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聚散有時
這天夜里他們又聚眾喝酒，小長安趁機將老二給的“料”加了進去，不出一會兒，就見著滿寨子找茅廁的，有的憋不住了，隨地解決的也不少。
小長安難受，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臭味，覺得自己坑了自己。
“這藥挺好使??！”小長安感嘆道。
老二看著有人朝他的院子沖來，估計是來借茅廁的，連忙鎖上門，帶著小長安躲了出去。
老二苦笑道：“倒是有些失策了?！?p> 小長安也禁不住笑了。
夜深了，老二索性躲出來，送小長安回楚若漪那邊，反正沒人敢借楚若漪的茅廁。
小長安一蹦一跳的走著，隨意搭著話：“二哥哥，你為什么上山?。俊?p> “因為太無聊了?！崩隙粗胺?，平靜道。
“無聊？”小長安抬頭看他。
老二沒有看她，笑道：“無聊的日子是很難過的，我就想著要找些樂子，隨便什么都好，只要能讓我覺得有意思，于是就上山了?！?p> “好牽強的理由??！”小長安感嘆一句，又道：“那上山之后就不無聊了？”
“好了許多吧！山上的兄弟們都是有意思的人，沒有一個是平平安安走到現(xiàn)在的，都知道活著的不易，他們就講究一個及時行樂?！崩隙Z氣平和，看不清神色。
小長安笑道：“是啊！從來沒見過這么會玩的一群人，感覺每一天都是盡興的?！?p> 老二搖搖頭，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句：“你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
小長安不理解他的話，靜靜的看著他模糊的面容。
楚若漪的院子就在眼前了，老二停下腳步，道：“你去吧！代我向楚姑娘問好?！?p> 小長安點點頭，往院子里走去，她回頭看了隱在黑夜里的那個人，就好像印刻在了夜色里，看不清面容，看不見神色，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姿，靜靜地立在那里，注視著她遠去。
她突然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為什么。她甩甩頭，拋去雜念，回屋了。
身處山寨中，數(shù)月未下山，小長安已經(jīng)不知外界又是怎樣一番情形，小孩子也不在意這些。
山上的日子是快樂的，每天都有新鮮的玩意。小長安早上跟著楚若漪照料桃樹，將以前在帝都里種菜的手藝又拾了起來，挖蚯蚓也是歡快的。時不時去河里釣魚，釣上了魚，再架個架子燒烤；時不時帶著小狼去林子里逮兔子，小狼也是長大許多，漸漸鋒利的牙齒不再像小狗了。
有時候陪著楚若漪放紙鳶，兩個人放了半天，累得不行，就是放不起來，泄氣的回去了；寨子里的哥哥弟弟們哪里能放過這么好玩的事情，第二天也各自拿著自己粗制濫造的紙鳶放了起來，有的技術(shù)好的，放得老高了，高得只余下一個點，連線都難得收回了，直接就丟在那里了……
不知不覺，在寨子里也待了將近一年了，又是一年春節(jié)，小長安已經(jīng)是六歲的孩子了。
寨子里的春節(jié)與平日其實也沒什么兩樣，主要是平日里的生活本來就是趁興而來，盡興而歸，春節(jié)不過伙食變了些。
過完年小長安就要走了，要動身去晉國了，老人說，要將小狼留在這座山上，他已經(jīng)足夠大了，可以獨自生存。
小長安早已習(xí)慣了別離，答應(yīng)下來后，沉默了好些天。
楚若漪正在做針線，聽到她不久就要離開了，面色不變，手一抖，有血珠子滲出，染紅了手頭的布料。
“畢竟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小娃娃總是要長大的?！背翡裘念^，笑道。
楚若漪幫她梳起了頭發(fā)，小長安瞇著眼睛一臉享受。
楚若漪一邊梳，一邊嘆息：“這么快就走，我還想再同你看一季桃花呢！”
小長安睜眼，回頭道：“那我去跟師父說?！?p> 楚若漪搖頭：“不必了，你師父自然有他的安排的，能夠一起看一季足夠了，到底是我貪心。”
“才不是?！毙￠L安回道。
楚若漪笑道：“不談這些了，姐姐給你繡個荷包吧！”
小長安欣然答應(yīng)。楚若漪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你倒是不客氣?！?p> 轉(zhuǎn)眼分別之日到來，楚若漪起的很早，細細的為她穿衣梳發(fā)，小長安不好意思，楚若漪道：“再見也不知是何年，僅此一次，不必推辭?！?p> 她將小長安送到院門口，將繡好的荷包交給她。
小長安戀戀不舍，楚若漪卻笑著催著她離去，揮手道：“不必掛心我，人各有道，你只要乖乖長大就是?！?p> 小長安最后看她一眼，有模有樣的學(xué)著楚若漪教的，施了一禮，楚若漪含笑，回了她標(biāo)準(zhǔn)一禮。
小長安回頭離去，小跑著遠了。到了寨門口，看到了師父，還有寨子里一些熟識的人來送。
大家都很熱絡(luò)，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沒有一貫離別的傷感，只是笑著拍著肩膀，囑咐路上小心，大家總有再相見的時候。
吳九也來了，朝兩人點點頭，沒有多言；老三重重拍了小長安幾下，笑道：“一路順風(fēng)吧！”
老二也在一旁笑著，看著小長安看過來的眼神，點頭輕笑道：“保重?！?p> 師徒兩帶著小狼出了寨子，小狼還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放下，開心的跟在小長安身邊。
小長安看著它，心下又是一疼。
她將小狼帶到林子里，撫摸著小狼，對小狼道：“你長大啦！你是厲害的狼??！你不能跟著我了，你……”
小長安哽咽，而小狼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唔咽一聲，轉(zhuǎn)起圈來。
小長安咬緊下唇，站起離去，小狼連忙跟上，小長安踢它一腳，含淚喊道：“別跟著我，我不想要你了，你是狼??！別搖著尾巴跟在人身后，像狗一樣。”
小狼猝不及防，被她踢倒在地，仿佛不敢置信般爬起來看著她，看著這個在冰天雪地里將自己護進懷里的人。
它爬起來，又跟上去，小長安禁不住哭了，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再踢它一腳，歇斯底里：“你別再跟著我了好不好，求求你，一定，一定，千萬要保重自己，別跟著我了?！?p> 小狼嚴(yán)重仿佛也有淚光，躊躇著又跟上去，又迎來一腳。
小長安幾乎哭得站不住，一腳腳下來，小狼也知道自己被拋棄了，在原地唔咽著，卻不敢上前了。
小長安深深看它一眼，快步跑了，到了路上，痛哭著撲進了老人懷里。
若是人還總有相見的日子，畢竟你知道在哪里可以見到他們，可是小狼卻不一樣，它需要自己在山林里生存，要捕獵，要躲避獵人，要不被其它動物獵捕……
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見了。
小長安被老人抱起，趴在老人肩膀上哭，老人嘆息一聲，帶著她下山去，小長安眼中都是不放心與害怕，它看見小狼沖出了林子，然后停下來注視著她，抬頭“嗷嗚”一聲，就像是那個雪夜的初見。
你將我救起，陪伴我長大，卻終究將我拋棄，從此我們各自成長，天涯相忘。
下山的路上。蕭瑟的山風(fēng)吹起，樹葉沙沙，仿佛潛伏著巨獸。小長安直哭得停不下來，山風(fēng)帶來了一陣笛聲，在空蕩的山谷里傳響。
笛聲起伏不定，悠遠綿長，不知從哪里起，也不知是誰吹奏……
小長安安靜下來，握著手中的荷包，厚實的料子，繡著簇簇灼灼桃花，寄托著祝愿，背后還有一支寒梅，傲然獨立，不屈冰雪。
小長安擦干眼淚，垂下眸子，呆呆地看著遠去的山寨、林子，終于至此甘心。
人生難定，知己難求；聚散有時，合分有數(shù)。
旨在珍惜當(dāng)下，及時行樂；莫強求，莫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