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話等人聽到羅子義慘叫,俱是一驚,孟凡立即道:“我去看看!”剛一踏入甬道,就見兩名侍衛(wèi)掌風(fēng)如疾迎面而來,他心道:“糟糕,晚了!”借著身法巧妙避過那兩掌,甬道狹窄,只能容二人并行,所以孟凡還能扛住一陣子。他且戰(zhàn)且退,一邊喊道:“他們進來了!”李無話心知避無可避。便朝內(nèi)室喊道:“師父,有外敵入侵,保護好皇上?!比缓髨笾厮乐模濐澪∥〉貜囊巫由险酒饋?,他雖然多條骨頭斷裂,但被孟天敖施過藥石,此時也能勉強站立。阮清荷一急,上前扶起他,又叫他坐下。李無話對她一笑道:“我李無話雖不是什么大英雄,但坐著受死這等事也是不愿意做的!”他話音剛落,孟凡從甬倒內(nèi)飛出,重重地跌在他面前,嘴角流血,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只見一行人從甬道內(nèi)走出,先是四名侍衛(wèi),然后是孤清流和孤鴻落,最后還有一名侍衛(wèi),幾人站定。孤清流環(huán)視一圈,見只有阮清荷與李無話兩人,得意地一笑,對阮清荷道:“阮兒,你的任務(wù)完成了,回來吧!”
此言一出,李無話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看著阮清荷,他目呲盡裂,說不出的痛心和不敢相信。阮清荷不敢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義父,你答應(yīng)過阮兒放過李無話,還望義父不要食言!”此時,內(nèi)室的石頭門一開,孟天敖和白奇石從里面走出來。孟天敖首先看到孟凡倒在地上,立即上前扶起他,又探了探鼻息,發(fā)覺還有一絲氣息才放下心來,將他抱到一旁。
白奇石與朱棣雙目一對,都是一驚。白奇石面頰抽動,似笑非笑,道:“沒想到連燕王都來了!”他故意把“燕王”二字說得極響亮,朱棣自然也識得他,面上怒色一現(xiàn),卻又很快恢復(fù)了平靜,道:“白奇石!若你交出我皇侄子,我便赦免你忤逆之罪!”孟天敖等人方知原來那侍衛(wèi)竟是當(dāng)今圣上,今日兩王相聚,當(dāng)真奇聞,于是,便也不說話,靜觀其變。白奇石長笑幾聲,聲音尖利,甚是刺耳,半晌方道:“燕王,你闖入太祖皇上陵寢,大開殺戒,不知算不算忤逆?”朱棣森然道:“今日來的,不過是審武堂和宮人侍衛(wèi),誰見過皇上來了?”他說罷左右環(huán)視一眼,孤清流立即附和道:“正是!你們幾個賊子,光是潛入皇陵就足以治死罪了!”
朱棣不再理會他們,盯著內(nèi)室出神,他隱約已望見那座龍椅,那座龍椅與今日他座的不同,那座龍椅是父王的……他目光閃爍,忽然高聲道:“皇侄,朕知道你在里面。在太祖座前,我們朱家的事應(yīng)該由我們自己解決,你可愿與朕談一談?”等了一會,沒有人回應(yīng)。朱棣又道:“這樣吧!朕與你單打獨斗,若是你贏了,就走出這里回去繼續(xù)當(dāng)你的皇帝,輸?shù)娜恕陀肋h(yuǎn)留在這里陪著先皇。咱們就學(xué)武林中人,爽快地打上一架,你敢不敢???哈哈哈哈……這恐怕是天底下最重要的比武了,賭的可是大明江山!哈哈哈……”朱棣大笑幾聲,雖然他無甚內(nèi)力,但也聲如洪鐘,在這石室中激蕩。
孟天敖見這永樂皇帝氣勢如虹,雖然明知建文帝一旦答應(yīng)與他相見定是兇多吉少,但他出身豪俠,心中倒是暗暗期盼建文帝能站出來直面自己這兇悍皇叔。忽然,內(nèi)室傳出一聲微弱的嘆息,建文帝道:“皇叔請進來吧!”朱棣面色一肅,便邁步而入,天門四隱正要跟上,朱棣卻伸手制止道:“朕自己去!”說罷便進了內(nèi)室,那石門又轟的一聲關(guān)了起來。
這下室中只有孟天敖與孤清流兩方人馬警惕相對。因未得自己這方主子首肯,誰也不肯先出手。相互打量著,揣測著對方實力。
此時,朱棣站在王座前,注視著那面墻上的浮雕,忽然,轟的一聲,石墻應(yīng)聲而起,建文帝站在棺槨前,著身一龍袍,孑然而立……
二王對視半晌,朱棣雖穿著一身侍衛(wèi)的衣服,但目中卻傲然囂狂,嘴角微微含笑。而建文帝目光怯怯,一動不動,仿佛身后的皇爺爺棺槨倒能為他撐起些許氣勢。朱棣悠然道:“沒想到你竟然藏在這里,哈哈……父王活著時罩你,沒想到死了還要罩著你?!贝藭r屋中只有叔侄二人,朱棣武夫秉性畢現(xiàn),言語張狂無忌。建文帝臉色漲紅,怒道:“皇叔!在皇爺爺靈前,還請你放尊重些。我們叔侄二人鬧到如此地步,皇爺爺在天有靈,不難猜想是何等痛心疾首!”朱棣冷笑一聲,道:“是你削藩在先,想要除掉眾皇叔,我若是不采取行動自保,你遲早也是要殺我的!反正這個江山還是在我朱氏一族手中,父皇又有何痛心的?”建文帝憤怒至極,罵道:“無恥!”朱棣面色一寒,忽地?fù)屔砩锨?,迅如游龍,一把扼住建文帝喉嚨,狠道:“你既然這么愛你皇爺爺,不如就到天上去陪他!”說著手上一用力,建文帝呼吸如堵,臉色越來越紅,直到眼珠都有些紅了,朱棣方才一松手。建文帝立即彎腰咳嗽起來,大口呼吸,好半晌才平靜下來。他彎著腰的時候一直看著朱棣的腳尖,像是不由自主的臣服。他忽然悲從中來,靖難之役的每一個經(jīng)歷每一個畫面都深刻在他的腦海里,自從躲進了這個陵墓,每一個夜里,他都會夢到皇爺爺,那張冷峻的臉和眼前的皇叔是多么相像,為何相似的臉卻給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覺,親近與恐懼。他慢慢抬起頭,看著朱棣?;秀遍g,他覺得這兩張臉?biāo)坪鹾隙橐唬謶致淌闪擞H近……他心中感慨萬千,最終都化為道不盡的惶恐和不甘。他凄然啞笑,好半晌才停下來,淡淡道:“皇叔,你答應(yīng)我三件事,我便遂你所愿,留在這里永遠(yuǎn)陪著皇爺爺?!敝扉σ汇?,隨即道:“好,你說。”
建文帝思索片刻,道:“第一,放了屋外所有人,并永遠(yuǎn)不以任何理由抓他們?!?p> 朱棣一笑,道:“幾個草莽英雄,翻不起大浪,朕答應(yīng)你!”
“第二,解散審武堂,還武林一個自由。斬龍劍本不在我手中,如果我猜得沒錯,你不過是自己將斬龍劍插在龍榻上,借機成立審武堂,名正言順地捉拿江湖武人,一方面剪除武林人士的力量,必竟他們是持有兵器的人,不似普通草民。別一方面,也是借機追查我的下落。”
朱棣不再說話,似是默認(rèn)。過了一會才道:“允文,如父皇所說,你聰明仁慈,本是治國明君,但……奈何我們叔侄同在一朝。這第二件事,我也可以答應(yīng)你?!?p> 建文帝微笑點頭。
孤清流等人在室外等候良久,內(nèi)室里也無任何響動,心中越來越急,又不敢催促。隨著等待的時間,氣氛也越來越緊張,雙方頗有些箭弩拔張之意,都有意無意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忽然間,石室門一開,朱棣從里面邁步而出,目不斜視,走到孤清流面前,腳步不停,只說了一個字:“走!”帝王之威畢現(xiàn),孤清流也不敢多問,領(lǐng)著眾人便往外走去。
白奇石第一個沖進室內(nèi),孟天敖等人也跟著進去。只見建文帝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遙視遠(yuǎn)方。白奇石輕輕喚道:“圣……圣上!——圣上?”建文帝渾無反應(yīng),白奇石慢慢走上前去,一邊喚道:“圣上——”一邊伸出手準(zhǔn)備扶起建文帝,剛一碰,建文帝便一下子斜倒在龍椅上,嘴角慢慢溢出鮮血,白奇石愣住了。孟天敖立即走到近前一探其鼻息,道:“皇上駕崩了!”白奇石悲嘯一聲,忽然一掌擊向自己天靈蓋,登時隨了自家主子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