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義奇道:“老神仙打算救誰?”
“救王子!”丘真人誠懇道:“貧道此來不為其它,只為當(dāng)年用了鬼門十三針才生下來的王子。貧道能做的,也就如此罷了?!?p> 四年前王妃帶孕身故,是丘真人費了好大心血才救了回來,生下世子。此子胎相非凡,絕非常人可比,丘真人一直念念不忘。
李存義回想起當(dāng)年丘真人救人往事,長嘆一聲,道:“也罷,難得老神仙有此美意,朕感激不盡,這也算是替我項國留了個種吧?!?p> 丘真人喜道:“陛下應(yīng)許了?”
李存義道:“不過,還請老神仙也答應(yīng)朕一個要求?!?p> 丘真人道:“陛下但請吩咐,貧道無不應(yīng)允。”
李存義道:“老神仙,你定能救出世子,這點我絲毫不疑。只是還請老神仙替他尋一戶殷實人家,無災(zāi)無妄地安度一生即可。這孩子只要能無災(zāi)無妄地,過完一生,我也就死而瞑目了?!?p> 丘真人倒頗有些意外,問道:“陛下的意思,今日之血海深仇,滅國之恨都不要告訴世子?”
李存義道:“不錯,我只請老神仙尋個好的家人。最好能讓他快快活活地,像最尋常普通的孩子一樣,該娶妻生子,該成家立業(yè),都能順順利利、平平淡淡才好?!?p> 丘真人掐指一算,說道:“不過,現(xiàn)在據(jù)當(dāng)年的王妃產(chǎn)下世子,也將近四年了。四歲的孩子,恐怕已經(jīng)有些記事了?!?p> 李存義道:“還未滿四歲,不過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只盼他到一個好人家長大之后,就把今天的舊事忘了才是。”
丘真人道:“如果是這樣,那么只有不讓孩子知道他的生父是誰,他是什么人。只有這樣,能才瞞得住。只是陛下如此安排,是怕孩子來日要報仇嗎?”
李存義道:“不錯,哈扎爾人勢大難敵,二十年來滅國無數(shù)。連我項國在內(nèi),也不過是諸多覆巢之一罷了。倘若王子心念故國,必是一生不安,若還有報仇雪恨之念,必然招致粉身碎骨之禍?!?p> 丘真人聽了,也嘆息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既然如此還請陛下放心,貧道倒是可以收他做入室弟子,保證他一生平安,可說不成問題?!?p> 李存義苦笑道:“多謝老神仙的美意,只是聽聞貴派龍門一脈,并不能有家室。不是朕拂了老神仙的美意,只是希望我李家的血脈不絕,還望老神仙體察?!?p> 原來道門中規(guī)矩各異,不過龍門一派卻是講究出家修行,所以如果世子成了丘真人的徒弟就不能娶妻生子了。丘真人出家百年,早就絕了俗世之念,所以一時間竟然忘了此節(jié)。
丘真人于是微微一笑,道:“王爺心意,貧道都清楚了。王爺就放心吧。貧道自有小小手段,能讓世子完全忘掉故國舊事。”
李存義道:“能如此,便多謝老神仙了。朕也無意為報,也知道老神仙必然不喜黃白之物。朕這里有一柄配劍,乃是上古之寶。我項國歷代先君皆配此劍,如今亡國無日,愿把這柄劍送與老神仙,做個念想吧?!?p> 丘真人知道這是故人絕別之意,于是也不拒絕,伸手就接過李存義從身上解下來的劍。
龍門一脈武功天下聞名,門下弟子人人配劍,丘真人百余年的修行,這名刀利刃也見了不少。
可是從來沒見過像這樣的一把劍。
劍出鞘之后,就見這劍身幽幽,見劍不見刃,揮舞起來迅疾如風(fēng),幾乎不見劍身??磥磉@必是一把天下少有的寶刃,無愧為歷代項帝的隨身之物。
李存義問道:“敢問老神仙,可識得這寶劍么?”
丘真人收劍回鞘道:“慚愧,如此神兵利刃貧道還是第一次見,哪里識得。還望陛下賜教?!?p> 李存義道:“老神仙難道沒有聽說過殷帝三劍嗎?”
“殷帝三劍?難道是傳說中的上古神兵殷帝三劍?難道這就是其中一柄?”
“不錯,殷帝三劍分別是‘含光’、‘承影’、‘宵練’,天下名劍無過于這三把者,而老神仙手上的這柄,便是‘含光’劍了?!?p> “既是神兵利刃,王爺陣前殺敵還用得著,貧道怎能奪愛?”
李存義又是長嘆一聲,道:“如今之局勢,除非真有神兵天降,不然這樣的兵刃再多百柄,千柄也是無用。今日贈與老神仙,一來是給老神仙留個念想,二來也是不愿祖宗傳下來的神兵落入敵酋之手。”
丘真人道:“既如此,那貧道便只有愧受了。陛下放心,陛下所托之事,必然萬無一失?!?p> 李存義于是命當(dāng)年的王妃,如今的皇后,領(lǐng)了孩子出來。皇后雖然有萬般不舍,卻也明白這是王子的唯一生路。丘真人也明白此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眾人都是無限的傷感。
終于,丘真人還是狠下心抱了王子,背上寶劍,拔地而起,飛離了中興府。
這時候已經(jīng)是日近黃昏,就見殘陽如血,染紅了城池中的斷壁殘垣。鼓聲震耳,鐘鳴遼遠(yuǎn),英勇的項國將士們奮身而起,那些遍體鱗傷,命懸一線,戰(zhàn)死沙場,為了最后的彈丸之地,為了無數(shù)死去的同胞,他們將身軀化為堅硬的利刃與盾牌,將生命炙熱燃燒,燦爛隕落。
然而,進(jìn)攻的哈扎爾人簡直像移動的大山一樣壓了上來,大地在他們的馬蹄下顫抖,哈扎爾人的旗幟擋住了天空,馬刀發(fā)射著耀眼的光芒。
項國人看到的,只是對面的敵人如烏云遍布在空中消散不去。
哈扎爾人攻勢洶洶,無數(shù)的箭矢破空而來,人與馬都一齊爆發(fā)出吶喊,兩軍開始交鋒。士兵們浴血奮戰(zhàn),無畏的身軀和血染的旗幟擋住了殘陽,對面的哈扎爾人依舊如烏云遍布在空中消散不去。
就這樣一場場地廝殺,尸體在城下堆成了小山,鮮血滲透到發(fā)生過戰(zhàn)斗的每一寸土地里。項國的守軍非死既傷,項人再也找不到一支可發(fā)射的箭矢,一面完整的旌旗;所有的長矛都已經(jīng)折斷,人們的喉嚨也都早已經(jīng)喊破,城內(nèi)的糧草已經(jīng)完全耗盡,連房子都拆光了來制作滾木,大部份的百姓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射死?;蕦m里到處能看見上吊的人。
項國人的血已經(jīng)流干了。
七月流火,皇帝李存義在丞相李仲愕、武將嵬名令公陪同下,向哈扎爾大汗鬼力赤進(jìn)獻(xiàn)圖籍,行至薩里川時,被哈扎爾伏兵全部殺死,剩下的百姓人等也一并殺死。
至此,項國滅亡,項人被屠戮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