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漢子是用毒好手,鼻子往桌上一湊,輕吸了口氣,便知飯菜沒問題。洪崖知道自己若不動筷,旁邊兩位亦是不動,他不再客氣,低頭吃了起來。
三人談一些簡單的事,不詢問私人問題,甚至連姓名也忽視了。洪崖感到奇怪,見附近人都直呼那個漢子,穿黃衣服的,詫異怎會有這種習俗。他很是不解,便詢問出聲。
藍衣漢子說道:“當日我第一次來時,也是納悶,最后才知道緣由。三危神國不像其它中原各國,崇尚禮儀,以刑法來約束人。他們尊崇自然,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個人恩怨自己解決,要么決斗,要么暗殺,說得難聽點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洪崖恍然,笑道:“我就說嘛,像徐千手那種人,能活到現(xiàn)在,也算真有本事?!焙谝聺h子放下筷子,補充道:”嘿嘿,他那種人,若是在我九黎,早死一百次了?!?p> 天色漸漸暗下來,眾人并不著急趕路,布告通知儀式舉行日期尚早,再說酒菜一直上桌,何必貪黑呢?更重要的原因是個人不敢單獨上路,萬一碰到什么刺頭,一言不合動上手,修為到家還行,如果技不如人,死的太冤枉了。
其間徐千手出來過一次,在中央場地掃了一圈,大聲喝道:“各位遠來辛苦,小店酒菜管夠,都盡情吃喝,算是我徐某的道歉賠禮。”此話剛落,就贏得一片喝彩聲,也有人暗暗嘀咕是不是中了陰謀。
洪崖心知徐千手不懷好意,卻不畏懼,倒要看看這人耍些什么花招。
眾人喝到半夜,一部分人扶桌酣睡,一部分人在竊竊私語,說得異常氣勁。一旁老者喝了幾杯酒,話就多起來,竹筷敲打瓷碗,沉聲道:“你們可知三危族長是何等人物?”
“不知,不知。聽說修為極高,為人慷慨豪邁,沒見過長什么樣?!币蝗苏f道。
“看你說的,族長怎能輕易見到?瞧你那模樣,沒頭沒臉的,我都懶得多看一眼?!比巳褐袀鱽砑饫穆曇?。
被嘲諷的人登時大怒,蹭的站身,環(huán)視一周,“不知方才說話之人是誰?在下倒想認識一下?有男兒骨氣的,就站出來。”
周遭寂靜無聲,眾人你瞧我,我瞧你,心中好笑,卻極力忍住不發(fā)聲。
洪崖電眼如炬,早發(fā)現(xiàn)躲在西北角那人,腦袋伏低,顯是膽子已極。他抬眼望那正發(fā)怒的人,借著火光,差點鼓腹大笑起來。
那人長相丑陋,招風耳,朝天鼻,眼珠一大一小,膚色漆黑發(fā)亮,怪不得眾人都扭動身子,做各種動作掩飾呢。
最后還是老者打了圓場,把那人勸住,斟了杯酒,兩人碰杯喝掉,那人氣也消了,回到原座位,請老者繼續(xù)說下去。
“要想當上三危神國的族長,可不是件簡單事,考驗極多,時間跨度長達幾十年。老夫有幸聽聞一些,這秘密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今日高朋滿足,就說上幾件,作為下酒佐料。”
眾人紛紛點頭,忙得斂息聲音,伸長脖子靜聽。洪崖亦是微側(cè)身子,放下酒杯,好好聆聽一番。
“三危有座極險峻的神山,叫做倚帝峰,高達數(shù)百丈,峰頂平整,上面是人工開鑿的酒池,四四方方,深度有十丈,里面釀的酒兇烈無比,像我等平常人,喝上一碗就得睡上十天半個月。
正因酒池處于高處,方圓幾十里種植花草,釀造水取自寒露風雪,而材料是神州各地的藥草,年份最低百年以上,堆滿半個池子,由此可知,這酒有多烈?!?p> 一個綠衣中年人砸了砸嘴,砰的一聲把酒碗擱在桌上,罵道:“老頭說得神乎其技,這酒沒法喝了。”
眾人哄堂大笑,心中頗以為然,與其說是酒池,稱為藥池更加貼切,如此份量的天材地寶放進去,就算聞上一陣,也會醉的不省人事,花費很長時日消化掉藥力。
老者說道:“我記得三危族長之位懸空多年,到底多久,誰都說不明白。我想那酒池最低封存了百年以上。那一日徐族長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倚帝峰,坐在中央高地上,兩側(cè)分列四個護衛(wèi),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八大仙人。
徐族長為三危立下無數(shù)功勞,今日考驗極為關(guān)鍵,國內(nèi)仙級以上的高手,幾乎都來了。四周石臺坐滿黑壓壓的人,幾位常年閉關(guān)的老怪物也到了,坐在酒池四角,白發(fā)飄飄,臉上紅光隱隱,神姿矍鑠?!?p> 一人說道:“我聽說徐族長是三危千年來天資最高的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老者道:“沒錯,徐族長三十歲便破入神境,過了那么多年,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境界?!?p> 眾人默然無語,中原神州的天才不知何幾,可在三十歲就到這境界,恐怕難找出一個,此人繼承族長之位,是料想中的事。
洪崖聽董父說過,蜀國青帝破入神境的時間也極短,中原帝都為表尊崇,竟敕封帝號。兩者一經(jīng)對比,徐族長明顯技高一籌,為何沒敕封尊號呢?難道是個人淡泊名利,不屑于受封?
老者繼續(xù)道:“徐族長凌空立在酒池上方,閉目養(yǎng)神,等待族人挑戰(zhàn)。說來比法頗不公正,徐族長一個人斗所有人,可以說是車輪戰(zhàn)吧。那次斗酒報名者有八十多個,個個修為精深,酒量驚人。
斗酒正式開始后,徐族長斗敗二十人后,來了個中年人,滿臉胡渣,目光閃爍,走起路來,歪斜踉蹌,笑道:‘倚帝峰的酒不愧是天下第一烈酒,我一聞就醉了’他正欲運氣吸酒到口中,徐族長掌風過處,酒液凌空聚合,凝成一團水晶球。他嚇得酒醒,結(jié)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徐族長冷笑道:‘你是何人?也配與我徐驤拼酒?’那人道:‘我報了名,為何不容我喝酒?’徐驤道:‘報名在于你,拼酒在于我。況且我聽說閣下早些年是綠林之輩,燒殺戮掠無所不為,十年前從軍立下戰(zhàn)功,官封校尉,本以為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三個月前徐林一家四口被格殺在森林,手段極其殘忍,尸骨都扔進深谷,我想兇手是你吧’
那人瞠目,臉色青白,大聲道:‘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凡事都講究證據(jù),雖說你即將繼承族長,做法也別刻薄’徐驤道:‘證據(jù)?哼,昨日你在當鋪出手的首飾,上面刻的字,我想你不陌生吧’那人滿臉死灰,嘴巴吶吶鼓動,終究沒出話。
徐驤指風彈射,水晶球呼嘯飛去,撞在那人胸口,格拉一聲,那人噴出一道血箭,重重摔落在地。”
眾人嘆息不止,洪崖心馳魄動,遙想徐驤正氣凜然,駁斥那人的樣子,當真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