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青春（16）
期末考試結束，寒假來臨，學生陸陸續(xù)續(xù)走了，校園里越來越冷清空曠，考完最后一門，佳琪帶蘇寧去了翰墨林小區(qū)，并給了她一把鑰匙。
蘇寧很感激，她有些拘束，她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大房子，來來回回的看，很是歆羨，“小琪姐，想不到你都有自己的大房子了，我此生的理想就是可以在某個城市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小屋。”
“你以后也肯定會有的。不過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怕不怕？要注意安全，每天回來門要反鎖?！奔宴髟偃凇?p> 蘇寧搖頭，“我不怕，這里很舒適很安全。謝謝你，小琪姐。”
兩人說著話，佳琪的電話響了，是燦燦，她問她寒假了有啥計劃，佳琪簡要說了兩句，約了晚上到她那里，就掛了電話。
“就是沒什么吃的，你要是想自己做飯，樓下的超市可以買，不過品種少些，小區(qū)出門左拐500米，有個沃爾瑪，里面的菜更齊全......”佳琪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兩人出門來熟悉周邊的情況，佳琪又給她又買了點零食水果之類送回家。
“你會不會做飯？”佳琪把東西規(guī)整在冰箱里抬頭問她。
“會一點，你放心吧小琪姐，我一定把這里打掃的干干凈凈，也絕不會帶其他人過來?！?p> 佳琪笑了，“你不用太拘束，自由些就好，我覺得你就像我的一個小妹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一種親切感?！?p> 蘇寧不好意思笑了，“要是真有這么一個姐姐那我就有福氣了?！毕肓讼胗謬@了口氣，“還是不當我親姐姐好，那樣子反而害了你?！?p> “此話怎講？”
“我們老家特別重男輕女，我媽本來要我上完中學就去打工給我弟弟賺錢娶媳婦，后來我在外面打工的姑媽回來，好說歹說，保證每個月的生活費她出，才讓我讀了高中上了大學，上了大學我有了助學貸款，我媽更不管我了，還讓我每個月往家里寄錢......”
開了地暖溫暖如春的室內，蘇寧將多年來的委屈和艱辛一一述說，她紅了眼眶，幾度哽咽，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此情此景恐怕此生也就這一回了。
佳琪很震驚，她沒有想到現(xiàn)在中國還有這樣子的地方，女兒和兒子，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嗎？她不理解，也很為蘇寧抱不平“別難過了，好在都過去了，以后你會越來越好的，等你工作了賺錢了，就可以證明給你父母看，女兒一點不比兒子差。”
佳琪拍拍她，輕輕的擁抱了她，這個不過十八歲的小姑娘，肩膀瘦弱，眼神純凈，倔強勇敢，很是惹人心疼，她尚且稚嫩如春天新生的枝丫，卻要承擔起一個家庭的重任，還要承受最偉大的母親帶給自己最深厚的創(chuàng)傷，說起來是命運不公，還是這個社會基層女性的無知和冷漠？
她有些氣憤又無可奈何，蘇寧抬起一雙淚眼看她，目光柔軟又堅韌如石縫中的小草，“小琪姐你不用替我難過，我覺得我真的算幸運的了，我們那里有很多比我小的多的女孩子，她們早早就輟學了，在外面打工，和我一樣大的，孩子都有幾個了。等我要是以后真的賺錢了，我想過了，我要每年都資助一個女孩讀書，改變她們的未來?！?p> 佳琪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蘇寧滿懷期望的模樣，只鄭重點點頭，“嗯，你一定會做到的?！?p> 兩人就這樣相對而坐說了一下午的話，一起吃了簡單的晚飯，佳琪才辭了蘇寧往燦燦家去。
房間內安靜下來，佳琪沒走多久，蘇寧母親打來電話，她在電話里暴跳如雷“死丫頭，你們要放假了吧，還不趕緊打錢回來？過年了，要買年貨，你弟弟和你爸的衣服都穿不成了！......”
掛了電話，蘇寧渾身冰冷，仿若才從泥潭中爬出來又被人一腳踢了回去，周身都是窒息冰冷的感覺。母親，她一直想要討好認同的媽媽，從來沒有關懷過她是否吃飽穿暖，是否被人欺負過，是否在外面遇到挫折，她在乎的只是還能從她身上榨出多少錢來。
她卷腿坐在沙發(fā)上，埋頭在膝蓋間，嚶嚶嚶的哭泣起來。
佳琪打車來了燦燦家。屋內一改往日溫馨熱鬧的氛圍，冷冷清清。
燦燦開了門，她眼圈紅紅，和往日幸福張揚不同，整個人變得陰郁，大楊及其父母都不在，只有樂樂和干女兒西西卷縮著睡在小床上。
佳琪很震驚，“發(fā)生什么事了？你這是怎么了？”
“你也看出來我很累吧，”燦燦坐在沙發(fā)上，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頰，“你看，這就是活生生的證明，剛剛這里發(fā)生了一場惡戰(zhàn)?！?p> “大楊打你？！怎么可能？”佳琪的吃驚溢于言表，大楊的寵妻生活佳琪那是看在眼里的。
“不是他”燦燦吸了吸鼻子，“是我公公。”
佳琪心疼的湊過去看了看她的臉頰，微微有些腫“還疼嗎？”
燦燦搖了搖頭，“不疼，這里疼”她指了指心的位置，“拔涼拔涼?！?p> “怎么就.....不管因為何事，這太過分了?！?p> “這矛盾不是一天兩天，西西出生的時候你在醫(yī)院，你當時也看到了吧，價值觀不同，以前沒住在一起距離產生美，彼此還能忍受，生了西西，我婆婆要來照顧，拗不過讓他們過來一起住，每天，大楊做家務她就在旁邊指桑罵槐說我什么都不做如何如何，這就算了，我也不計較，只要大楊沒啥意見就好，關鍵是對樂樂，你看，他才5歲，能知道什么，生了西西，非要讓樂樂什么都讓著妹妹，孩子委屈的，我看不過去說了兩句，他們就吵，大楊回來了就和大楊哭訴說我在家里對他們像對待奴隸，今天晚上吃飯，又在飯桌上批判我，我實在聽不下去，反駁了幾句，她就說我媽教的好女兒，要給我媽打電話退貨，我摔了筷子，我婆婆就哭，我公公就打了我一巴掌。他還要打，大楊攔住了，他們就鬧嚷嚷著要回去，說什么兒子不靠譜，娶了媳婦忘記了娘，要跟我們斷絕關系，說啥也不住了，收拾了東西就走了，大楊送他們去了，估計今晚回不來了，勸去了。”
燦燦唉聲嘆氣，“真是過不下去了，要不是看在大楊的份上，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他們！”
佳琪握住了燦燦的手，安慰她“別難過了，你公婆平時看著挺和藹的，沒想到是這樣的，他們真的回去了也好，斷絕關系也是一時氣話，過一陣子氣消了，想兒孫了，就會好些了，不過以后還是不住在一起好些。”
“哎，大楊，他現(xiàn)在也沒那么多耐心，又想孝順，從不敢說老人一句話，結婚前我覺得是好事，現(xiàn)在覺得盲目順從那真是害死人，晚上我和他說起來公婆做的事，指望他去說和說和，從中間調解一下，結果呢，他煩得要死，說我沒事找事。男人啊，都指望不上。”
提起大楊，燦燦相當失望，佳琪只得安慰她“大楊夾在中間，一邊是親生父母，一邊是最愛的媳婦，他也挺難的，你也多體諒體諒他，他對你肯定是真心的，你看以前，你們關系多好，現(xiàn)在是因為你公婆的原因才導致你們之間的裂痕，你公婆回去了，你們肯定能回到從前的，你要對他有信心?！?p> “希望如此吧，”燦燦感嘆，“想起這一堆破事，我就真是羨慕你，一身輕松。”
兩人說這話，大楊回來了，他垂頭喪氣，像蔫了的茄子，瘦了也黑了，看到佳琪他打了聲招呼就洗漱去了。
“看，大楊回來了，你們好好溝通，如果實在不行，就給他時間冷靜冷靜，千萬別吵架了，傷感情，想想你們幸福的時候?！?p> 佳琪囑咐燦燦，提起包準備回去。
“我知道，你放心吧，你要回去嗎？今晚上住這兒吧，這么晚了?！睜N燦不放心。
“不用，我還是回去了，你們好好的，有事給我打電話?！奔宴饕呀?jīng)走到門口。
“那你等著，讓大楊送你?！睜N燦拉住她。
“快回去吧，看好我的干女兒和干兒子，我自有人接，放心?！?p> “那行，你到家了給我個電話?！睜N燦看她執(zhí)意要走，只得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