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回府后,去了時常與殿下釣魚蕩秋千的老地方。
她站在那棵桃花樹下,桃花花期已快到了,花瓣開的不那么耀眼,風(fēng)輕輕拂過,一樹花瓣邊洋洋灑灑的落下來。
半香不放心的跟在身后,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小姐背影,慕夕背后仿佛長眼睛了似的。
她輕笑一聲:“半香,別怕,你家小姐還沒那么脆弱,你不必一直擋住那池塘,站過來些,那兒風(fēng)大也不怕吹涼了?!?p> 半香笑了笑,有些傻傻的伸手撓了撓后腦勺,小心思被小姐看破了,慢慢走過來。
她也是關(guān)心則亂,小姐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清楚,但還是擔(dān)心啊。
“我與殿下成親幾年了?”半香掰著手指頭認真算著,“小姐,再過一個月便滿三年了?!?p> 三年啊,慕夕斂下眸子,心里默默重復(fù)了一遍,眉眼間一片清冷。
她緩緩伸出纖纖細手,不一會兒手上便盛了些許花瓣,手掌心感覺輕輕涼涼的。
“三年看著很長,一眨眼也就過來了,也沒什么嚇人的?!甭曇糨p飄飄的。
半香看著小姐單薄的身影,披風(fēng)亦擋不住的瘦弱,“小姐?!彼龁镜?,不知該說什么。
慕夕輕輕笑著,嘴角掛著一抹笑,不似平常的笑容,眼眸深處卻也蘊含著笑意,只是這笑看著,有些凄涼。
“風(fēng)一吹,就什么都沒了?!?p> 也是應(yīng)景,她語音剛落,不知哪里刮來的一陣風(fēng),掌心花瓣紛紛卷起,隨地飄落,留下一片粉白在空中飛舞。
半香語音有些哽咽,“小姐,你沒事吧,你……”
慕夕若無其事的拍拍手心,轉(zhuǎn)過身對她笑道:“好啦,走吧,我能有什么事,我們回含暉苑去?!?p> 她笑得若無其事,輕描淡寫,語氣溫柔,半香放下心,跟在小姐身后走著。
容時進含暉苑時,身上已經(jīng)另換了衣服,之前穿的那身沾上了別的女人的脂粉味,他厭惡至極。
容時眼神張望著,尋找慕夕的身影,忽而一停,呼吸幾乎滯住,小六抱膝坐在苑里那棵樹前,背對著他,背影看著單薄的很。
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蹲下身伸手輕撫她的背,感覺她還輕抖了一下,是冷的嗎?他不禁皺眉,“大晚上的,穿這么少在外面不怕著涼嗎?”
因著焦急,語氣說不上有多溫柔,聽見聲響,慕夕埋在膝蓋里的頭慢慢抬起,瞅了一眼容時,撇了撇嘴,又慢慢埋下去。
還艱難的向離他遠的地方挪了幾步,像個小孩一樣,動作又好笑又好氣。
容時感覺心像被人揪住一樣,小六你是要遠離我嗎?小六方才眼里的委屈看的他呼吸一滯。
他解開外袍披在小六身上,無奈的順著她的背,掌心的溫度給慕夕的后背帶來一絲溫暖,他放緩了語氣,哄她一樣開口道:“好了,我不該對你兇,進去吧,外面待著會著涼的。”
慕夕抬頭看他,凝出了一個微笑,明知故問般開口道:“殿下的婚禮結(jié)束了?”只是和著眼眶里泛起的淚花,這個笑容著實有些苦澀。
容時劍眉微皺,臉上帶著不認同的表情,“我不喜歡你這樣笑?!彼ǘǖ目粗较φf。
這個笑容太苦澀,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容時看著心疼,他的小六向來過的肆意,什么時候起,難過的時候還需要在他面前強顏歡笑了?
是啊,從什么時候起呢?一切都變了……
慕夕笑容一僵,緩緩說道:“我也不喜歡這樣笑?!笨諝饧澎o,半晌無言。
容時有些艱難的張嘴,說的卻是心里話,“在我面前,你不必強顏歡笑?!?p> 慕夕抬眼看他,“是嗎?”
那眼神太過清澈,眉眼純真,仿佛要看穿容時所有的謀劃,他抿了抿嘴,沒有回答,慕夕見他不說話。
扯了扯嘴角,卻放棄了這個難看的微笑,緩緩低下頭去,看著小小的人兒團在一起,窩成一團,格外惹人心疼。
容時抿了抿唇,伸手去夠她,就著她蹲下的姿勢攔腰抱起,慕夕將頭埋在他脖頸,雙手環(huán)的緊緊的。
容時默默的看她,墨黑色的眼眸里閃著心疼,抬腳向屋內(nèi)走去。
小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多久的,本王會將一切處理好,讓你傷心的人,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包括本王自己……
第二日慕夕睜眼的時候屋內(nèi)一如既往的安靜,容時不知何時離開了,慕夕躺在床上兩眼望帷帳,眼神里沒有傷心,有的只是平靜。
眼瞳平靜深處蘊藏著洶涌,不知在思量什么。
有的人看著溫柔可人,卻并非你想象的那般脆弱,也不會非你不可。
晚上蘇斜一襲白衣忽地就出現(xiàn)在慕夕眼前,半香被嚇了一跳,顫抖著嗓音開口:“蘇……蘇先生,你是……是真的嗎?”
蘇斜白衣著身,溫潤如玉,五官風(fēng)流倜儻,他找了個地方斜靠著,雙手抱胸挑了挑眉,“你看我像假的嗎?”
慕夕看到師父的時候,鼻子一瞬間發(fā)酸,她小跑過去抱著蘇斜,“師父!”聲音里是濃濃的委屈。
蘇斜伸手撫著她的青絲,笑話她道:“怎么一見面這么感動啊,小六都是大姑娘了,還哭鼻子不怕師父笑話你啊?!?p> 慕夕悶悶的說了句:“我才不怕?!睆奶K斜懷里探出頭來,自顧自的便拽過蘇斜雪白的長袖擦臉。
“你干什么,哎!別擦別擦,小六!師父錯了,錯了,別擦??!”蘇斜是有潔癖的,慕夕得逞的揚了揚眉,叫師父敢笑話她。
“師父這些年去哪了?醫(yī)暉堂一直關(guān)著沒再開張,我許久都沒見師父,師父也不想徒兒?!蹦较φf著想起師父這些年音訊全無,撇了撇嘴,眼里帶過一絲難過。
蘇斜坐下來輕品一口慕夕泡的蜜茶,舒暢的嘆了口氣,“真香!小六的茶藝越發(fā)精進了。”
慕夕在一旁手撐下巴,眼神里閃過一絲無奈,“師父是忘了自己傳授徒兒的是醫(yī)術(shù)并非茶藝嗎?”
蘇斜慢悠悠的又品了口,這才對慕夕開口道:“師父當然記得,小六天資聰穎,醫(yī)術(shù)自然是不差的,就醫(yī)術(shù)而言,為師一生見過不少天才,卻無一人比的上你,便是你娘,與你也稍有遜色?!?p> 聽到師父這般夸贊,慕夕嘴角上揚,得意的挑了挑眉,“師父這次來,是想帶你離開,去一個地方?!?p> 沒有蘇斜想象中的抗拒,慕夕只是面色稍稍一頓,繼而若無其事的問:“去哪兒?。俊?p> 蘇斜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就不求求師父,高抬貴手放過你與宸王?好成全你們這對夫妻眷侶?師父可還記得你當年求為師的模樣,那叫一個肝腸寸斷。”蘇斜想著嘴角不禁帶了笑。
慕夕勾起嘴角,“師父笑話了,也沒有師父說的那般嚴重,側(cè)妃之事鬧的人盡皆知,師父難道不知?”
蘇斜笑笑,眼里閃過一絲了然,接著開口道:“你愿意跟師父走便好,當初約好的三年再過一個月也便到了,一個月后師父帶你走。”
慕夕抬手給他再斟一杯,歪頭問道:“師父不說說去哪兒嗎?”
蘇斜略顯神秘的笑笑,“放心吧,那兒對你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去處,師父都安排好了,你好好等著師父來接你。”
慕夕疑惑,“再好不過?師父不要避重就輕,到底是什么地方,師父形容的這般好?!?p> 蘇斜沒有回答,話已說完起身欲走,臨走前愛撫的拍了拍慕夕的腦袋。
“你好好的再待一個月,師父定會來接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