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衛(wèi)國辦事,欒盈要出行卻沒帶上叔虎,反而帶上了沉默寡言的魏舒。為這個叔虎鬧了好一陣子,但也知道溫和的欒盈也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只好作罷。
魏舒是實打?qū)嵉娜祟?,平時并不與他們怎么廝混在一起,但似乎很得欒盈的信任。無邪也不太明白要去處理妖鬼的事情,為什么欒盈非要帶著一個人類,但是欒盈帶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倒也不如何在乎。反倒是叔虎那個粗心莽撞的小子,走哪都罵罵咧咧容易闖禍。
出發(fā)那天還下了小雨,他們很低調(diào)。
叔譽前來相送,無邪有些意外:“叔譽哥哥你怎么來了?”
他的臉上永遠是淡淡地從容的微笑,仿佛知道一切的事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摸著無邪的頭:“我的未婚妻要跟別的男人出游了,我來送個別都不成了嗎。”
眼里是寵溺的眼光。
無邪明知是玩笑,卻不覺有些羞郝:“叔譽哥哥又胡說了,我們不過是......”
“別闖禍,早點回來。”叔譽溫柔一笑。
無邪走上車,白粲不覺多看了叔譽兩眼。但雨突然就變大了,叔譽的身影像是被雨沖得模糊了。
上了路天氣突然好了起來。
連坐了幾天車,無邪倒是有些乏味起來。她掀開簾子,突然好奇道:“我們這是到了哪里?”
欒盈一瞧,笑了:“這是曲沃啊,改日倒是可以專程帶你來轉(zhuǎn)轉(zhuǎn)。曲沃的面食做得倒是很有特色。我小時候還來過幾次。”
“你對這里很熟?”無邪問。
似是勾起了什么回憶,他眼光飄向遠處:“欒家先祖欒賓早些時候就是在曲沃扶持宗族的。后來到了欒枝隨文公出逃,再歸來時才留在了絳城,一直到現(xiàn)在。”
“原來是這樣?!睙o邪漫不經(jīng)心地應道。
“曲沃,真是好地方啊?!睓栌壑形⑽⒂泄饷⒃谲S動。
欒家的淵源父親申公巫臣是跟無邪講過的。
欒賓當初扶持的是曲沃的皇室小宗,他的兒子欒共叔卻選擇了翼城的大宗。誰知道后來曲沃的小宗崛,一舉滅掉了在翼城的大宗。
欒共叔雖然死了,但宗室念在欒賓的功勞,還是任用了欒共叔的兒子欒枝。再后面才有欒枝陪著文公出逃的故事。
前任欒氏之主欒書,也有眾周王室迎接當今王上歸國繼位的功勞。
歷盡波折的欒家,如今六卿之中已經(jīng)是風頭無兩。
這些無邪都覺得是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的事情。
欒盈和叔虎,像人類的男子,總有一番事業(yè)心,總要計較功績。但無邪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妖怪不需要計較這些虛名,半妖也是妖怪。
可是。
如今的這當家欒黡,武將出身,心思比祖上要粗糙一些,狂妄卻不少于自己的父親欒書。然而這如今迎回來的年輕晉國之主,卻從不顯得如何與欒家親近。
欒家下一代,恐怕真要看欒盈了。
無邪的眼光回看了欒盈一眼。
欒盈笑了,如晨曦里露頭的旭日:“在想什么?”
他的笑容很好看,無邪一時間有些不真實的恍惚。
欒盈是明亮的,明亮得仿佛有一天他要站在政治風暴的中心,你也覺得他會像太陽一樣明亮。
“只是想起了衛(wèi)伋和宣姜,總覺得本來應該是一對壁人佳話,只是天意弄人。”無邪道。
白粲冷哼了一聲,瞧她拔自己尾羽的利索勁,根本不相信她這么多愁善感的個性。無邪不動聲色地朝他的方向呲了呲牙。
欒盈沒發(fā)覺他們的小表情,答道:“那也不過是人們傳說的一段情罷了。其實在宣姬嫁于衛(wèi)國前與衛(wèi)伋素未謀面,說不得就有感情了。宣姬后來嫁的衛(wèi)昭伯也是王族才俊,生的孩子也先后繼承了王位,倒說不得有什么缺憾?!?p> “是喔,這樣說來,衛(wèi)伋才更像是那個應該化為冤鬼的那個?!卑佐用掳汀?p> 進到衛(wèi)國境內(nèi),天氣一直大好。特別是到了都城朝歌的那幾天。
幾人在都城里散步。初春乍暖,柳眼杏腮,正是美好的時候。
衛(wèi)國的女孩子笑妍明媚,看來十分開懷。三三兩兩跑來掩口燦笑著往懵然的白粲和笑容燦爛的欒盈懷里塞花,有兩個不懼魏舒冷臉的也會往他頭上丟兩朵。也會有紅著臉的少年,喝著歌給無邪遞果子。
朝歌也曾是商朝的舊都,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仍有斷壁殘垣在城市鄉(xiāng)野間零落地立著。有一種莫名悲驚的氣勢,與衛(wèi)國這明媚柔和的風氣格格不入。
“衛(wèi)國女子較晉國如何?”無邪俏皮地笑著問眾人,“好看嗎?”
“???”欒盈接的花最多,他從擋臉的花束旁邊歪過頭,一臉莫名所以然。
“我早聽說衛(wèi)國民風開放,今天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睙o邪從白粲的懷里拎出一半花來,然后遞給他兩個果子,“你曉得送你這花是什么意思嗎?”
他接過果子:“鳥族常常喜歡銜枝筑窩,窩筑的好看,便容易得到青睞,想來這給了這么多枝椏花朵,是一個意思吧?!?p> 欒盈笑道:“白兄這個想法倒是有些獨特,卻也有幾分道理?!?p> “你們想從哪里入手?”魏舒問。他話不多,只關(guān)心下一步行動。
“若是能找到些歷年宮中長者,或可得到些訊息?!睓栌f。
“若是尋常人,倒也只能這個法子。我們不妨更直接一些?!睙o邪轉(zhuǎn)向白粲一個大大的微笑,
白粲:?
“我們不如直接去挖宣姜的墓?!睙o邪眨眨眼,“聽旁人說倒不如聽本人說啊?!?p> 衛(wèi)國的陵墓并不在城中。
一行人自西門入城,沿路打聽,才知道衛(wèi)國公族的墓室都建在城外偏南一隅的郊區(qū)。雖然看守不多,但是都密封在土丘之下,機關(guān)重重。
衛(wèi)國公族的的墓葬都連在一處,皇帝的占著風水最好的幾處大丘。宣姜按說本來應該與衛(wèi)宣公葬在一處,但因為改嫁了衛(wèi)昭伯,便與衛(wèi)昭伯葬在了一處。更因為后來兩個兒子都先后當了皇帝,還硬生生把衛(wèi)昭伯的的規(guī)格提高到了皇帝墓葬的標準。
四圍打量了一下,防衛(wèi)果然嚴格。即使已經(jīng)入夜防衛(wèi)依然不減。
宣姜在衛(wèi)國的地位可見一般。
“若是用幻術(shù),困住他們?nèi)踢€是不成問題的。”白粲說道。
“要動手,我也可以再拖他們?nèi)??!蔽菏娴a上一句。
“慢著。”欒盈思索道,“衛(wèi)國不重兵,不太可能在排布太多的守衛(wèi)的。一定哪里有空子?!?p> “你再去看看啊?!睙o邪捅了捅白粲。
白粲瞪了她一眼:“為什么是我?!?p> 無邪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是鳥啊,你飛起來看著方便?!?p> 白粲瞟了一眼在場唯一的人類魏舒,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波瀾不驚,想是早已對這些半妖的事情知根知底。他倒也不扭捏了,化為原形,飛出去盤旋了一圈,很快又撲愣著翅膀又化為人形,“皇陵的門口守衛(wèi)都不少?!?p> 欒盈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那衛(wèi)伋的墓呢?”無邪問。
“那里防衛(wèi)倒是松散些,離得也不遠?!?p> “走,先進去那里?!睙o邪道。
“不是要去找宣姜的墓嗎?”白粲迷惑了,他看了欒盈一眼,后半句話沒說出來,當事人還在這里,你就直接要去挖人家前世的墓去了。
“我只是猜,衛(wèi)昭伯和衛(wèi)伋是同宗兄弟,按道理說離得不會太遠。宣姜又死在衛(wèi)昭伯后面,若是想對陵墓做什么改動是完全有機會的?!?p> “你該不會覺得宣姜會……”欒盈似乎猜到了無邪的想法。
“宣姜寧可化成厲鬼,也要追隨在已經(jīng)轉(zhuǎn)世的欒盈身旁。執(zhí)念不是一般得深?!睙o邪說,“皇族大多耗費數(shù)年甚至幾十年心力,也要給自己建造這地下宮殿,窮天下之莊嚴,集人間之幻麗。就是因為人族深深迷戀著死后的世界?!?p> 白粲反應過來:“有這樣的執(zhí)念,宣姜一定會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