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時看了一眼他,嘴角掛著戲謔,笑話道:“我明天睡醒了,或許就放下了。”
這幅絲毫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的樣子,這樣頹廢的容時,深深刺痛了岳青的眼睛。
他站起來聲音帶著怒氣,“夠了容時,你這幅樣子到底做給誰看!放沒放下你心里沒數(shù)嗎?!”容時垂著頭沒什么反應(yīng)。
岳青輕嘆口氣,蹲在他身前聲音放輕了些,卻又像是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放得下她慕夕嗎?別再自欺欺人了好嗎?”
這話像是質(zhì)問又像是祈求,像魔咒一般在容時腦海里攪轉(zhuǎn),不得罷休,容時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
試圖緩解心里噴薄而出的悲傷,還是沒控制住,猛的睜開眼,手上拎著的酒罐子向遠處用力一扔。
清脆的響聲帶著酒水灑出來的聲音在房間響起,與之同時的還有容時的爆發(fā)。
他近乎發(fā)出自己所有的不甘怒火,情緒十分激動。
“我為什么要放下她,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妻子,本王憑什么放下她!”
他喊的很用力,脖子處青筋略微暴起,眼睛死死瞪著岳青,渾身的戾氣與不甘令人不敢直視,就像地獄歸來的惡魔。
容時眼底帶著深不見底的陰郁,冷淡的聲音響起:“你走吧,不必再來?!?p> 岳青并未與他爭辯,他也沒什么話與他爭辯,站起身緩緩向門外走去,臨了在門口站立。
“你還是好好清醒清醒吧,別整日把自己泡在酒窖里跟個泡菜似的,放不下就去找,窩在這里算什么?!?p> 走出去還貼心的幫容時把門關(guān)上,容時方才發(fā)泄了一番,感覺身上沒什么勁,靜靜的靠在墻上,很累的閉上眼睛。
小六,你到底在哪兒啊……我的小六,我的妻,我真的要,真的要撐不住了……
容時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昏暗的空間,眉眼間盡是疲累。
幾乎絕望的嘆了口氣,緩緩合上眼睛,一滴淚自左眼滴下,延著眼角滴落,和著他此刻慘白的面色,凄美中又令人嘆息。
那一點零星的希望,更清楚的是大海撈針的迷茫。
以及他最不敢去想,最不能面對的,潛意識里不愿意承認(rèn)也絕不可能相信的…所謂噩耗。
慕夕睜著眼睛看著眼前打量自己的陌生女子,青絲如瀑,玉簪輕束,一身樸素的衣服看不出什么亮點,姿容絕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微微勾起的唇添上幾分色彩,眉目間淡雅卓然,她莫名感覺有些熟悉,從她身上敏銳的察覺到了藥香味,她求助般看向自己師父。
蘇斜笑著向女子行禮,“見過師父,好久不見可有想念徒兒?”
醫(yī)非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還是那個性子,油嘴滑舌,調(diào)皮搗蛋最讓她頭疼,沒有理會,目光看向慕夕。
“你是慕夕?”
雖是疑問句,可醫(yī)非并沒有等她回答的打算,徑直看向蘇斜,“怎么想起回來了?”
蘇斜笑的歡快,“想您了唄?!?p> 醫(yī)非神色平淡,“說實話?!蹦较υ谝慌宰旖腔《任⑽⑸蠐P,死死壓抑著,師父這幅模樣像極了她平時與師父撒嬌。
醫(yī)非目光落在慕夕略微慘白的小臉上,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來,“中毒了?”
“師父厲害?!碧K斜咧著嘴夸她,慕夕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醫(yī)非的眼睛好看,雙目似是一泓清泉,又像是雪山的雪水,清冷中帶著淡雅。
縱然她望著自己的眼神里不帶絲毫笑意,慕夕依然覺得眼前女子好看,讓她不自覺的想要親近,不明緣由的。
“手伸出來?!鼻謇涞穆曇繇懫?,慕夕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看過師父眼色,掀起左手袖擺。
肌膚白瑩如玉,女子修長的手指搭上來,沉吟片刻后出聲道:“藥池可以用?!?p> 蘇斜有些著急的問,“那藥泉呢?”
醫(yī)非平靜的聲音響起,不帶絲毫感情,“醫(yī)宗的規(guī)矩你知道,藥池給你用已然是逾矩,藥泉不對外人開放,是宗主享有?!?p> “可小六不是外人,她是…”蘇斜奮力據(jù)爭的話在醫(yī)非的眼神下漸漸偃旗息鼓,慕夕不太明白這兩個人在說什么。
不過她隱隱感覺到眼前的女人不太喜歡自己,看她的眼神里平淡中夾雜著復(fù)雜的情緒。
蘇斜想到了什么,“慕夕是我徒弟,也算醫(yī)宗人?!?p> 醫(yī)非冷冷撇過蘇斜,蘇斜梗著脖子看回去。
“那你便祈求她能勝過我醫(yī)宗這么多優(yōu)秀弟子,繼任宗主吧。”醫(yī)非話里帶著淡淡嘲諷,完全沒有寄希望。
蘇斜眉頭緊皺,若放以前,他絕對不擔(dān)心,甚至可以立馬答應(yīng)下來。
可現(xiàn)在慕夕身體狀況,毒未解清,一到夜里就咳血,右手……筷子都舉不起來,怎么能過銀針考核呢。
他捕捉到師父看向慕夕眼神里愛恨交加,靈機一動。
“小六,這是醫(yī)宗的上一任宗主,如今是太宗主,快來見過師父的師父?!?p> 慕夕望著醫(yī)非清冷的眼睛,弱弱的開口:“師祖好,慕夕見過師祖?!甭曇羧崛?,帶著一絲膽怯,像是孩子在家長面前做錯事不敢說話一樣。
蘇斜眼睛一直盯著醫(yī)非,醫(yī)非聽到那聲師祖后,眉眼間的清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多了些溫柔,嘴角有了上揚的趨勢。
卻只是一晃眼,就又是那個面色平靜淡漠的女子,蘇斜暗暗嘆了口氣,正欲領(lǐng)著慕夕退下。
醫(yī)非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個給你?!?p> 蘇斜盯著醫(yī)非瑩瑩玉手上的那把鑰匙有些發(fā)呆,“這是……”蘇斜心里隱隱有種預(yù)感,果然,“醉冶的鑰匙?!碧K斜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師父一直將師妹住處的鑰匙貼身收著么。
“醉冶空著挺浪費的,便宜你這位徒弟了?!?p> 蘇斜的笑絲毫不減,他師父就是這樣嘴硬心軟,“多謝師父。”慕夕跟著后面添了一句,“多謝師祖?!贬t(yī)非背過身向里走去,不予理會,完全無視。
蘇斜卻笑開了眼,將手中鑰匙寶貝似的放到慕夕手中,沖慕夕擠眉弄眼的開心。
慕夕看著眼前諾大的庭院連連吸氣,“師父,醫(yī)宗這么豪爽的嗎,這院落好闊氣呀?!?p> 蘇斜看著傻樂的徒弟一臉嫌棄,“沒出息?!?p> 慕夕不理會他,打量著院落里開的極好的藥草圃,有許多她在書上見到的藥草,皆是價值昂貴,難得一見的珍品,藥香淡雅彌漫。
“醫(yī)宗以醫(yī)術(shù)聞名天下,活死人肉白骨也并全非妄言,只是不是每個醫(yī)宗人都能做到罷了,還是夸大了些的?!庇捎筛谀较ι砗蠼忉尩馈?p> “醫(yī)宗看病收錢嗎?”由由看著慕夕愣了一下,“小姐您說什么?”
慕夕認(rèn)真的又重復(fù)了一遍,由由笑了,“那些看病的都是大家族的人,非富即貴,事前會主動奉上珍品作為報酬,絕對不虧就是。”
慕夕哦了一聲,轉(zhuǎn)頭去找?guī)煾福藭r蘇斜看著那棵梨花樹略微失神。
“怎么了?”
慕夕撅著嘴,“師父你想什么呢,我喊你好幾聲都沒反應(yīng)。”
“沒什么,花開的挺好的,進去吧,看看里面布置可中意?”
慕夕覺得師父神情不太對勁,也沒多問。
蘇斜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棵梨花樹,想什么呢,不過是陳年舊事,一壇老酒,苦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