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窺探天機
房內(nèi)，李維從床上抱起孩子，接過管家遞來的羊乳慢慢地喂孩子喝。
老人則只是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盯著孩子的臉看。突然，老人開口問：“李家小子，老頭子能不能給你這娃算一卦？”
李維一愣，停止喂孩子，然后讓管家下去。
“能，當(dāng)然能，得您一卦，晚輩自是求之不得。您這一生雖只算過寥寥幾卦，但無一不準(zhǔn)，多少王孫貴族想求您一卦，卻連您的人都見不到，可是您怎么會想給我這呆娃兒算？”
老頭捋了捋胡子道：“小子，窺探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是以老頭我如今不過半百，卻已須發(fā)皆白。但你這孩子，我觀其面相，似有蹊蹺之處，于是有些手癢罷了?！?p> 李維撇撇嘴道：“這孩子長得似我，有什么蹊蹺的？”
老頭笑話他：“我等術(shù)士看面相可不是看跟誰像的。”突然又話鋒一轉(zhuǎn)，正色道：“你把這孩子的生辰八字給我?！?p> 李維應(yīng)聲，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方紅綢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仔細看了看，然后背過身去十指掐算，嘴里念念叨叨。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zhuǎn)身，從李維懷中接過孩子，貼著孩子的小臉，仔細的看了起來，時不時還用雙手順著臉頰摸索。
而就在這時，孩子好像突然從發(fā)呆中回過神來，大大的眼睛眨巴幾下，胖乎乎的小手也抓上了老人的一根手指，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邊上的李維眼紅的不行，寶寶回來后還沒沖他笑過呢！
老頭也笑了，不同于平日里那種灑脫超然的笑，這份笑意里夾雜了一些未知的情愫。
老頭將孩子遞還給李維道，“倒是奇了，你這孩子的命數(shù)老頭子竟然怎么算都不對勁。不過這若是個女娃娃，倒是有極重的命格，會是這亂世中難得的福祉啊！可惜，可惜了！”
李維聽了這話卻呆了，忽然他有些無措道：“阿翁，這，我這的確是個女兒啊！”
這下輪到老頭呆愣了，“昨日宮中傳出的消息不是說，是個男娃娃嗎？”
李維哭笑不得：“我那是騙他們的，我只不過是……不想讓我這孩子活的像閨閣女子般拘束罷了，一時忘了告訴您老?！?p> 老頭白他一眼道：“你小子，差點讓老頭子對自己畢生所學(xué)產(chǎn)生懷疑。你倒是疼愛孩子，但紙是包不住火的，露餡只是遲早的事，這后果你可擔(dān)待得起？”
李維看著懷中的孩子道：“我是她的父親??！就是豁出我自己的命，我也會護住她的?！?p> 老頭嘆氣，又掐指算了會兒，神色一滯，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終于松了口氣，“竟是，原來是真的……天意，都是天意啊！老頭子自以為一生運籌帷幄、勘破天機，沒成想也讓老天爺耍了一回?！?p> 李維不解地看著老人，老人又道：“我與這孩子有緣??！老頭子倒成了她命中的貴人，原本已經(jīng)想遠離世事了，看來是不成嘍！也罷，也罷，這么可愛的小丫頭，老頭子不虧。”
看著老人望過來的熾熱的眼神，李維下意識的將孩子摟了摟。老人狀似和藹一笑，轉(zhuǎn)移話題道：“哈哈哈，這個先不急，先說說，你這娃起了什么名？這娃娃命格重，名字切不可起輕了?！?p> 李維笑得有些苦澀：“夫人臨走前只說，希望這孩子喜樂健康、一世長安。我便給她起名長安，沒有什么引經(jīng)據(jù)典，只是她娘親的一份執(zhí)念?！?p> 老頭嘆息：“你這孩子倒是癡情，情深不壽！莫再去想、莫再去鉆了，多花些心思在這個孩子身上吧！”
李維搖頭，“阿翁，無礙的，這原本也都是我應(yīng)得的。你給我說說吧，長安這個名字可還行？”
老頭捋須：“無功無過，倒也勉強可行。不過，李家兒郎，老頭子我求你件事如何？”
李維搖頭笑道：“阿翁，你這么客氣我可不習(xí)慣?。∏笞植桓耶?dāng)，但說無妨?！?p> 老人撫掌，淡笑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讓你這娃兒做老頭子的徒弟如何？她就該是我的徒兒?！?p> 李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人，在明白老人并沒有開玩笑后，他反而有些猶豫，“人都說我李維是天縱之才，可我自知也不及阿翁萬一，我能有此成就，也多虧阿翁少時點撥，能成為您的徒兒自是難得之幸，可我···我只希望我的女兒平安喜樂一生?！?p> 老人無奈搖頭道：“不對，小子，不是這樣說的，倒是難得見你這樣幼稚。風(fēng)暴就要來了，以你微弱之軀護不了她一生的。這人活一世??！還是自己最可靠，誰又能一輩子陪著誰呢？你也得替這孩子想想，難得來這人世一趟，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想看看高處的風(fēng)景，你雖是她的父親，但也不能以你之見，來決定她的一生。”
李維聽罷，久久沒有言語，只是呆呆的看著懷中的女兒，仿佛陷入沉思。突然，他抱著孩子撲通一聲跪在了老人面前：“晚輩李維，代小女拜見師父。”
老人大笑，也不扶他，只端正身姿受了那三拜。禮畢老人扶起李維道：“既是如此，那老頭子權(quán)且給我的乖徒兒取個小字可好？”
“自然可以?！?p> “不如就叫三月如何？”老人摸著孩子的頭，湊近問孩子：“好不好啊？小三月？”
孩子沒有回應(yīng)他，倒是李維疑惑：“可有何典故？”
老人笑道：“老頭子我可不整這一套，這孩子不是三月生的嗎？”
李維無語：“就這？”
老人也是毫不客氣的答道：“就這。好聽又好記，多好?。∧阏f是吧，小三月？”說罷，又湊到孩子跟前。
李維被擠得后退一步，只得苦笑：“不虧是您?。 ?p> 兩人相視一笑，正在這時，管家敲門道：“老爺，午膳已經(jīng)備好?！?p> 李維應(yīng)了一聲，又對老人道：“阿翁，去用午膳吧！我早膳未用，已是腹中空空?！?p> 老人從容答應(yīng)，自顧自的從李維懷中接過孩子，在管家的引導(dǎo)下往餐廳走去。李維眼睜睜的看著寶貝被老人抱走，無可奈何，只得吩咐下人將搖籃抬到餐廳，然后快步跟了上去。面上淡淡，其實心里難受的緊，怎么辦？以后寶寶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了，寶寶都沒對自己笑過，好難受！
老人可不管李維心里的小九九，他自有一番安排。用膳時，老人讓李維屏退下人，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計劃。
李維聽后，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碗筷都不小心帶翻，餐桌禮儀什么的全然不顧。他厲聲道：“什么？我絕不同意！阿翁，我尊你如父，你怎能對我如此殘忍？你帶走我的安兒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嗎？”
老頭優(yōu)哉游哉的吃著飯，瞥他一眼道：“你這么激動做什么？我不過是讓她跟著我去游歷幾年，等到她三歲時出發(fā)，大約十一二歲就給你送回來了，她不跟著老頭子出去見見世面，怎么能把我教的東西融匯貫通呢？”
李維依舊氣惱：“您說的輕巧，什么不過八九年，那可是安兒成長的關(guān)鍵期??！我怎么能不陪在她身邊？等到她回來了，恐怕都不記得我是她爹爹了。再說了您那游歷有上頓沒下頓，風(fēng)餐露宿的，我李維的千金怎么能受這種苦？”
老人放下筷子正色道：“李維小子，你就說，這個亂世又有誰人不苦？一旦戰(zhàn)亂爆發(fā)，一旦你不在了，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她能守住家財、管住下人，能活的下來么？現(xiàn)在的局勢是什么樣的你也清楚，即使現(xiàn)在大周暫時立于高處，但你也無法保證這個局面能維持多久。李長安需要的是自己的力量，不是你的。連普通百姓家都知道將稚子送去少林寺修習(xí)武功，以求能自保，你又如何想不通吶？”
李維扶額，一臉痛苦，“可我的安兒是個女孩子?。∷龖?yīng)該承歡在父母膝下，順?biāo)煲簧！?p> “這世道可不會因為你是女子就溫柔以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還有，老頭子可不舍得讓我的乖徒兒挨餓受凍，這點老頭子不會騙你?！?p> 李維從搖籃里抱起睡著的孩子回了房間，只留下一句：“阿翁，且容我想想吧！”
老人“嗯”了一聲道：“無礙，明早給老頭子個答復(fù)就成?！?p> 李維緩步離去，未做回答，他回房間后，就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晚飯也沒有用，只給孩子要了些東西。
管家無奈，只得轉(zhuǎn)而求助老人，“阿翁，我家老爺這是怎么了？這都關(guān)了一下午了？”
老人悠閑地澆著花，“你莫管他，讓他自己想通就行。哦，對了趙管家，別忘了給老頭子準(zhǔn)備一間客房，可能要在這叨擾一段時間?！?p> 管家應(yīng)聲，不明就里的下去了。跟在丞相大人身邊，他總是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摸不清自家老爺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他也算得上是讀過幾本書的人了。管家搖搖頭不再去想，下去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