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斬龍”劍是太祖皇帝所有,那么理應在皇宮之中,又怎么會半夜插在龍榻上。孤清流解釋道:“太祖皇帝得天下后,便再也沒人見過斬龍劍??赡芩聦碛腥擞眠@把劍再取他龍子龍孫的性命,所以藏了起來。太祖皇帝駕崩之后,開國老臣也陸續(xù)西去,如今朝庭中幾乎沒人知道斬龍劍的存在。我們孤家在太祖皇帝起勢前就是他的貼身護衛(wèi),因而才知道這件事,當今圣上才愿將此劍交到我手上,讓我去查辦此事?!惫馒櫬潼c了點頭,忽然問道:“那這把劍既然是太祖皇帝藏了起來,一般人不可能找到。如若真是被外人找到,那也應當用此劍取了圣上性命,怎么可能已近龍榻,還不下手?”孤清流見他一下便找到玄機所在,心中高興,大笑幾聲,道:“問得好!所以,這劍,并非外人奪去的。而是……”說到此處故意一停,孤鴻落盯著父親,緩緩道:“是建文帝!太祖皇帝將此劍傳于建文帝,靖難之役后,建文帝便帶著此劍逃了,之后就招兵買馬打算奪回皇位,能將此劍神不知鬼不覺地插進龍榻足以說明建文帝有高人相助。而建文帝宅心仁厚,不愿取自己叔叔性命,所以只是將劍插在龍榻上?!惫馒櫬湔f完此番話,幾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孤清流微微點頭道:“你的猜想基本和我一樣,但,我不認為建文帝是因為仁慈才不殺圣上,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原因,只是現(xiàn)在為父也還沒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彼似鹱郎系牟柰朊蛄艘豢?,又說道:“圣上入宮之后曾大肆搜查,將皇宮里里外外翻了個遍,也未找到斬龍劍,于是便猜想是建文帝將其帶出了宮,這些年來,圣上每每思及此事便忐忑不安。于是,斬龍劍一現(xiàn),圣上自然是要抓住此機,將建文帝找出來。所以,這才是審武堂成立的目的所在。以孟天敖現(xiàn)在的地位,只要一句話,便能號召整個武林,這股力量絕不可輕視,建文帝必然要借他之力奪回王位。所以,孟天敖被抓建文帝定要派人來救,我們也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建文帝?!边@樣說來,話閑樓中機關(guān)精妙,甚至有晶蠶絲,便也不奇怪了。孤鴻落問道:“那這件事穆堂主和歸堂主知道嗎?”孤清流道:“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必要知道。知道得多,就顧慮得多。我讓他們繼續(xù)追查其實只是迷惑對手的幌子,實際上,他們中早已有我的內(nèi)應,一旦發(fā)現(xiàn)建文帝蹤跡,我們便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哈哈哈哈……”孤清流得意地大笑。
話說孟天敖等人通過密道早已逃出城外,他們從城外上山,山林間穿梭,一路上是李無話走在最前面帶領(lǐng)大家,剛開始大家還左顧右盼觀察周圍環(huán)境,但走了大半天之后卻覺得經(jīng)過的山石樹木大同小異,越來越辨不清來時路,羅子義也是面有疑惑地跟著,但卻沒有問上半句。莫丐頭心中疑惑:看樣子羅子義都不知李無話要將大家?guī)ズ翁帲坷顭o話是什么身份呢?羅子義和孟天敖都這般相信他!想到此處,他便悄聲向羅子義問道:“羅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不知當講不當講?!绷_子義慢下步子,道:“既然大家已經(jīng)同在一條船上,理應坦誠相對,有什么你就說吧。”莫丐頭道:“咱們救了孟大俠,接下來又要往哪里去呢?”羅子義道:“李無話已經(jīng)給我們安排好了落腳的地方,等到大家停下來再行商議吧。”莫丐頭順勢便問道:“哦……原來李掌柜也與孟大俠有舊,他這么年輕,還真看不出來?!绷_子義笑道:“非也,李無話與我大哥并不相識,只是他聽說我要救大哥,便要來幫我們?!蹦ゎ^面露憂慮道:“原來如此……不過,羅前輩信得過的人,我們也沒什么異議。”羅子義總算是聽明白他話中之意,正要說話。忽聽李無話道:“到了,大家進去吧?!北娙艘惶ь^,不由得發(fā)出一聲贊嘆,一條窄小的瀑布仿佛白練般從十余丈高的山涯上傾瀉下來,注入一汪碧潭,碧潭之上建有一片水榭,這水榭十分特別,屋頂、柱子、墻壁均長出花草,乍一看還道是一處湖心島,別致卻也隱蔽。
李無話領(lǐng)著大家從岸邊的棧道走向水榭,一邊介紹道:“這是在下的一處別院,當年游離四方,見此處風光獨秀,又隱秘清靜,便在此建了這小屋,如無人帶領(lǐng),一般人很難找到這里來。而且,我還在岸邊的樹林里設了一個個的八卦迷魂陣,即使走到十丈以內(nèi),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此處。大家可以安心在此休養(yǎng)……”說話間,眾人已隨他穿過棧道來到門前,只見門楣上寫著“明月花澗”四個字,推門而入,屋內(nèi)寬敞簡潔,只清香撲鼻。大家經(jīng)歷了一夜打斗奔波都已疲憊不堪,來到這世外桃源之所,頓時心神松馳,倦意襲來。不過,此處房間不多,李無話將主房留給了孟天敖和羅子義,莫丐頭三人一間、阮清荷與有瑕仙子一間,青衣少年與李無話就在廳中休息。
羅子義叫大家先去休息,自己與李無話在屋外商議。
“李兄,這次多謝你相助,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幫忙的,只管說一聲。不過,眼下咱們還得想辦法先解除孟大俠的‘噤聲蟬’才行?!绷_子義道。
李無話道:“羅大哥,小弟習醫(yī)數(shù)年,倒可以一試,不過,‘噤聲蟬’我原也只是聽聞,從沒見過,并無十分把握?!?p> 羅子義沉吟片刻,道:“這樣吧,你且一試,若是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崩顭o話點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去跟孟大俠說吧?!?p> 羅子義跟孟天敖說了李無話試試為他解除噤聲蟬之事,孟天敖看了看李無話,起身走向書桌前,提筆寫下一行字,交到李無話手中。李無話念道:“噤聲蟬乃西域奇蟲,寄生于動物體內(nèi),圓身細足,形如吸盤,放于喉頭,十六只足均附于喉壁,其身封住聲囊,讓人語言不得,若欲將其強行除下,勢必撕破喉嚨壁肉,鮮血倒灌,窒息而亡。唯以極細金針穿過喉嚨,輕剌其足底,方能令其松馳,自行脫落?!笨磥恚咸彀皆缫阎廊绾纬锣渎曄s,李無話會意,取出金針交給孟天敖。只見孟天敖閉上眼睛,指尖在脖子上摸索,應該是在確定噤聲蟬的位置,半晌過后,孟天敖取出一只針從脖子右側(cè),耳下兩寸處插入,他插得極慢,中間還有幾次停頓,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李無話和羅子義也是萬分緊張,這針若是多刺了半分,喉壁將破,若少刺一分則整不到蟲足,所以,分毫之差即是生死之別。孟天敖已拿起第二支針,插在喉結(jié)右側(cè)一寸處,也同樣如剛才一樣緩慢慎重,接下來是第三支針、第四支針……大概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孟天敖拿起最后一支針刺入喉嚨,馬上就要大功告成,李無話和羅子義都萬分緊張,又頗有些興奮。突然間,屋門一開,有瑕仙子閃身進屋,孟天敖手上一抖,突然一聲咳嗽,一只黑色的蟲子掉落在地。
這番變故本令李無話和羅子義嚇了一跳,不過,見孟天敖已咳出噤聲蟬頓時松了口氣。見有瑕仙姑進來,李羅二人便知她定是有話要說,便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有瑕仙姑坐到孟天敖身邊,悠悠道:“我本來是來殺你,你知道嗎?”孟天敖道:“我猜也是。不過,為什么你現(xiàn)在又不殺我了?!庇需ο晒煤鋈灰滦湟婚W,一柄寒光閃閃的刀瞬間架在孟天敖脖子上,孟天敖卻一動不動。有瑕仙姑眼泛淚光,死死地看著孟天敖道:“別以為我不敢!你可以拿走我所有東西,但不能帶走我的孩子!”孟天敖迎上有瑕仙姑的眼神,道:“我并沒帶走凡兒,你相信嗎?十年前我就知道你將凡兒寄放在一戶農(nóng)家,我自知有負于你,所以,我早就想好將孩子留給你。”有瑕仙姑將信將疑地看著孟天敖,孟天敖又道:“我若想帶走孩子,你說我會找不到他嗎?”有瑕仙姑聽到此話,慢慢將刀放下,忽然眼中熱淚一涌,哭道:“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早些去接他!我當年得知你娶了花清溪,萬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卻被浮玉觀的觀主救起,于是我便出家為道,我心想,凡兒跟著那戶農(nóng)家過尋常日子也好,若是跟著我又免不了浪蕩江湖,我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地長大,不要記得自己有怎樣的爹娘。我時常給那家農(nóng)戶寄些銀錢,時不時地還有通信,他們告訴我凡兒平安健康,我就放心了。但沒想到,前段時間,他們卻告訴我凡兒走了,說是他父親來接他了。我……我……立即就上西風閣去找你!等了三天三夜也沒見你蹤影,后來打聽到你被抓了,要從南京押送到應天,所以便守在話閑樓等你!如果說你沒帶走凡兒,那……那又是誰將他帶走的呢?”說完又啜泣起來。孟天敖與她十年未見,如今見她這般滄桑,心中又痛又愧,他抻出手,擦了擦有瑕仙姑臉上的淚,道:“無暇,你不用哭,凡兒他沒事,他……來找過我。”有瑕仙姑一震,盯著孟天敖。孟天敖嘆了口氣道:“你已經(jīng)見過他了?!庇需ο晒皿@道:“什么?”
孟天敖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被抓起來嗎?”有瑕仙姑道:“你被抓起來跟凡兒有什么關(guān)系?”孟天敖道:“有一日,我的弟子通報說有一年輕人來找我,自稱叫孟凡。我又驚又疑,自然是見了他,但沒想到剛說上幾句話他便突施殺手,我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出手傷我,當即被刺了一刀,他只說,這一刀是我拋棄你的代價。他還說要去找你,你也欠他一刀,是你拋棄他的代價。他走后沒多久,審武堂便派出高手將我制住?!庇需ο晒勉读税肷?,忽然道:“是啊,我們都欠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