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爛俗愛情故事的開頭,總是伴隨著流血和犧牲……這是個玩笑話,但是依然有人信以為真。
所以,當那天韓靜捧著她血淋淋的手指,沖到自習(xí)室找上張小言的時候,他很快就對這個女孩子的意圖心領(lǐng)神會了。
一個受傷的姑娘不去校醫(yī)院掛號看病,反倒來找自己這個醫(yī)學(xué)院的大二學(xué)生,除了因為愛情,張小言想不到還有什么別的原因,總不能是她會異想天開,覺得自己會隨身攜帶雙氧水和創(chuàng)可貼行走江湖吧。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啊,要不,你先去洗一下?”張小言看著她手上的血口子,面露難色道。
韓靜忽得想起來,自習(xí)室旁邊的美術(shù)教室里有學(xué)生留下的創(chuàng)可貼,“那你能去幫幫我嗎?”
在那樣的場景下,配合上這樣真誠而膽怯的試問,隨便誰敢說一聲拒絕,估計都要被人扣上“這人兒可真不是人”的帽子,所以張小言只能收了手上的作業(yè),和她走上一遭。
學(xué)校的美術(shù)教室,他第一次進來,說心無波瀾是不可能的,因為畫漫畫是他一直以來的愛好,雖然不是每一個愛好都可以成為事業(yè)和理想,但是他常常還是很羨慕能在這里沐浴藝術(shù)氣息的人。
美術(shù)教室的角落里,是韓靜剛剛的“案發(fā)現(xiàn)場”,那里凌亂堆放著石膏、硅膠、油泥還有各種錘子鉗子斧頭之類的,地上還有點點血跡,那一刻,張小言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在雕塑系,女生都當男生用,男生都當畜生用”的深刻內(nèi)涵。
面前大概不到一米六高的瘦瘦小小的女生,轉(zhuǎn)頭提起工具箱上的斧子,一把甩到了一邊,隨之而來的便是斧子砸在地上的重重一聲,張小言的心驚得微微一顫,而轉(zhuǎn)眼看向韓靜,似乎習(xí)以為常。
她受傷的手騰空著,用另一只手掀開工具箱,在里面一通亂翻,然后掏出了一沓創(chuàng)可貼,還有幾個酒精棉球,動作之嫻熟,神態(tài)之自然,實在堪稱當代女性自立自強之典范,讓一旁的張小言有些無所適從,覺得自己被拉來,就是來旁觀的。
韓靜把手里的創(chuàng)可貼和酒精球遞了過來,他先是微微一怔,雖然面前這姑娘受傷的是右手,但是他覺得用左手給自己消毒這件事還是可以做的來的。
不然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個姑娘的運動中樞可能有點兒問題,不過這顯然是超綱了,不是他一個大二的醫(yī)學(xué)生能操刀的。
“呀!我忽然想起來,我學(xué)生卡落剛剛教室了!我得趕緊回去找找!”張小言一拍腦門,裝出一副懊喪樣子,邁開大長腿就快步往門外走。
拙劣的演技和幼稚的臺詞,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一直到出了美術(shù)教室心里還在砰砰亂跳,不過好在,韓靜并沒有跟出來,她也許是大為失望,也許是受傷的手指真的很疼。
但是張小言知道,在人與人的關(guān)系里裝腔作勢,欲拒還迎是個很卑劣的事情。
那天以后,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么了了,大家彼此嘻嘻哈哈相安無事,卻不想韓靜的執(zhí)著和張小言想比,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其是在打聽到張小言沒有女朋友之后,“女追男隔層紗”的指導(dǎo)方針便在韓靜的心里生根發(fā)芽,畢竟一個正值風華正茂的單身男孩子,有什么道理拒絕一個眉清目秀又有才華的女生鍥而不舍呢?
于是她在張小言過生日那天,從他的室友那里要到了他們會去聚餐的地址。對于張小言的室友來說,幫助同寢室的優(yōu)質(zhì)男青年脫單定然是功德一件,多行善事的人,期末考試總是會得到上蒼憐憫的,更何況彼時小青年們血氣方剛,格外偏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碼,所以大家都特別期待韓靜那天晚上會做出點兒什么事兒來。
韓靜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那天晚上,她也帶上了她的兩個室友去了聚餐的地方,在大家好友拉好友之下,一個包間里居然陸陸續(xù)續(xù)就到了有將近二十個人。
BJ的倒春寒來得兇猛,當天氣溫很低,到場的男生都是裹了羽絨服來的,而韓靜穿了一件超短裙,底下踩了一雙小靴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走過一路寒風進到屋里的時候,還在瑟瑟發(fā)抖。
所謂“美麗凍人”,要想美麗,就得凍人,這樣一套裝扮在當時一群土里土氣的大學(xué)生之中,自是格外惹人注目。
再加上藝術(shù)系的女生,本來美商就會比其他系的女生高一些,更不用說這種雕塑系的,看人那都是要落實到肌肉起伏的。她們最知道哪塊兒肌肉怎么凹才最具有美感,哪個角度怎么擺才最能撩人,所以這三個女生一進來,就吸引了一桌好幾個男生暗搓搓的目光。
大家落座點菜之后,等著上菜的過程,張小言的室友起哄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說完就拿起桌上的杯子,指揮著圍坐圓桌一圈的人們開始傳杯子,而張小言作為壽星,則是閉著眼睛打鼓點,什么時候說停,拿著杯子的那個人就得真心話和大冒險之中選一個。
這種不需要任何成本,道具又信手可得的小游戲在大學(xué)生之中總是格外風靡,號稱迅速破冰,打開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聚會利器。
熱衷于玩這種無腦小游戲的人,也不過就分三種:第一種想認識某個人,第二種想整蠱某個人,第三種想對著某個人暗搓搓地表白。
以大冒險的方式說出真心話,這種套路雖老,卻十分受用。
而張小言作為壽星,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自己可以躲過這些懲罰,自然對這種游戲沒有意見。
幾局玩下來,杯子傳到了韓靜的手里,張小言的室友見了,一陣不懷好意的笑容之后便起哄著要大冒險,讓她在這桌里選個人出來,當眾表白,三分鐘里不能說重樣的,然后還要去包間外面,跟陌生人說:“這是我男朋友”,讓他們幫忙拍合照。
若是對于面薄的小姑娘,這種懲罰當然算得上大冒險,可若是對于韓靜來說,簡直是心之所往啊,而這一點,張小言當然也很清楚,他又不傻,這么刻意的流程自己再看不出來,真要去看眼科了。
他只是沒料到天天和自己同睡一寢的所謂“哥們”,居然這么快就轉(zhuǎn)投地方陣營,果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對于自己這幫哥們兒來講,大庭廣眾之下不可裸奔,而自己這個手足,充其量頂多也就是個假肢,說不要就不要,連眼都不帶眨的。
韓靜故作忸怩地站起身來,指著桌子另一頭的張小言說:“那就挑咱們的壽星吧?!?p> 看熱鬧的人聽此把手拍得啪啪作響,他們就喜歡看張小言那副面紅耳赤的樣子,更別說剛剛壽星還口口聲聲讓別人愿賭服輸,這回輪到他自己那也是逃不過去的。
眼見著韓靜就朝自己這邊走來,張小言眼神一陣左右亂晃,如果這個時候借口說上洗手間,那也太刻意了,一桌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呢。
于是只得坐在原地,看著她過來,旁邊的人格外識趣地起身給韓靜讓了個位子,這下倆人之間隔著不過幾十厘米遠,張小言被她那情深款款的眼神一盯,不由凝重地吞了一下口水。
“表白!表白!表白!”旁邊的人紛紛拍手起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