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dāng)時明月（2）孔雀飼養(yǎng)員

　　2011年11月11日，星期五，一中舉行藝術(shù)節(jié)總決賽。

　　這一天也是洪夏的生日。

　　她定了個KTV小包間，提前邀請了幾個同學(xué)，男男女女都有，為了讓氣氛看起來不那么尷尬，雖然目標(biāo)只有一個：陳燦。

　　陳燦在藝術(shù)節(jié)里依舊出盡了風(fēng)頭。

　　那兩年Super Junior的《Sorry Sorry》在中國紅極一時，紅到什么程度呢？只要背景音樂一響起，就讓人忍不住想跟著那標(biāo)志動作：彎腰搓手，然后拿左手拍右腳，右手拍左腳……

　　陳燦組織了班里加上他，九個男生按照《Sorry Sorry》排了個帥到炸翻全場的歌舞秀，他唱歌和跳舞最強(qiáng)，所以站中間，享受眾星捧月般的待遇。

　　那個時候洪夏其實有點(diǎn)兒心疼他旁邊那八個男生的，因為他們跳得是那么賣力，認(rèn)真的樣子比之跳廣場舞的大媽過猶不及，但是全場的喊聲依然只貢獻(xiàn)給了陳燦。

　　下至剛?cè)雽W(xué)的高一小妹妹，上至快畢業(yè)的高三老姐姐，整個大禮堂的女生們?yōu)榱岁悹N，毫不吝嗇自己的鬼哭狼嚎。

　　羅素素坐在洪夏身邊，氣定神閑地說道：“快看，你家花孔雀又要開屏了。”

　　同時，她順帶著慫恿洪夏趕緊給陳燦發(fā)QQ消息邀請他去參加生日趴。

　　那時洪夏剛換了新的QQ號，因為之前的QQ被盜號了，每天總有莫名其妙的組織用火星文，給自己發(fā)什么“性感荷官，在線發(fā)牌，一次注冊，終生免費(fèi)”之類烏七八糟的鏈接。

　　洪夏不堪其擾，干脆開了個新號，正好也省得看到QQ空間里之前和張小言的互動，以免睹物思人。

　　陳燦對她的生日趴邀約欣然應(yīng)允，這讓洪夏當(dāng)時攥著手機(jī)還有點(diǎn)不敢相信。

　　“這是好兆頭啊，說明有戲！”羅素素推了一把杵著的洪夏激動道。

　　“沒準(zhǔn)人家就是想蹭個飯呢……”洪夏故作忸怩地說。

　　“就算是蹭飯，這么帥的臉蹭你的飯，你不樂意？”羅素素反問。

　　“樂意，可勁兒蹭，隨便蹭?！?p>　　那天晚上，KTV包房里紅紅紫紫的燈光在人們頭頂曖昧地閃爍，洪夏雖然是主角，但還是選擇縮在角落里為大家切歌。

　　作為音律絕緣體，她從小就害怕音樂課，什么電子琴、鋼琴、手風(fēng)琴她什么都玩不來，豎笛也吹不好，就連三角鐵都敲不出個調(diào)兒來。

　　她常常自嘲：除了退堂鼓，自己還真沒什么擅長的樂器了。

　　所以那個晚上的陳燦，在洪夏的眼里顯得特別動人。

　　她一直都特別羨慕那些唱歌好聽的人。這個世界上很多技能都可以通過后天學(xué)習(xí)，比如跳舞，畫畫，做手工……唯獨(dú)唱歌，那真的是老天爺賞飯吃。

　　陳燦的嗓子那是上帝吻過的。

　　洪夏的嗓子那是上帝掐過的，而且掐的勁兒還不小。

　　陳燦坐在那里，眼里閃著光，嘴角掛著笑，舉著話筒唱“祝你生日快樂~”的時候，洪夏相信了那句話：想要忘記一個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去接納另一個人。

　　因為我們的心也許真的很小，只要用新的美好去填滿，悲傷就會漸漸消散。

　　大家玩嗨了之后，借著陳燦去上洗手間的功夫，羅素素推著洪夏出了包房，找了個沒開的包間暗中觀察。

　　陳燦從洗手間出來，返回的路上正好看見洪夏堵在路當(dāng)中，手里還拿著一盒包裝精美的餅干。

　　“我自己手做的曲奇，喏，送你嘗嘗，謝謝你來我的生日趴給我慶祝。”洪夏鼓起勇氣說道，心里一陣發(fā)慌，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眼睛。

　　陳燦笑了一下，雙手接過她的餅干盒子，“可是我之前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沒準(zhǔn)備什么禮物……”

　　“沒關(guān)系，把你自己送給我當(dāng)禮物就可以了?！?p>　　以上，是洪夏的個人臆想。

　　膽小如她，當(dāng)然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了，她只敢說：

　　“沒關(guān)系，重在摻和?！?p>　　這些就是羅素素教她的如何成為花孔雀飼養(yǎng)員的第一步，當(dāng)然，那盒餅干也不是洪夏親手做的，就是在外面面包店買的現(xiàn)成的，自己換了個盒子。

　　烤餅干這種過于小資的手藝活，在洪夏的字典里，不存在的。

　　就算再往后數(shù)十年，她也就只碰過一回烤箱，還是在旅游的民宿里，用房東家里的烤箱試著做過一回烤雞，結(jié)果還把人家盤子給炸了，為此多賠了50塊錢。

　　但這并不妨礙“餅干是假的，但我想撩你的心卻是真的?！?p>　　那個晚上，陳燦對洪夏說：“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羅素素在一旁起哄道：“對對對，我們洪夏家里住得特別遠(yuǎn)，罰你沒準(zhǔn)備禮物，將功補(bǔ)過，送我們小壽星回家?！?p>　　彼時人群散去，三個人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大家后面。

　　羅素素目送洪夏和陳燦上了公交車，眼里發(fā)射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公交車上，陳燦打開了那盒曲奇餅干，捏起一塊放進(jìn)嘴里，慢慢地咀嚼過后，大加贊賞：“你做的餅干，還蠻好吃的?！?p>　　洪夏心中暗想：這不廢話！這可是店里最貴的那種！

　　但是她依然掛上了一臉?gòu)尚?，嘴上說著：“還可以，還可以，隨便做做而已?！?p>　　“想不到你成績這么好，居然還這么會下廚?！?p>　　是呢，誰不是呢，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洪夏在心底感嘆。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在KTV喝的可樂有點(diǎn)上頭，她接下來的一番言論讓陳燦和她自己二人都同時嘆為觀止。

　　“其實我還特別會做飯，特別喜歡下廚房，下次有機(jī)會請你嘗嘗?！?p>　　其情之深，其意之切，說得洪夏差點(diǎn)兒自己都快相信了。

　　接下來的15天里，她便開始了用愛心飯盒給陳燦帶愛心晚餐的日子。那時晚自習(xí)之前，學(xué)校留一個小時給大家吃飯，每天那個時候，洪夏便拎著她的飯桶到班里后面的長條桌上，招呼陳燦過來品嘗。

　　飯桶里的菜來自于洪夏小區(qū)門口新開的一家中式快餐店，飯店是家庭經(jīng)營模式，王阿姨負(fù)責(zé)收錢，她老公負(fù)責(zé)做飯。

　　18塊錢可以買兩菜一飯，洪夏問她能不能在店里充個會員，每天都來點(diǎn)兒不一樣的。

　　王阿姨說不行，小本買賣，暫不支持包月。

　　洪夏小嘴特甜，每次到了店里都把王阿姨她老公夸得一愣一愣的，說他做飯?zhí)贸粤?，讓他千萬、一定、務(wù)必變著法兒地做，絕對不能重樣。

　　這樣的日子過到第15天的時候，王阿姨終于忍不住了：“姑娘啊，你放過我家老頭子吧，他這輩子會那幾個花樣都做完了，實在是做不出新菜了！”

　　也是，一天18塊錢是不能要求人家太多。

　　但那一天里，洪夏和陳燦的QQ也改成了當(dāng)時非常流行的情侶網(wǎng)名。

　　陳燦在QQ上對洪夏說：“這名字挺有意思的，要不一起換一個？”

　　突如其來不明不白的一句話，讓洪夏的心瞬時方寸大亂。

　　半晌，她緩緩敲出一個：“好……”而后飛快修改了自己的QQ網(wǎng)名。

　　剛修改完畢，眼尖的羅素素就被炸了出來，說這叫孔雀飼養(yǎng)員正式上位。

　　“他怎么可能看上我呢？”洪夏手底噼里啪啦地敲過去幾個字，腦海里像走馬燈一樣閃過那些追過陳燦的女生們……

　　其中不乏后來考上某某電影學(xué)院的藝術(shù)生。

　　“可能他沒有和你這種學(xué)霸談過戀愛，想要品嘗一下知識分子的芬芳?！绷_素素回道。

　　就是這樣的故事開頭，常常讓洪夏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陳燦和她談戀愛，到底是為了窺視年級第一的內(nèi)心情感世界，還是為了消弭他媽做飯過于難吃，在他心里留下的深重陰影。

　　但也有可能，兩個都不是。

　　不過年級第一成績好，和年級第一長得帥搭配在一起，這樣的組合總是讓她感嘆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就連兩個人放學(xué)一起乘坐的公交車，都應(yīng)該更名為“開往美好未來的幸福大巴”。

　　寒假期末考試之前，有那么三天左右的時間，陳燦忽然對洪夏冷落下來。

　　“快考試了，我們都應(yīng)該先好好復(fù)習(xí)。”這是他發(fā)來的短信。

　　看見這幾個字的洪夏一直試圖透過手機(jī)屏幕上的文字，去窺探陳燦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和神態(tài)。

　　是一臉寵溺地說：“乖~快考試了，我們都應(yīng)該先好好復(fù)習(xí)，加油！洪夏！”

　　還是一臉不耐煩，冷漠地說：“快考試了，別來煩我?！?p>　　“難道我不知道快考試了嗎？說的什么屁話！我脖子上頂?shù)糜植皇莻€木魚，還用得著你來敲打？”洪夏攥著手機(jī)暗自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