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鳴驚人

　　灼熱撲面而來，晏喜條件反射地抬手抱住頭臉，阻擋即將到來的災(zāi)難。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良久，晏喜緩緩放下手臂，對于眼前所見不敢置信。

　　一身火羽的小鳥立在火灶上方，雙翅包裹著玲瓏身軀，兩根長長的尾翎從灶臺上方逶迤而下，羽毛流光溢彩，如有火焰閃爍。

　　它額有金色云紋，長頸尖喙，紅中帶金的眼睛冷靜地看著她。

　　灶中破裂的蛋殼顯然裝不下這樣的它，它……真的是才從里面出生的嗎？

　　哩……

　　火羽小鳥引頸長鳴，姿態(tài)優(yōu)雅。

　　聲音高亢悠遠(yuǎn)，晏喜的意識仿佛隨著鳴聲直上云霄，天高地闊，睥睨天地的氣魄激蕩胸懷。

　　鳴聲稍歇，遠(yuǎn)處傳來大象和水鳥的呼應(yīng)，她的意識才漸漸回歸，心重新安放進(jìn)了腔子里。

　　她驚奇地看著火羽鳥，“你是誰？”

　　火羽鳥當(dāng)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板栗這時(shí)冒出來，奉上它珍藏的板栗核桃，唧咿唧咿說個不停。

　　火羽鳥安靜如雞，不為所動。

　　小板栗殷勤討好了半天沒有得到半點(diǎn)回應(yīng)，灰溜溜地埋頭鉆進(jìn)晏喜懷里。

　　晏喜低頭拖著它，捏揉著它白色的長耳。

　　等她再次抬起頭來時(shí)，西米盤在案臺上如斗雞般單方面對峙著火羽鳥，火羽鳥側(cè)頭淡淡地看了一眼西米，飛上晏喜頭頂蹲坐下來。

　　這……這是什么不良癖好？

　　晏喜縮頭抬眼，然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不能慣出它的習(xí)慣，晏喜伸手打算摟下火羽鳥。

　　五只水鳥繞著洞口盤旋飛舞，大吉祥一家爬上山坡，抬起長鼻朝著洞口齊鳴，聲音低沉冗長。

　　火羽鳥毅然舍棄晏喜，飛向大吉祥一家，圍繞它們飛旋了一圈之后，停在小吉利的頭冠上。

　　西米齜牙咧嘴一番溜回案下，晏喜這才發(fā)現(xiàn)，它們竟然在火灶一磚之隔的案臺下打了個巴掌大的洞，是打算在里面冬眠嗎？

　　難怪把藤簍打翻在地，估計(jì)是想把火羽蛋挪到小洞中，卻不幸失敗了。

　　旁觀火羽鳥對它們兩個的冷淡，晏喜不知道是應(yīng)該責(zé)備它們，還是該安慰它們。

　　火羽出生的第二天，天開始放晴，溫度回升了一些。

　　然而，晏喜卻郁悶無比。

　　這只火鳥喝水只喝她杯子里的菖蒲水，她特意給它準(zhǔn)備了一個新杯子，它依舊只用她的杯子。

　　好吧，晏喜猜測它是喜歡杯子上刻畫的雪花，她自己換了個彎月杯，把雪花杯讓給了它。

　　可是，它為什么又跟著用彎月杯呢？難道是疑心其他的水里有毒嗎？

　　晏喜試著跟它溝通，不知道是不懂她的語言還是其他原因，它依然故我。

　　溝通失敗，她被迫喝著它的口水，憂心忡忡，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細(xì)菌感染？

　　而且它還挑嘴，山藥不吃，葛根不吃，板栗不吃，核桃不吃，紅棗不吃，五味子也不吃。

　　就在晏喜想把它趕出去自謀生路的時(shí)候，它終于對著梧桐子張開了貴喙。

　　晏喜告誡它不要太矯情，這樣脫離眾生，會不受待見的。

　　它冷靜自持，不溫不火，緩緩仰頭長鳴。

　　五只水鳥拍翅而來，晏喜拍著仰起的脖子，默默無語。

　　她是把它抓起了打屁屁呢，還是打它屁屁呢？

　　它優(yōu)雅地吃下梧桐子，朝一旁虎視眈眈不斷挑釁的西米噴出一簇小火焰。

　　火焰噴出不過一米左右，化成輕煙就消散在空氣中，不留痕跡。

　　西米飛快地溜出洞穴，嘶嘶大叫。

　　恐怖的怪鳥！

　　她腹誹。

　　為了維護(hù)它的愉悅心情，她只能無視小板栗和小吉利委屈的眼神，對它們掐斷了梧桐子的供應(yīng)。

　　孩子們，火爆大佬你惹不起！

　　為了補(bǔ)償大家，晏喜決定去挖一些蓮藕。

　　晏喜踩在沼澤中，順著干枯的荷莖摸進(jìn)泥里，手臂埋在淤泥中摸索到一節(jié)節(jié)蓮藕，蓮藕最粗的一段比她的手臂還要粗。

　　她握住兩端往上拔，淤泥不甘心寶貝被她搶走，極力阻止，拉著蓮藕的根莖與她對著干。

　　啪……

　　晏喜五體投地趴在沼澤中，淤泥漫過頭臉，泥沙灌進(jìn)口鼻中，她奮力掙扎著起來，爬上山坡，鉆進(jìn)了溫池房里。

　　等她收拾干凈出來，準(zhǔn)備繼續(xù)與淤泥奮斗的時(shí)候，看見沼澤邊已經(jīng)堆了七八根沾滿淤泥的蓮藕，大吉祥用它那對又尖又長的象牙挖掘著沼澤里的蓮藕。

　　“大吉祥！你太棒了！簡直無所不能?！标滔才芟氯ィё∷南笱腊蛇笠豢?。

　　“不過，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

　　晏喜抱起蓮藕在葫蘆口沖洗干凈，又拿著新做的衣物進(jìn)了溫池房。

　　日落早了許多，天黑的時(shí)候，灶上陶罐里的板栗蓮藕湯才煮開了一次，板栗和蓮藕的香味充滿整個洞穴，湯色清淡，晏喜覺得還可以再煮一會。

　　她把切好的鮮藕給大家分好，坐在矮木墩上吃著一截白嫩嫩的蓮藕，清脆爽口，甜汁豐沛。

　　大吉祥夫妻慢慢地用長鼻卷食，與往常吃山藥葛根沒有什么不同。

　　小吉利表現(xiàn)卻異于往日，大有狼吞虎咽之勢。

　　火羽立在高木墩上梳理羽毛，對大受歡迎的蓮藕沒有興趣。

　　水鳥試探著飛到大吉祥夫妻身邊，低頭啄食起來。

　　西米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小板栗唧咿唧咿找了半天也沒把它召喚出來，抱著一塊蓮藕啃了幾口，再叫喚幾聲。

　　晏喜覺得西米估計(jì)被火羽傷了自尊，躲起來療愈它那脆弱的小心肝。

　　她并不怎么擔(dān)心，蛇在冬天都會冬眠，整個冬天不吃東西也沒什么事。

　　等板栗蓮藕湯煮好后，西米已經(jīng)被她拋在腦后。

　　香甜軟糯，溫?zé)岬臏虧櫫怂奈迮K六腑，她全身的經(jīng)絡(luò)被打通，渾身說不出來的舒坦。

　　一大罐板栗蓮藕一半分給了大吉祥一家，一半被她和小板栗吃得干干凈凈。

　　事實(shí)是，小板栗只吃了它那一碗就仰躺在晏喜腿上動彈不了了，而晏喜一個人吃完了剩下的三碗。

　　她強(qiáng)忍住舔碗的沖動。

　　阿喜，你是個淑女。

　　現(xiàn)在，她只想躺下來，舒舒服服的做一個好夢。

　　夢中，西米躲在九曲河中，隨著水流越來越遠(yuǎn)，晏喜想喊它的名字，嘴巴大大張開，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她驚慌失措，扭動著身體，被一聲長鳴驚醒過來，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里？

　　她抬起壓在胸口的雙手，看著頭頂紅色的巖石，神色恍惚。

　　西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