不要給你帶點早餐?”
“不用了,我一會不疼了自己去買?!蓖跄灸境斐隽耸郑骸皬堒S,過來,親我一下?!?p> 張躍回身看了王木木一眼,笑道:“你怎么了,這兩天這么黏人。”他這么說著,還是走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好了,我去上班了。”
“嗯。”王木木看他出去,關(guān)門。臉上笑意退卻,眼角泛起了一層紅。
“再見了我的少年。”她想。
張躍一走,王木木就起了床,她把被子鋪好,把家里打掃了一遍,再給張躍的衣服洗干凈晾好,做完這些她坐回床上,四周看了看,慢慢的回味和張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兩人從遇見至今已快兩年,從剛開始的厭棄到接受到依賴再到失望放手,也就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就讓一場原本一生一世的感情結(jié)束了。
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不顧一切非要在一起的場面,可真是諷刺啊。王木木苦笑一聲,起身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紙和筆,看樣子連道別都要做的無聲無息。
不過,張躍的手機(jī)留在家,最近兩人也是窮的交不起話費,張躍手機(jī)停了機(jī),他干脆也不帶著,隨意的仍在家里。王木木打開了他的備忘錄,想了想,寫到:
小躍,我走了,你別找我了,自己好好的,以后遇到好的女孩就娶了吧,我不會再回來了……記得幸福。
王木木走了……
連行李都沒有,拎著一個包裝袋,裝了幾件衣服,很不體面的結(jié)束了這場荒唐的感情。
從蘇州去往車站的這段路,王木木好幾次眼淚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若不是顧及路人的目光,她真的想痛哭一場。
此刻她的口袋里只剩下六十幾塊錢,剛剛夠車錢,如果再多買頓早飯,怕是連車票都不夠,王木木凄苦的笑了笑,心想也許自己走了,兩人的日子都該好過點吧。
王木木不敢想自己走后,張躍會不會找她,還是傷心難過幾天就會釋然。當(dāng)初張躍跟她說過:“如果你走了,十年之內(nèi)我都不會再找?!?p> 十年不找?
十年后會是什么樣?各自成熟后再回想起這份感情會覺得遺憾嗎?
回去的王木木把電話卡拔出,然后她去了王晶家,和王晶扯東扯西的聊了一天。
王晶生了一個男孩,她每天都圍著孩子轉(zhuǎn),喂奶換尿不濕哄孩子睡覺…忙的不亦樂乎。王木木第一次上王晶家,對于自己空手而去實在慚愧,但凡她有點錢也會拎箱牛奶過去。
如今自己走到哪,都顯得不太體面。
王晶倒是很了解王木木,畢竟從小一起長大,對王木木的脾氣很了解,她說:“木木,是不是在外面很不好,你瞧你選擇瘦的,前兩年還有點肉,現(xiàn)在又像小時候一樣瘦了?!?p> 王木木尷尬的說:“那個…就這樣吧,本來想買點東西來的,可前幾天遇到小偷,把錢都偷干凈了,實在難為情?!?p> “你錢被偷了?”王晶嚇了一跳:“你要當(dāng)心點,現(xiàn)在外面的世道亂的很,還好你回來了,就不要出去了,外面人心叵測,看似都像好人,其實肚子里花花腸子太多?!?p> 王木木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對了,木木快來抱抱我的寶寶?!蓖蹙О阉齼鹤颖Я诉^來,一臉寵溺的樣子說:“你看他這眼睛像傻瓜一樣?!闭f著伸出手在她兒子臉上捏來捏去。
好一會兒,王晶才感慨地說:“木木啊,一恍神我都有兒子了,我還記得小時候咋倆辦過家家的情景,那時候我演媽媽你演女兒,每次演不到幾分鐘就會吵起來,當(dāng)時還挺當(dāng)回事的生氣,現(xiàn)在想想都是回不去的青春,很懷念?!?p> 王晶還在懷念小時候,王木木卻很久沒有想起小時候的事…她的小時候過的憋憋屈屈,沒人喜歡她,并不是一件很美好的回憶,王木木根本懶得去想,她坐在王晶家,卻經(jīng)常走神。
已經(jīng)傍晚,她在想,小躍已經(jīng)下班了,他應(yīng)該到家,如果看到自己不在,他會不會記得看備忘錄,會不會來找自己…不過,怎么找呢,他連自己家在哪兒都不知道,而自己也從來沒有告訴他住哪兒。再說,她也不想張躍找她,仿佛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太累了,這場感情再繼續(xù)下去,會很累。
“對了,木木?!蓖蹙дf:“今天要不住我家吧,明天去姑姑那兒,讓她幫你看看廠,好不好?”
王木木從思緒中掙脫出來,回應(yīng)道:“不了,一會兒我還是去小姑家住?!?p> 小姑王彩麗現(xiàn)在一個人住,妹妹去別的城市上了大學(xué),姑父近幾年的身體狀況堪憂,賣菜的工作只能擱置,他在村里包了個魚塘,每天釣魚看塘。而王彩麗一個人守著一棟樓也無聊,干脆把家里翻修一遍,翻出四五個房間租出去,自己隨便找個廠,邊收房租邊上班,過的也算挺不錯。
王木木去的時候,她也算有了伴。晚上,王木木躺在王燕的床上開始失眠,剛剛適應(yīng)了身邊有個張躍,又得慢慢的適應(yīng)沒有他,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嗎?
是不是也在想她?
還是又和那些朋友出去喝酒聊無聊的話題。
他以后會不會恨自己?會不會真的十年不找對象?
……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夜,直到東方泛出魚肚白,王木木才淺淺睡去,然后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景象就像一部黑白膠卷的老電影,有很多畫面一閃而過——陰天,蘇州車站,少年,雪天,宋銘的臉,白色襯衣,還有一些旖*場面…最后最后,都變成無聲的心疼。
王木木從夢里醒來,早已淚流滿面,外面天色大亮,姑姑已經(jīng)上了班,王木木從床上坐起來,盯著窗外愣了很久,等到回過神時,才驚覺自己又哭了。
動不動就哭?
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脆弱?
王木木摸出手機(jī),看了一眼,思量再三,把電話卡擦進(jìn)手機(jī)里,可她猶豫再三,仍不敢開機(jī),她怕自己會接收承受不住的信息。
中午時分,王木木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她不能一直就這么待在姑姑家,如今身上沒有錢,就必須先找個工作,姑姑這邊的工廠有很多,除了服裝廠基本都是重工業(yè),王木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上班根本堅持不到三天。
王木木漫無目的的在路上走著,經(jīng)過一棟又一棟工廠,有的門口貼著招工,她就會佇立看一會兒,然后又給否認(rèn)掉,繼續(xù)走。
她邊走邊想起,自己十六歲出來打工,當(dāng)時第一份工作是服務(wù)員,給人端盤子,然后端出了一雙爛手,這雙手留下了后遺癥,每年冬天骨頭都會被凍的發(fā)疼,無論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至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端一個盤子,摳一只雞。
她的第二份工作是裁縫,做了一年裁縫,水平還是半吊子,人家能掙將近三千,她拼了勁也只能拿到八百,比不上人家的三分之一。
再后來,她去了上海,曇花一現(xiàn)又回來了。
后來去蘇州,做普工,認(rèn)識宋銘,做助理,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母闪巳辍?p> 可現(xiàn)在,王木木看著一棟棟陌生的廠房,偌大的城市,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