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極樂鳥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水清有些不安地問道。
“我請他保護我三年。”無邪說,“然后三年后天劫將至的時候。若我死去,骨血便歸他所有。半妖屬于稀血,可比孩童的血還誘人呢。怎么樣?這主意是不是很妙?”
水清皺著眉頭:“這邏輯不通啊。若你沒有死去,他豈不是白白保護你三年?”
無邪大叫道:“喂!你有沒有人性??!我們半妖生存機率很低的啊。純血的妖族通過天劫的也不過三成。你都不擔(dān)心我?”
“這世上最沒人性的就是人了?!彼謇潇o地看著她:“所以那三年后的天劫里,你死了嗎?”
“那倒沒有。”無邪瞬間收到水清投來的鄙夷的眼光,然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嘟噥道,“第一次沒有……”
水并沒有聽到后半句,問道:“所以極樂鳥回來了嗎?”
“那當(dāng)然。”無邪得意地仰起頭,背后還映著夕陽的光暈,“我看上的,那是跑得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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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月,極樂果然磨磨蹭蹭地出現(xiàn)在我家的院落里。
他樣子有點別扭,在院子里踢著石子,手足無措。穿著一身魚肚白齊膝直裾的短衣,紅色絲絳束腰。
沒有那么殺氣騰騰的,看起來就像個俊俏的侍從。只有一頭半白半紅的短發(fā),著實惹眼。
但我以為,這恰到好處。越是艷麗的色彩看起來越能唬人。單這頭發(fā),就足夠嚇跑很多小蟲小獸的。
他不暴躁的時候,其實看起來反而有點怯生生的。
“三年時光,剛剛及笄就準備去死。這未免太消極了些。你不后悔?”他又向我確認一次,“天劫未必不能度過,我還沒從見過妖這么早就放棄的……”
我猜到他在想什么:“其實凡事你不要都從人的觀念去想嘛。若是從獸的角度去看,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貓本來的壽命也不過十四五上下,若非成妖,還有歷天劫的選擇,早已經(jīng)活的足數(shù)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所以我一早便覺得,日子嘛,得過且過,何必逆天改命。我過了很快活的十五年就夠了。就算積僥幸度過天劫,說不得那偷來的十五年還有苦難要受呢。我呢,實在是個懶人。只要日子能過得痛快一點,長一點短一點,真得沒所謂?!?p> 他訥訥道:“有些活得很久的大妖怪,仿佛也很開心。”
我瞇起眼睛思索了一會兒:“我看倒未必喲。以我們貓族為例,已經(jīng)封了神了貓將軍,說來在南方也有了供奉的神廟。現(xiàn)在不僅要管著我們貓妖一族吃喝拉撒打架斗毆的事情,還要天天去聽人世的祈求。再說我母親號稱禍亂人間的第一妖姬,數(shù)十年在人間過得風(fēng)生水起。但她費勁心機賺取人間至愛的傾慕。到頭來不僅連自己的兒子也保不了,自己也只能保留十年的記憶。壽命再長,記憶卻那樣短暫,有什么意義呢。妖就是妖,再俏似人形,上天總有辦法讓我們學(xué)不會的東西,還要徒惹戰(zhàn)亂是非。何必?”
我仰頭湊到他胸前:“鳥族有什么別具一格不落窠臼的大妖怪嗎?”
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道,不太熟?!?p> “以后就請多多關(guān)照了?!蔽议_心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淡淡道:“你若想,以后還叫我極樂就可以。比我的名字要好聽些?!?p> 不想曝露自己名字的人啊。
“好!”我說,“啊對了,你知道趙朔來往的人當(dāng)中有一個左手食指少了一截指頭的人嗎?”
他搖搖頭:“沒有印象?!?p> “那我這么問,也許你能想起點什么。趙朔當(dāng)初是如何尋到你的?”
“關(guān)于這個啊……”他倒是很坦率。
母親倒是不很介意我多了個隨從,我?guī)O樂去跟母親打招呼的時候,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緩緩說道:“極樂鳥的肉看起來有點好吃的樣子……”
在極樂驚恐的目光中,我迅速把他扯了出來。果然讓鳥和貓生活在一起,還是有點危險的。
父親只是很納悶我為什么非得把極樂的房間跟自己的房間挨著,直念叨女孩這樣惹人非議。后來母親說:“瞎操心。哪像個女孩子??峙聛G到兵營里都只會被人當(dāng)兄弟?!?p> 所以后來父親也懶得說我什么了。
為這個,我還挺生氣的,貓妖一族天生就是帶著柔媚相的,母親的美貌已經(jīng)是名動天下,自不必說,夏征舒也是好看的,我沒那么差吧?
我揪著極樂的領(lǐng)子說:“母親真是胡扯。真是我不像女人嗎?你不把我當(dāng)女人嗎?”
極樂很小心翼翼把我的手從他被擰皺的衣襟上松開:“你裝一下,裝一下還行……”
夏征舒也來得勤了,雖然他現(xiàn)在要在范府趙府來回跑,但完全不影響他還跑來這里打鬧一番。
可能他也是皮癢,總要來挑釁一下極樂,再跟他打上一架。兩人水平倒是不相上下,所以總是會出現(xiàn)輪流挨揍的情況。
開始兩個還是打得肆無忌憚,時不時就要誤傷我。
“喲,你又跟我急了是不是?”夏夏賤賤地挑釁極樂。
“我沒有?!睒O樂盤腿坐著樹上,皺著眉頭閉著眼。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夏征舒已經(jīng)很知道怎么當(dāng)個氣人的小妖精了。
“無邪,讓他閉嘴?!睒O樂已經(jīng)在磨牙了。
我躺在樹枝上磨指甲:“夏夏,極樂說讓你閉嘴喔。”
“喲,有話還不自己說。跟你爹客氣你媽呢?”夏征舒馬上陰陽怪氣地接上。
下一秒,極樂就從樹上一躍而起,一腳飛向夏征舒。
“喂?!蔽叶自谂赃呉е荨?p> 兩人仍舊是打得難舍難分。
“喂喂?!蔽依^續(xù)招呼他們。
“干什么??!”兩人還沒打夠,都沖我吼起來。
我抬起手臂,指著小臂一條小傷口:“你們誤傷了我哎。”
然后又伸手示意他們看看周圍,已經(jīng)聚集一一群聞著血味趕過來的妖魔鬼怪,一邊對我形成一個包圍收縮,一邊還在流口水。
“你們再打一會兒我就要被吃掉了哎?!蔽抑噶酥概赃呉呀?jīng)張開血噴大口要咬我腦殼的一只騰豻。
他們只好停下對打,一起來結(jié)果身邊的這些爬蟲。我趁機就可以繼續(xù)上樹,好好睡個午覺。
通常這樣一天的晚上,他們兩人也需要留下來。因為傷口愈和是需要時間的。這之前血的味道便一直留在周圍。
夜間的走獸并不比白日少,只是品類有所不同。
極樂慣例是要在我房里守夜的。夏征舒本來不愿意,但是極樂覺得責(zé)任他要擔(dān)一半,強行逼他留下來。
不得不說。自從這樣之后,我的睡眠質(zhì)量高了很多。雖然早上醒來經(jīng)常尸橫滿屋,以及看到兩人圓睜睜的黑眼圈。但我是不介意的,生活的幸福感好太多了。
而且怎么說呢?這樣來回幾次之后,他們反而不怎么打架了。
“你從小就是這樣?”又一次殺伐結(jié)束后,極樂氣喘吁吁在問。
“差不多吧。幼時確實麻煩些,不比現(xiàn)在胳膊長起來了,不行我還能跑?!蔽医o他倒了杯水,心情大好地挑了個沒沾上血的干凈座位坐下來,咬上一口點心。等著府里的侍從來打掃房間。
“第一個知道的自然是我母親,但是母親怕麻煩,如果不是恰好我逃到她房間,她是懶得動手的?!秉c心真甜,我慢慢咬著,掰著指頭算。
“第二個知道的是狐偃哥哥,他那時便捧著劍。我睡覺他便守在我身邊。雖然是人族,但狐偃哥哥確實天生神勇。這樣的日子沒多久。父親把哥哥帶去吳國練兵了。”
“然后現(xiàn)在就是我?”極樂嘴角抽動著。
“我用手背擦了擦嘴,你嘛算第四個。第三個知道的人算是個意外?!蔽一貞浀?。
他挑起眉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