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間煙火
吳奈和元永澤面面相覷,有點摸不準這個沒頭沒尾上來就問的鄉(xiāng)村婦女路數(shù)。
兩個鳩占鵲巢的靈體都冷不丁咯噔一下,本能性的有點戒備的意思。
也無怪他倆如此,畢竟這個節(jié)骨眼冷不丁跳出個意有所指的中年女人,難免會做賊心虛。
沒等到吳奈的回復(fù),半瘋的婦人邊便突得神色大變,像是看見了什么驚駭之物,大喊著“你不要過來啊”,連滾帶爬地跑了,姿勢滑稽得像一只剝了皮的蛤蟆。
姣好的臉龐閃過嗔怪的神情,元永澤忍不住開噴:
“有毒吧,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吳奈卻不作聲,只是捂著眼睛,忍住想流淚的沖動。
眼底的紅蝶投影,愈發(fā)鮮艷了。
扭頭看了下還在氣頭上的學生兼女兒,像個慢騰騰的陸龜一般的中年人露出了老父親的傻笑。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么快就被原身自帶的肉體習慣給影響了,倒是不用擔心他表現(xiàn)得太過豪橫,引人猜忌。
心中隱隱有了猜想,約莫是有了些底的吳奈瞇著眼,就著落日最后的灰燼遠眺著消失在鎮(zhèn)子盡頭的瘋女人,已經(jīng)有了基本的打算。
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對于他這種備忘錄斗士來說,謀定而后動就是個笑話,他貧瘠的大腦連腦補個課堂發(fā)言都困難。所以一路憑著感應(yīng)莽出線索來,再順藤摸瓜,對他而言不失為好的線索。
看來他們運氣不錯,吳奈附身的中年人露出憨厚而爽朗的笑容,對著抱怨不止的女兒報以慈愛的語氣:
“乖,咱們別鬧了,趕緊跟爸爸一起去吃飯飯好不好?”
一陣惡寒的元永澤忍著嘔吐的欲望,有氣無力地表示著自己的憤怒:
“做人別太絕……”
“嘖,這都沒上鉤么?有夠堅韌。這不是有點不相信你的操控能力,我已經(jīng)打算扮演一個養(yǎng)育腦癱兒的堅毅父親了?!?p> “……”
確信這個學生短時間身上的確沒法再榨取出多少負面情緒的回饋,吳奈撇撇嘴,結(jié)束了試探的想法。
穩(wěn)如老狗地朝著鎮(zhèn)口走,吳奈的心神早就牢牢鎖定了這個小鼠般瑟縮的女人。
是她讓紅蝶起了反應(yīng)的。
吳奈此刻的心情就好似是看完了更新的小說,剛費勁千辛萬苦打贏晉級賽,去廁所間釋放了一下自己,整理好心情再出發(fā),突然發(fā)現(xiàn)一切索然無味以至于百無聊賴到開始摸索自己的臉,弓背彎腰,忍著身體酸痛和水汽氤氳的浴室鏡子,最后喜出望外大喜過望突然發(fā)現(xiàn)了藏在發(fā)際線以上稀疏的頭發(fā)下一個微不可察膿包的黃綠色嫩芽并開始輕攏慢捻抹復(fù)挑一般,有感覺好起來了。
原本壓抑而有些沉重的心境也不免感覺輕快了不少。
既然確定了方位,倒也不必太過強求一朝一夕就解決問題,時間足夠他鴿。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找家飯店坐下來恰頓熱飯。
和程勇這具中年男性的肉身融合起來還是比較復(fù)雜的,畢竟半截身子入土,太多的生命活力喪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果考慮男女性的性別差異之類,那差距就更大了。這也是照顧到自己學生被自己折騰掉了半條命,所以給他分配個女生的肉體。
借尸還魂不是一件特別難搞的事情,但倘若想要長期頂著一具本質(zhì)上已經(jīng)死去的軀體活動在人世間,相應(yīng)的維護程序也是比較繁瑣的。
還好《靈體養(yǎng)護指南》上,對于這種情況也有所涉及。
簡而言之,一個靈體的變強需要想起【名字】,找回【記憶】,理解【職業(yè)】。而相對應(yīng)的,如何正確的維護肉身,也得想辦法增進和這具軀體的契合度。
吳奈出于性價比的考慮,沒有費勁巴拉去掘地三尺,搜尋這具肉身的信息。僅僅停留于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至于剩下的契合度,隨著不斷的運動,也會逐漸提高,只不過很難達到一定高度罷了。
就好像穿著一個不夠透氣的皮囊的奧特曼演員……索性可以隨著一點點接觸人世間的實在事物,解鎖出隱藏在肉體本身的諸多本能來。
念及此,吳奈心在滴血,倘若他當初能一巴掌拍死那個盜版軟件,把他不腐的肉身重新拿來開發(fā),現(xiàn)在的故事就可以變成一個普通的大三師范生的平靜生活了。
當然,后悔這種情緒屬實是在內(nèi)耗自己的心力,吳奈雖然做不到八風不動,但是簡單的轉(zhuǎn)移注意力技巧還是清爽得不行。
打量著小鎮(zhèn)有些拉胯的廣場,吳奈選了條靠右偏向于狹窄的路進去,至于向左繞行的瘋女人,那就先隨她去了。
隔著老遠,他就聞到了一股久違的香氣。
有一說一,靈體再怎么強大,五感被削沒了大半就尼瑪離譜。
別跟我談什么第六感什么靈視什么直面世界的真實,除了多了些下飯的不可名狀還有啥?
哪比得上這人間煙火氣來得靠譜!
“老板,來倆辣鴨頭,兩盤梅干菜肉餃,再幫忙倒上兩碗筍干湯?!?p> 熟稔地報出菜名,吳奈,也就是現(xiàn)在的程勇一手從皮夾里單捏出一張五十面額的錢,整整齊齊地鋪在有些陳舊和污漬的前臺上。
穿著臟污得已經(jīng)看不出來本色圍裙的老板娘挺著兩人寬的腰身,靈活地周轉(zhuǎn)在前臺和后廚之間,麻利地報著客人的要求。
滾滾的蒸汽在后廚逸散開來,熱氣騰騰的滋味裹挾著初春的料峭,揉做一種溫和的煙火氣質(zhì)。
領(lǐng)了號牌,穿著灰撲撲夾克的中年人帶著一臉不情愿的女兒選了個角落坐下。
四周大抵多是周邊務(wù)工的農(nóng)民,石灰水泥的殘渣點綴在懶得換的工服上,間或還能跳躍到他們亂糟糟的頭發(fā)上去,熱絡(luò)的氣氛卻不會因為這些掃了興,總有人不時有從嘴里啐出些肉渣的,卻也引得店家養(yǎng)的那只矮腳黃白色串串猛搖尾巴。
鎮(zhèn)子里多是熟面孔,吳奈的中年人打扮尚且不顯眼,青春靚麗的元永澤雖然一臉司馬,但膠原蛋白撐起來的年輕味道終究引得幾個老光棍探頭探腦地瞄。不時能隱約聽見竊竊的議論聲。
“這誰家孩子回來了?”
“鎮(zhèn)子里大學生攏共那么些個,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都開學了,咋還有人回來?。俊?p> “看這氣質(zhì)不像大學生,也不像是打工的,倒像是個太妹……”
……
就在可憐的女裝兄貴快要裂開的時候,吳奈等了好久的餃子,終于從爭先恐后地被趕到了他面前空蕩蕩的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