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卿念無端上來一碗冒著熱氣的面條,清湯白面,上有蔥花點綴,很是好看。
“你不吃嗎?”千歲拿起筷子,準備嘗嘗這未來帝師的手藝。
他搖搖頭起身:“微臣不敢打擾殿下進食,怕失了禮儀?!?p> 卿念無轉(zhuǎn)身回了房中,拿出手卷專心研讀。
千歲有些茫然,自己去房中不理會外邊坐著的這個長公主就有了禮儀嗎。
她隨意夾了幾根面放入嘴里,細細咀嚼后...
再來一口...
再來一口...
沒過半柱香的時間,她便將面前的面條吃完了。
沒想到卿念無做飯竟如此美味,只是簡單一碗面,竟比她宮里的小廚房都做的好。
“帝師大人,以后去了長安,還請多多照顧了啊?!彼舐曄蚍恐泻叭?,惹得卿念無連連扶額。
此時他還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當時間一天天推移,他終于感受到這句話真正的恐怖之處。
千歲站起身來,走到屋子的窗戶邊,趴在上面看著他。
“帝師大人啊,你一個人住的習慣嗎?”
霧隱老人走后,他便一個人守著這小蒼山,每日生活定然枯燥無味。
卿念無從書卷中抬眼,又頓然斂下了眸子。
“每日溫習天文地理,治國方略,診天卜筮,倒是忙不過來?!?p> 師父駕鶴西去,獨留他一人守著小蒼山。
他從小在小蒼山被霧隱老人撫養(yǎng)大,期間曾去游歷過幾州,如今他也已三年未出過壚寧縣以外的地方了。
他的林子從無人踏足,伶千歲倒是他這三年來見的第一人。
“卜筮?要不帝師大人,你幫我算算,我是個什么命相?”千歲來了興趣,她只三歲時被廣濟寺的和尚看過,說是命途多舛但命格渾厚,有佛光普照,可一次次化險為夷。
卿念無開口:“殿下金貴,微臣不敢妄加揣測?!?p> 說罷,他放下手卷,滅了兩盞燭火,鋪開了床。
千歲撇撇嘴,對著他的身影翻了一個白眼。今日實在勞累,靠著窗下便不覺睡了過去。
月亮一點一點隱進云中,天上竟是黑壓壓堆滿了云,不一會兒,天上便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忽而一陣風刮來,那雨點越變越大,伴隨著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竟是下起了暴雨。
伶千歲被一點極大的雨點砸在身上,眸子倏地睜開。
屋子有些許房檐,卻還是將她半身淋濕。
她剛要起身,就見卿念無悠悠打開了門。
“怠慢長公主殿下,這個罪名微臣承擔不起。”
千歲對這個男人真是無語,他怠慢的還少嗎...
她踉蹌起身,進了屋。
屋中擺設(shè)齊整,氣味清新,一張床鋪連著帶桌坐榻,對面是幾卷冊子,千歲翻開一角,記錄的正是大泱的信息。
“殿下若不嫌棄,睡床湊合一晚吧?!鼻淠顭o整理了下床鋪,從柜里拿出一條新被。
“那你呢?”千歲問道。
他指了指榻,千歲順著他的手看去,那榻上中間帶一小桌,位置雖算不上狹小,卻也不算大,最多也只能坐著。
“你睡床吧,我都在外面睡了半晚,湊合一下也就過去了?!鼻q張開雙臂,伸展了下身子。
殊不知她剛剛被淋濕半身,如今的姿勢...甚是傲人。
卿念無只看了一眼,就立馬轉(zhuǎn)過頭去。
“門口放著帕子,你還是先擦擦?!?p> 千歲不解,低頭看了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帝師待人清冷,卻只因她長公主的身份稍加關(guān)照。
沒想到,還是個純情男子。
“帝師如今年齡也不小了,回了京,本宮好好幫你留意著京中的女子,看哪一個適合娶過門做妻子?!彼σ饕骺粗?,轉(zhuǎn)身去門口拿了帕子背對他擦拭,“或者,你看本宮怎么樣,當個駙馬爺,本宮定不會虧待你啊?!?p> 她這話全然帶著玩笑意味,可那帝師卻依舊不解風情。
卿念無沒理會她,點上燈,坐在榻上:“殿下就不必擔心微臣的事了,至于長公主這樣的,微臣大概無福消受?!?p> 千歲努努嘴,坐在了另一榻邊,
“帝師大人啊,你就幫我算算吧,嗯...就算算,我到底以后還能不能見到我哥哥?!?p> 卿念無抬頭望著眼前的美人,雙瞳剪水,眼底盈盈一片清澈。
無奈抬起右手,比在她眉心。
千歲抬眼望去,只見他手心突然冒出淺藍色的氣,很淡,可的的確確是從他手心散發(fā)來,全都進了她眉心。
她從未見過。
“卿念無,你是仙人嗎?”他的手心離開了她的視線,千歲癡癡問道。
卿念無輕輕勾唇:“這世間哪里容得下什么仙人。”
“殿下福澤深厚,自能得償所愿?!?p> 意思是,她可以再見到她哥哥了。
外頭的風雨依舊很大,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屋里突然亮了亮。
千歲一滴淚凝在眼角,垂下眸子輕呼出一口氣。
“卿念無,你到底有沒有見過我哥哥?”
他看著她眼角的淚終究是滑了下來,有些后悔騙了她。
他輕聲:“見過?!?p> “他在哪兒!”千歲雙眉蹙起,神色激動,站起來湊近追問道。
“我見過,但我也應(yīng)過他,時機成熟之前,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的話讓伶千歲備感不解,什么叫時機成熟,她是他的妹妹,難道也不能見嗎?
她坐回榻上,知道再追問面前這個人也無果。
半晌,千歲出聲問道:“他安全嗎?”
“殿下放心便是?!?p> 那就好,那她就可以放下心了,日后她可以不再尋找哥哥,要用全部精力不顧及一切拿回屬于伶家的東西,可以去報弒親之仇。
千歲相信,人活著,一定會有轉(zhuǎn)機。
她哥哥還在,一切都會不一樣。
“是你救了他嗎?”
卿念無點點頭,千歲籠著的眉終于舒展開:“謝謝?!?p> 他淡淡回答道:“無事,他是你的兄長,也是我的朋友?!?p> 卿念無站起身來,遞給她帕子拭淚,又走到書卷前挑出幾卷,放在隨行包袱中。
“明日我們便可啟程回京?!鼻淠顭o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說道。
千歲抬眼淺笑看著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