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崖嘔出黑血,呼吸大暢,奇經(jīng)八脈里的氣勁增強一倍,舉手投足之間,充滿爆炸性力量,神情不再委頓。他腦中經(jīng)文變得繁復雜亂,字跡扭曲難辨認,氣勢非同一般。
羊皮卷的余熱即將散盡,他的身體經(jīng)歷蛻變,亦是滾燙炙熱。
“恭喜,恭喜。你小子堪破真人境界,勉強算是我輩中人?!倍腹恼频蕾R,瘦長指節(jié)極速碰撞,卻發(fā)不出聲響,面皮冷笑不止,毫無喜意。
他拉過竹竿,靠近洪崖一些,又道:“修煉之人最看重什么?功法不必說,天材地寶更不能少?!彼讣讋潉喻[甲,有金石聲發(fā)出,“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蛟龍嘛,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尤其是頭頂?shù)慕?,長了千年,藥力極烈?!?p> 董父一提到龍角,歡喜之下,五官錯位,簡直不成模樣。
“你小子竟打蛟龍的主意,想來是活得不耐煩,要一心尋死?!?p> 他以這個借口,向洪崖發(fā)難,目的只有一個,眼饞其修煉的功法。按照洪崖現(xiàn)在的修為,難以降服蛟龍,更別說沒破鏡之前。
洪崖見董父突然發(fā)難,掌力從高空拍擊而下,勢夾勁風,把全身籠罩在掌風下,心不慌張,運轉經(jīng)文,沉肩卸肘,肉掌交疊,猛地迎了過去,硬生生接下。
他見這人說自己破鏡,到了真人境,心上頗為激切,雖說自己不清楚境界劃分,可一步跨出去,真氣的儲存,可謂云泥之別。
他想試試真人境幾分斤量,不怕再次受傷,念頭一起,直接對擊過去。
掌風襲來,洪崖只覺得身上背了塊巨石,壓力傾瀉,身體動彈不得,手掌首當其沖,變得極薄,如針扎般疼痛。
董父輕笑一聲,指節(jié)晃動,勁力一點點加重,幾個呼吸后,已是四成功力。
兩者功力相抵,狂風從中間宣泄而出,洪崖四周茂密的草叢,向外擴散開來,地面柔草被氣勁撕扯干凈,露出一圈雪白砂巖。
洪崖不知董父用了四成功力,只覺得肩上壓力加大,手掌不知冷熱,抬眼一見,手背淤紅黑紫,受了極重的傷。他一驚之下,凝住的氣息泄了不少,身子登時一矮,剛猛的氣流似乎灌入胸腔。他想要抽身離開,卻動彈不得,嘴無法張開,局勢陷入低谷。
董父修煉多年,見這小子氣勢頹喪,倒不無意外。他是仙級修為,比洪崖高一個大境界,依照常理,勝負已分,不必在此僵持。
他有心試一下功法,這小子扛到現(xiàn)在,臉不紅心不跳,可見功法的淵博霸道。何不一試到底呢?既然到這種程度了,就這樣放棄著實可惜,董父想到這兒,又增了兩成功力,整整六成功力,對準洪崖兜頭壓下。
狂飆的勁風鼓蕩旋飛,把湖面沖出一個漩渦,水浪向兩側翻涌,繞了個圈,從一側涌回。
洪崖正想法脫身,忽的暗叫不好,頭頂壓力陡增,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子轟的一聲下沉,雙腳沒入巖石,頭顱慢慢低下去,臉容通紅,視線中竟有紅絲流動。
他全身都快散架了,緊靠一股毅力頂著,體內真氣提不上來,大部分壓力由肉體扛住。視線里的紅絲越發(fā)多了,他看地面如火一樣燃燒,身體仿佛在猛烈消耗。
他驀地想到生死未卜的雙親,牢記父親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就算死,也得堂堂正正,站的頂天立地?!边@一刻兒,洪崖忽然明白了什么,父親如此剛烈之人,面對鬼兵,怎會屈膝投降,那么結局只有一個。
洪崖眼中滿是淚,滴落在地,似火浪一般,狹長冷幽。他又想起母親慈愛的臉,與平日里和善的教誨,跳動的心針扎般劇痛,他無法忘懷,無法想象今后獨身的生活。
董父變了臉色,整整六成功力,就算剛踏入仙級的人,只有在上品功法的加持下,才勉強接的下。
這小子僅是真人修為,就扛得住,那修煉的功法,在人世間少有人可匹敵。
他尋寶一生,發(fā)現(xiàn)眼下才最為期待,自己一旦修煉有成,一身本領,絕對可與青帝交手。
青帝是蜀國千百年來公認的奇才,三十歲破入神境,舉世震驚,與國內高手斗劍,無人接得住三十招,上一屆蜀王讓賢。之后為追求武道極致,邀請中原帝都高手切磋,連敗二十位同級高手,順利破入太神境,帝都對其為表尊崇,敕封天下,由王改為帝號。
董父深知帝都容忍蜀國稱帝,是下了偌大決心,其間緣由不止這些。他不關心這,就想把這小子隱藏的秘密掏出來,好好研究一番。
他早下定決心,滅洪崖的口,當下以指作劍,疾點而出,八成功力猛壓下去,快速解決戰(zhàn)斗。
洪崖情緒低沉,對頭頂?shù)臎皼皼_擊視而不見,他幻想著與父親一起誦讀經(jīng)文,輕聲道:夫人內有五行之正氣,順之則無疾,逆之則為害,頭應于天,足應于地。天欲得高,高即日月明。七竅欲得大,七竅大者道易成……?!?p> 午后日光煦暖,他仿佛看見父親臉容上硬朗的線條,他的影子被父親高大身軀遮住,徜徉其間,洪崖覺得萬分心安,就算狂風暴雨,天塌地陷,亦無所畏懼。
他讀到末尾,陡然發(fā)覺體內氣勁滾滾,如江河決堤,一聲長嘯,猛地站起,雙掌朝天推出。
董父早就看出問題,無論自己如何使力,壓不下一分一毫,這小子像是定在那兒,可手上用了九成功力。
就在他狐疑時,一股偉力沖天向上,自己施加的勁風,登時潰散。
金芒激射,經(jīng)文在空中隱隱閃閃,洪崖全身沐浴在光浪中,心神一動,腦中多了些什么,他瞪大眼睛看著,一篇簡單的功法浮現(xiàn)出來,他一字一句讀來,慢慢思索,四肢相應的開始舞動。
就這片刻功夫,洪崖就牢記于心,金光斂息,他的氣息拔高至巔峰,身體上的傷好了大半。
“臭小子,你剛才讀的是甚?”董父見洪崖手足開合,騰挪閃避,招式簡單,可蘊含的氣韻非凡,便知不是等閑物,妒忌之下,直接喝出聲。
洪崖捏了手掌,柔軟溫熱,才知已恢復了,笑道:“讀了些經(jīng)文,雖說沒幾句,可感覺極好。”
董父見這小子神采奕奕,全然一副奚落的樣子,登時大怒:“老漁夫費了偌大氣力,竟讓你平白得利,豈有此理,看招?!敝窀湍笤谀┒?,右掌探抓,一股吸力,把洪崖帶離地面,未等招式用老,以掌作刀,砍向洪崖胸口。
洪崖防備在心,毫無畏懼,曲肘橫擊,對擊過去,兩者一經(jīng)交手,掌風飚卷,便遠遠退開。
他剛學了一套功法,全是基礎招式,眼下現(xiàn)學現(xiàn)用,靜下心神,猛提一口氣,足尖點踏,雙膝微沉,在空中穩(wěn)住身子,慢慢呼氣,如此幾遍,便掌握了技巧。
饒是董父這種老怪物,眼光刁鉆,也慨嘆洪崖天賦凜然,幾個呼吸之間,就學會了凌空御步之法。當年自己,費了三個月,才堪堪穩(wěn)住,哪有這般迅速。
他坐在遠處看著,并非不想擊殺洪崖,只是方才真氣使用過度,又要分神控制竹竿,一時氣力不接,不然與洪崖對擊一掌,怎會勝負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