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到紅月嗎,就站到樹根的嫩芽上,”
“你想看到白月嗎,就站到樹梢的尖頂上,”
“如果你看到藍藍的小月亮,請你輕輕關(guān)門,合上我的眼窗?!?p> 黑色的影子隱伏在巨樹的陰影里。
森林里傳出了誰的誦讀聲?
段木炆羽心里裝滿恐懼和痛苦,她直覺感到前面有危險,她的直覺感到前面發(fā)生了慘痛的事,她只能壓抑住情緒,操控著黑色的戰(zhàn)獸,慢慢的向前。
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廣場,一棵完整的巨樹被利器一劈兩半,倒開的兩部分被層層樹枝支起,向外交叉著,搭成數(shù)個高達百米的吊架。
見之者必畏懼,似乎眼前一個像巨樹一樣高的巨人,狠狠揚起刀斧,才能將一棵二百多米高的巨樹從中劈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寶座。
這才是“斷木”一族的起源。
這里悄無聲音,曾經(jīng)這里是部族的廣場,幾百人曾在這斷木寶座下燃起篝火,歡聲笑語。
現(xiàn)在,這里一片安靜。
一顆百米高的大樹斜著倒塌在一側(cè),樹身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利器劈砍的痕跡,樹木的斷層還很新鮮,似乎最近有誰曾不自量力的模仿巨人,留下了這樣的敗筆。
黑色的影子慢慢走入了月光之下,每一步都小心而謹慎。
段木炆羽瞳孔幾乎渙散了,心里波濤起伏,痛感將她的心腸打結(jié),冷冷的墜著。
這樣的場景在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可能,要么是整族搬遷到其他地方,要么是整族被殺的一干二凈,化為黑煙回到自然。
“還,有···”
“還,有,人,嗎···”
聲音從她喉嚨里慢慢的擠出來,悄悄在廣場上傳遞開。
那斷木王座下,一排排木屋沿著兩個巨大斷枝而修建,成為兩層木墻。
現(xiàn)在,是死寂的木墻,銀色的月光照在那些熟悉的木門木窗上,都是打開的,所有的木屋都是沒有人的。
人呢?
段木炆羽茫然的打量這個黑色的王座。
王座后,突然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你想看到紅月嗎,就站到樹根的嫩芽上?!?p> 段木炆羽猛一催小欏,黑色風一樣沖向了王座后,那里有一團疊起的黑影,似乎能看到無數(shù)凸起的枝椏。
小欏猛地停下腳步。
那是層層堆起的尸體,一絲絲黑氣從上面逸散,這些熟悉的長袍,這些熟悉的臉和軀體,這個熟悉的部族,正在一點點回歸這個世界。
“你想看到白月嗎,就站到樹梢的尖頂上,”
面色蒼白的段木炆羽猛一拉小欏,如颶風一樣奔上了斷木王座,撞散了無數(shù)木屋,拉斷了數(shù)十根繩索,黑色的颶風一聲痛吼,竄到了劈開巨木的平臺上,在斜著向上的左側(cè)斷枝上,一個罩著黑袍的身影正站在尸體堆的正上方。
“如果你看到藍藍的小月亮,請你輕輕關(guān)門,合上我的眼窗?!?p> 小欏發(fā)出一聲咆哮,猛地向人影沖鋒撲了過去。
黑影,轉(zhuǎn)過了身體。
“族長!”段木炆羽一聲驚叫,
小欏猛的停住。
一個面容莊重的男子,他臉上滿是流淌的淚水,蒼白的皮膚下血管隱現(xiàn)青綠。
他的左手,握著一瓶滋滋作響的藥水。
“炆羽?”滿臉淚水的男子喃喃道:“你怎么回來了,快,快走!”
“族長,這里發(fā)生了什么?”段木炆羽上前一步,淚水從眼眶中流淌下:“大家呢?族人呢?”
“走,別管快走!”男子猛地沖過來一把推向段木炆羽,他揚起手臂的瞬間,段木炆羽睜大了眼。
黑袍下,是一顆裸露的心臟。
那綠色的血液,在青色的心臟中勃勃鼓動,暗青色心肌有力的彈動,里面似乎有一點點綠光在轉(zhuǎn)動。
“你,”段木炆羽呆住了,她愣愣的扶著段木族長的手臂,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宋王城第一鐵則,人族之間不能互相殺害。
是誰?
段木部族妖將已經(jīng)被吞噬,只有一點點可憐的物資,金矛族再迫害段木族根本沒有了意義。
是誰?
更強大的部族都在北方,他們?yōu)槭裁匆罋⒍文咀澹?p> 段木炆羽散開的瞳孔里閃過一個個可能,都被她所否定。
她滿臉淚水,跪倒在族長的腳下,尖聲哭喊:
“是誰!”凄厲的聲音刺醒了痛苦的族長。
他恐懼的眼睛看向斷木的四周,仿佛這里隱藏著惡魔。
“趕緊,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最后一把推開段木炆羽,站回了剛剛的位置。
他站在那堆尸體的正上方,眼神都是恐懼和自責。
“都怪我,都怪我?!?p> 男子青綠的嘴唇喏喏著,慢慢抬起那瓶藥水。
藥水滋滋的細密氣泡,如雪花一樣從天空飄灑。
一條筆直的水滴鏈,從斷木王座上滴入那無力垂下的尸體。
滋滋,滋滋。
一股黑氣慢慢升起。
它越來越多,越來越旺,從黑色的游煙,迅速擴張成一股股黑柱,又猛地變成沖天的煙幕。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跪倒在地的段木炆羽,眼睜睜的看著那黑煙沖天而起。
為什么?
族長手里的瓶子滑落,掉入黑煙中瞬間消失。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段木炆羽。
那一身的鎧甲已經(jīng)剝落,痛苦和恐懼似乎撕裂了她的靈魂。
他愣愣著看著他,突然張開嘴。
“在這里活了這么多年,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人類,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今天我才明白,
原來,我是一具尸魅。
所有的事都解釋清楚了。
太可笑了,我還曾經(jīng)想著回去,
回到原來的世界,去找我真正的家人。
如果,你能活下來······
去宋王城,找我的孩子,
讓她跟我走吧,不要讓人當做尸魅除掉。”
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心臟,身體失去了最后的力量。
他慢慢前傾,似乎要墜入那無盡的滾滾黑煙里。
“族長!”
段木炆羽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摔下。
“砰”,一個人影突然從下方躥起,把族長的尸體扔到了平臺上。
一身暗黃色的風衣,黑色的戰(zhàn)靴皮褲。
他回過頭來。
修士,池城烈。
“你···怎么···”
池城烈抽出古劍,插入族長的心臟,剖開,一顆小小的青丹凌空攝入他手中。
“你···在···干···”
寒冽的劍鋒電光一閃,橫在她咽喉。
段木炆羽呆呆的看著池城烈,散焦的瞳孔都是不解。
“傻了?”池城烈放下劍鋒,小欏吼一聲猛撲過來。
一個紅色光圈“嗡”的飛起,把小欏和段木炆羽圍在其中。
“赦!”
一個穿著深色夾克的中年人從樹下躍了上來,趙元啟面色沉凝,打量著光圈中的段木炆羽。
“只抓到兩個?”
“其他人都被嚇破膽了,怎么敢回來?!?p> “這不還是抓到了兩個?!?p> “哼,”池城烈劍眉橫挑,不屑一顧道:“我看這個尸魅之前是不在妖巢里,剛回來堵個正著而已?!?p> 趙元啟笑了笑,他看著那倒地的族長尸體,破裂的心臟和一地綠色血液,都在快速揮發(fā),變成一陣陣黑煙,抬頭道:“這個假丹期的尸丹分給你?!?p> 池城烈冷哼一聲:“早就說好的?!?p> 段木炆羽抬起頭,看看這兩個人。
黑色的煙幕稀散成鋪天蓋地的濃煙,遮住了頭顱的月亮。
“為什么?”她的聲音字字帶血,從氣縫中憋出了這三個字。
“尸魅。”池城烈收劍入鞘,回頭仰望著那滾滾黑煙,似乎是不愿看到那趴倒在光圈里的妖物。
“什么尸魅,你們在說什么,你們,到底是為了什么?”
段木炆羽的十只緊緊抓進了地板的木頭中,指甲里滲出點點綠色血跡。
趙元啟打量了下段木炆羽道:“給她封印住,帶回去研究。”
池城烈回頭扔過來一個小瓶子,里面都是流動的猩紅色光華,像是無數(shù)顆粒在旋轉(zhuǎn)。
“不到假丹期,十只靈蟻就夠了?!?p> 小欏猛地一口叼住段木炆羽的袍子,向樹下躍去。紅光猛的一鎖,將小欏擋了回來,它又化作黑風沖向趙元啟,砰砰的撞擊著,只是依舊被光膜罩住。
趙元啟打開瓶子,想了下,小心的撥出四十個顆粒,那猩紅色慢慢轉(zhuǎn)體,變成了生長雙翅的紅色螞蟻分兩撥飛進來,落到了小欏和段木炆羽身上,小欏大吼一聲,已經(jīng)從風形態(tài)變了回來。
二十只紅色靈蟻在他們身上,仿佛一道網(wǎng)讓他們失去了變化能力。
段木炆羽終于站了起來,近在咫尺的紅光把她緊緊逼在原地。
她召出了黑色短刀,眼中迸發(fā)出瘋狂的殺意,喝一聲猛沖向池城烈。
“活著帶回去?!壁w元啟微笑道。
池城烈冷笑一聲,用劍鞘格擋開她的短刀,兩人在伸延出的巨大斷木上,飛快的移動拼殺。
悍不畏死,以傷換傷?
簡直是癡心妄想,池城烈一個后躍,劍光出鞘。
段木炆羽身上被刺出一道道傷痕,卻毫無知覺般死命沖刺。
一刀,劈碎池城烈的風衣。
池城烈怒中一劍砍中她的肩膀,綠血飆出。
然而那短刀卻猛一下前突,刺破了池城烈的皮膚,劃出一道小心的傷痕。
“尸魅,你竟敢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