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幄垂垂馬踏沙,緩步徐行靜不嘩。牽頭的黑馬在一陣長鳴后,這支規(guī)模宏大人馬隊伍終于緩緩停下。
最前面是一輛載人的馬車,這時車門一開,一位打扮精致的女道士從尾車走了下來,她頭上戴青冠,身穿青法服,足穿朱履,美得秀麗端莊。
來的正是暮雨,她負責把一批在鶴城趕制的鎧甲等物運送過來。
唐志鯤帶著幾名身穿黑衣之人已等候多時,見到暮雨,暮雨倒很是詫異:“是你?”
志鯤面無表情地拱了拱手:“我奉六合堂主成少卿之令,已在此恭候多時了。物資由我來負責接受?!币桓惫鹿k的態(tài)度。
暮雨趕緊吩咐下去,讓把各類裝具打開給志鯤過目,有士兵的快靴,軍官用的吞頭倒櫻盔,還有校級軍官的胸背穿兩當甲,都是一等一的材料和做功。
志鯤回頭對一手下說:“叫他們都過來?!?p> 由大師兄牛用之帶領的乾字班跑步過來,暮雨一眼看到隊伍中的志鵬,有些激動,志鯤卻一把按住暮雨,讓她裝作不認識志鵬的樣子,免得好強的弟弟尷尬。
志鵬也一眼就看到了姐姐,卻也掩飾起內心的激動。志鵬戴上倒櫻盔,佩上束吞頭腰帶,登上皮靴,假裝很漠然的樣子,他在來之前就聽天寶道人說到此次出來會見到哥哥唐志鯤,想到自己是受志鯤指揮,就沒絲毫的好心情可言。
許長史盯著志鵬從上到下打量,對著志鵬胸口擂了一拳:“志鵬,很合身啊,像是為你做的!”
志鵬說:“不怎么樣,跟他娘唱戲似的!再說,這是校官服,能混上這一身,恐怕不會是我們喲。你瞧我?有沒有當年趙子龍長坂坡的意思?”說著,還亮了一個相。
志鵬的頑劣勁兒真是到哪都改不了,志鯤拿這個弟弟徹底沒轍,暮雨聽到,也笑了起來。暮雨把清單給志鯤:“這是清單,不過得讓吳志真吳道兄首肯?!?p> 志鯤一愣:“吳道兄?哦,我代表他,我代表他。吳志真太忙……”說完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枚小印,呵了口氣,蓋了下去。
暮雨笑著說:“我說你怎么平步青云呢,原來是搭了吳大少爺的船。”
志鯤也反唇相譏道:“暮雨,你們女人搭船恐怕更方便吧,甭管哪一教哪一派的大人物,誰能抗拒你這樣的微笑。”
暮雨的柳眉當時就立起來了:“這可不像做哥哥的說話?!?p> 志鯤掉臉:“告訴那些小的們,抓緊裝卸,今晚之前押送回去?!?p> “是……”
暮雨朝志鵬走過去。
志鵬別轉臉忙于搬運。忙碌的師兄弟們。
暮雨改變主意,轉身回到了馬車上。這兄弟姐妹三人的這次相逢,就這樣匆匆結束了,三個人都朝著各自不同的命運方向狂奔。
暮雨一直以來都代表著她師父,南岳魏夫人派與白蓮這邊的聯系,這樣少不了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
她去取之前就定制的衣服,居然碰巧遇到了尹軌的妹妹被月,被月嫣然一笑,問道:“你那個弟弟挺有意思的,連杏姑都覺得他有趣!”
暮雨笑道:“頑皮得很。真得好好謝謝你們,不然只怕整個楚庭都沒人肯收留他這個讓人頭疼的家伙。”
被月拿起一塊松江料邊看邊說:“嗨,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要不晚上來家吃云吞?杏姑嘴上成天惦記著你,還有我哥哥,總向我打聽你,說你這個聯絡人怎么當的,沒完沒了地出差?!?p> 暮雨淡淡一笑:“鶴城那地面也是太大,好些事不好弄?!?p> 被月:“那就這么說定了,今晚我哥在家?!?p> 外間傳來人聲:“楊姑娘!”
暮雨“哎”了一聲。
一個看起來是下人打扮的男子走近低聲道:“楊姑娘,小人受人之托,“倦尋芳”茶館有人請!”
暮雨眼珠一轉:“知道了!”
被月一笑百媚:“行啦,行啦,大忙人,別忘了來看我和哥哥啊?!?p> 暮雨讓店家再改一改襖裙,便向茶樓而去。
靈子真正在和部下談論玄洲來的使者把成少卿任意送錢給自己部下的事捅到汪少君那里,暮雨輕輕敲門,靈子真將欣喜壓抑于心,說:“哎呀,我真應該算算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請進請進,楊姑娘?!?p> 部下知趣地退去,靈子真接過暮雨手中的一個包袱,有意提高嗓音:“喲,楊小姐,是來給我送我訂的印章嗎,來來來,我看看這次送對了沒有!”遂關上門。
暮雨冷笑一聲:“你還是那么會演戲!”
靈子真順手將包袱扔桌子上,張開雙臂,暮雨欲躲閃,卻已經被靈子真死死摟住,只見一張饑渴的嘴唇靠了過來。暮雨急忙扭過臉:“請你不要再這樣?我來見你是有別的事。”
靈子真覺得好笑,松開手來:“什么叫,來見我還有別的事?我們之間難道應該有別的什么事嗎?”
暮雨生氣地說:“到此為止吧,子真,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想再牽累你了,你馬上就要一飛沖天了,為了我,你連一點尊嚴都沒了,我們不能這么下去!”
暮雨一轉身推開靈子真摟著自己的手,又一指桌上:“這是你送我的東西,我現在還給你?”
靈子真被騙得回身看去,暮雨乘機拉開門,走了出去。靈子真急忙在桌上的包袱里翻找,終于摸到一個硬硬的、粗粗的、還長長的東西。
靈子真心中一動,取出來看時,是一個精致的珊瑚百寶嵌的盒子,打開來,一把象牙梳篦掉落出來。
暮雨心事重重地回自己住處,驀然,她看見一個陌生人正在一道門外,透過門縫往里窺探,聽見腳步聲,那人慌忙抬身,迎面走來。
暮雨與其擦肩而過,此人右頰上有一顆痦子。
暮雨一進門就對仆人說:“奇怪,咱住這里哪來的不三不四的人?”
仆人行了個禮,回話道:“楊姑娘,你可回來了,現在可不比從前了!這里進進出出的,什么陌生人都有,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咱也不敢問。哦,對于,被月姑娘叫人傳話來,請姑娘您過去呢?!?p> 而在黑魂倌中一間幽暗的房間里,魯妙典一人在幽暗的房間里坐著,桌上擺了幾樣精致的菜肴,分別是:秋油醉蚶、水咸魚、磁壇裝肉、千里脯,還有一整壇秋露白。
突然房門開了,一道陽線也隨之射了進來,志鯤閃身進來,房間門又隨之關閉。
魯妙典看志鯤來了,給自己和對方,都倒了一碗秋露白。
魯妙典很關切吳志真愿不愿意和聶師道合作,志鯤明白地告訴魯妙典,吳志真是成少卿的親信,前程無量,顯然不想趟聶師道的渾水。
魯妙典聞言很是失望。
志鯤看了看碗里的酒:“我看對吳志真這種人,得放長線了,不能急。再說,他暫時用不上,不還有我嗎,你就說,要我?guī)褪裁疵Π桑俊?p> 魯妙典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譏諷道:“就你?唐志鯤,你那兩下子,在陰山縣做刺客的時候,就讓我看透了。像你這樣的酸書生,練練嘴還成,動刀動槍的事,哼,指望得上嗎?”
魯妙典似乎不明白一個道理,讀書人做刺客也許不中用,但耍起心眼來卻可能高出一籌。
志鯤端起酒,假裝無心問道:“你們這是要對誰動刀動槍?”
魯妙典把酒一飲而盡:“誰擋道,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