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內(nèi)狂風(fēng)撕裂,高空立了個人影,看不清楚模樣,全身沐浴在金光中,長發(fā)飛揚,掌心波動的光芒蕩開,抵住下方萬千藤條。
洪崖?lián)纹鹱o(hù)體光罩,護(hù)了母親安全,一步步向木屋走去。雙麒芝藤蔓長了數(shù)倍,覆蓋木屋,僅剩的幾根,在半空環(huán)環(huán)浮動,若有金芒流竄飛來,藤條當(dāng)即迎擊上去,砰的一聲,褐色汁液暴沸尖鳴,藤條便短了一截。
他走得艱難,猜測董父與父親應(yīng)在木屋中,藤條夭矯蜿蜒,靈動迅捷,顯是有人控制。他無法提氣,真氣被壓成薄薄一層,勉強(qiáng)維持護(hù)體光罩的運行。就這十幾丈距離,他覺得有如天塹,走了幾步,空氣稍微波動,身體便往后挪動,靠在崖壁上。
洪崖不知空中那人是誰?抬眼望了一會兒,雙目酸痛難忍,淚水簌簌而落。幸好懷中剩有藥,只要氣力不接,就吃上一顆,如此一來,也堪堪扛下。
“萬根藤子”和“六合葵色紅”到底是神物,各自鼓動萬千藤條向那人擊去,紅光激射,凝成一個光球,將那人罩在其中。那人一直沒動作,左手負(fù)在背后,右手?jǐn)傞_,精純真氣似金蓮怒綻,維持住當(dāng)下平衡。
那人見神藥反擊,也不慌張,五指輕輕一握,真氣幻化成長戟,通身淡黃,瑩潤生光。紅光球洶涌而來,一路吸收靈氣,壯大了十倍有余,慢騰騰的移動,似一座巨山,兩者映襯之下,那人弱小如蟻。
洪崖張大嘴巴,看著天空一點點被遮擋,山谷溢滿紅光,一股濃郁藥味在空中彌漫,心想兩味神藥還是發(fā)威了。他見那人仍舊不動,仿佛嚇呆掉,便有些同情,側(cè)開了頭,不忍見到血肉橫飛的場景。
兩者距離不過五丈,光球附近的空氣翻騰扭曲,那人握住長戟中間,凌空旋動,挽了十幾個花,右腳踏出一步,縱聲長嘯,長戟斜斜拋出,點住紅色光球,僵持住數(shù)秒,只聽砰的一聲,長戟破入其中,光球似裂開的蛋殼,分了兩半,藥力當(dāng)空沖爆,方圓十里的氣流如無數(shù)針芒向外漲開,璀璨瑰麗,讓人目為之眩。
洪崖捂住眼睛,透過指縫,山谷色彩幾經(jīng)變化,時而深紅,時而淡黃,而是熾白,漸次恢復(fù)了本來模樣。
他見那人仍站在原地,周身散發(fā)的氣勢雄烈磅礴,如山岳般平穩(wěn)。舉手投足之間,淵渟岳峙,鎮(zhèn)壓一方天地。那人全身金芒湛湛,經(jīng)過一番劇烈戰(zhàn)斗,非但不見減弱,反而越發(fā)熾亮。他覺得那人氣息鋪天蓋地,簡直奪了日光的神采。
兩味神藥費了大量氣力,便有些頹萎,藤條縮回,護(hù)住枝干,做出防御姿態(tài)。
那人輕輕落下,站在“萬根藤子”上方,聲若洪鐘,說道:“你生長百年,該有幾分靈智,為我所用,也辱沒不了你?!庇洲D(zhuǎn)過身,指著“六合葵色紅”,道:“至于你么,‘六合葵色紅’生長期太短,對我來說,沒任何作用可言?!?p> 那人說完,便不再言語,突然想到了什么,吶吶道:“一晃神,就將近二十年,妹妹臉上沒有過笑容,總有愁苦之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六合葵色紅’可補(bǔ)六十年功力,算是不錯的禮物?!?p> 就在那人準(zhǔn)備摘取時,兩味神藥驀地破土而出,掩藏地下的根須數(shù)量極多,彼此立在半空,枝葉流溢著紅浪,左右相對,將他圍在中間。
那人怒了,冷笑道:“不知好歹的蠢東西?!彪p掌大開,長戟倏忽現(xiàn)出,他握在手中,主動出擊。兩味神藥藤蔓極多,立馬將他緊緊纏住,極速收縮。那人被包成球體狀,一點點縮小,藤蔓冒出絲絲紅光,相互擠壓傾軋,發(fā)出爆鳴聲。
洪崖見狀,趕緊跑向木屋,剝開藤條,臉朝里望去,父親躺在木床上不動,董父面南坐下,手中各握一根藤條,臉色極度蒼白,嘴巴兀自說些什么。
他躍進(jìn)木屋,把母親放下。馬冬煙一看到洪通的慘淡模樣,嗚咽一聲,撲向床邊。洪崖將雙手分別貼在洪通心口與董父肩頭,一股熱氣輸送過去,兩人就蘇醒過來。
董父固然欣喜,可瘦臉掩不住愁意,說道:“洪兄,這下虧大了。”洪崖道:“外面那人是誰?你可有眉目?”董父搖頭,苦笑道:“我知道就好了,那人實力深不可測,不過話又說回來,兩味神物只有那人鎮(zhèn)得住?!?p> 洪通慢慢睜開眼,全身如針扎般劇痛,第一眼竟看到馬冬煙,心情激切之下,話也說不出來,只抓緊妻子的手,微微顫抖。
馬冬煙淚眼模糊,連聲說道:“通哥且別說話,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焙檠屡み^頭對董父一笑,亦是淚水橫流。
砰砰砰,外面?zhèn)鱽硪魂嚤?,氣浪掀飛,木屋搖晃起來,眾人紛紛驚駭。洪崖探頭一看,球狀體顏色變了,由暈紅漸次轉(zhuǎn)為淡黃,藤蔓開始一根根斷裂,向四周飛射,部分擊在崖壁上,砸出一個個深坑。
他正準(zhǔn)備通知眾人離開,球狀體忽然爆開,一道道金黃光暈蕩開,無數(shù)藤條被燒成虛無,四周山脈攔腰折斷,轟隆一聲倒下。
那人憤怒已極,氣勢不斷爆發(fā),遠(yuǎn)處躲在崖壁后的靈豹剛躍到半空,便受到波及,瞬間化為一具白骨。
洪崖忙得蹲下身子,雙手摟住父母,心想:我們一家三口今日團(tuán)聚,本是件喜事,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馬上就要死去。幸好人都齊了,就算共同前往幽冥,也不會感到孤單。
想到此處,外面動靜越發(fā)大了,地動山搖。他忽覺得不甘心,悲憤不已,一家人歷經(jīng)磨難,好不容易團(tuán)聚,卻得不到半刻美好時日。
董父眼望窗外,大眼睜的極大,神情驚嘆,仿佛正看著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臉上愁意一掃而空。
兩味神藥掉落在地,賴以生存的藤條被斬個精光,只剩下殷紅果實。
那人釋放的氣勢剛要掃及木屋,虛空中驀地出現(xiàn)一個鋼叉和槍矛,兩者橫架在一起,直接擋住斬?fù)簦杩辗D(zhuǎn),便消解掉了。
繼而木屋上空現(xiàn)出兩人影,一個綠衣牛頭,一個藍(lán)衣馬面,各自握持武器。兩人面目縈繞在一團(tuán)云霧里,身架極為高大,氣勢洶洶,立在半空,與那人對峙。
那人輕咦一聲,不勝訝嘆,緩緩收起威壓,淡金光浪里的眸子開合幾下,射出兩道光柱。牛頭抬起鋼叉,尖頭抵住光柱,發(fā)出噼啪聲響,手腕回來旋轉(zhuǎn),金屑紛紛落地,地面冒著白煙。
“果然是你們,沒想到啊,近來可好?”那人雙手負(fù)背,抬眼望天,悠游樂哉,貌似世間萬物都不放心上。
牛頭道:“我們是老相識了,往日恩怨暫且不提,你既得到想要的東西,便速速離開吧?!?p> 那人掌力一吸,兩味神藥拔起而起,落入他手中,形狀變得極小。
“好個‘咫尺盈縮’,沒想到你的修為竟到這境界?!瘪R面冷哼一聲,語氣著實贊嘆不已。
那人笑道:“小把戲罷了。”轉(zhuǎn)身就要離開,縱飛幾步,便到十里外,又想到:“這兩個老家伙沒死,倒出乎我的意料。他們知曉的秘密太多,雖說是些許靈魂體,也具有威脅,看來抽空得去天門,好生處理一下?!?p> 他立在半空,雙掌合十,上下猛地錯開,一片白光爆出,輕聲說道:“送一份大禮吧,‘?dāng)叵尚g(shù)’!”白光一脫手,便如一束匹練,劃破長空,向深谷掃了過去。
牛頭馬面早已見到,知道氣機(jī)已被鎖定,只好橫架武器,硬生生攔下。
光浪倏忽即到,轟的一聲斬?fù)舳鴣?,熾白光芒漫溢山谷,將兩人淹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