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起身走到方才用晚飯的桌子旁，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紙條，展開后上書：“周少將軍，請藏書閣一敘?！甭淇钍窃礋o。
這個紙條是洛凡悄悄塞給他的。周景云不動聲色接過后，裝作若無其事，沒有讓柳錦書知道。他一瞬間突然意識到，先前自己的感覺是對的，確實(shí)有人在背后操控著一切。這人，只怕從蕭臣沛下山之前，就開始布局，而他和柳錦書，不過也是此人的旗子罷了。
如今給他寫紙條的人，莫非就是背后操作者？周景云又看了一眼那個落款，源無，蕭臣沛的師傅，也是天源山的掌事之人。他竟然無需見面就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蕭臣沛，可見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這當(dāng)頭來信相邀，究竟有何目的？
周景云此時反倒冷靜許多，他覺得既然對方已經(jīng)知曉他們的底細(xì)，索性大大方方赴約，趁機(jī)打探一番。他來時觀察過了，山中柴房離這里并不遠(yuǎn)，成三幾人悄悄潛進(jìn)來護(hù)著柳錦書，絕對沒有問題。若有意外，幾人從密道離開，也不難。
想到這，周景云終于下定決心準(zhǔn)備離開。他走之前又回頭忘了一眼熟睡中的柳錦書，這才關(guān)門。門外已經(jīng)站了一個人，正是成三。
他見了周景云，立即上前行禮：“少將軍?！?p> 周景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聲道：“你們幾個務(wù)必保護(hù)好夫人。若有不對，立即帶她從密道離開?！?p> 成三道：“是，屬下遵命。只是少將軍您一人前去，只怕有危險……何不讓我們兄弟與您一同……”
他話還沒說完，周景云就抬手示意他無需多言。“無事?！背扇荒茑渎?。
周景云交代完成三就走出了院子，他想著紙條上的文字：藏書閣一敘。藏書閣這種地方，一聽就是放重要物品的，例如武功秘籍、遺世典藏之類的。
天源山上的人肯定都知道藏書閣位于哪，但周景云卻只能憑著多年行軍打仗養(yǎng)成的敏銳判斷力尋找它。
所幸，他不過花了一柱香時間就找準(zhǔn)了方位。當(dāng)周景云來到一座偏僻無人的陳舊小樓時，月過中天，他透過銀白月色看到藏書閣朦朧的孤影佇立在一片荒蕪中。
周景云走近了抬頭望向小樓，整座樓只有二樓一角有微弱的燈光。他從身上拿出備用的火折子，吹了吹，隨后推門而入。
周景云舉目四望，空蕩蕩的屋內(nèi)只有正前方立了一佛像。他對佛學(xué)雖未有研究，但也大致可以猜出眼前佛像正是金剛薩埵，也即“秘密主”。
他笑了笑，沒有多看，舉著火折子往樓上走去。木制樓梯因?yàn)槟甏丫?，踩踏上去嘎吱作響，讓人?dān)心下一刻它就會分崩離析，歸于塵土。這么大的動靜，在闃寄無人的夜里，顯得更嘈雜。樓上若是有人，只怕早已察覺到，他已經(jīng)來了。
果然，周景云剛踏上最后一級樓梯，就見著一個人站在一排書架前。他約莫五十歲，身著樸素白衣，面目慈善。周景云從前一直以為，像天源山這種地方，里面的人多半是自恃清高，冷淡無情的。
面前這人卻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人自見到他就微微笑著，倒有種長輩看晚輩的意思。這里燈光并不微弱，只是方才他站在外面所形成的錯覺罷了。
周景云熄滅了手中的火折子，向?qū)γ婺侨诵辛艘欢Y，開門見山道：“叨擾了，敢問前輩可是源無先生？”
“正是。周少將軍，久仰大名?！痹礋o仍舊帶著笑意說道。
“不敢，天源山之名才是如雷貫耳，著稱于世。”周景云也不想與他繞彎子，索性問道：“不知您如何知曉我并非‘他’？”
源無沒有隱瞞的意思，他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終于褪去，只留下沉重。他緩緩道：“一開始就知道，從臣沛下山開始，我就知道你們會交換身體?；蛘哒f，他之所以會下山，也是我促成的?！?p> 周景云并不十分驚訝，他此前已經(jīng)有所猜測，源無方才的話，不過是驗(yàn)證了自己的猜測罷了。他道：“前輩大費(fèi)周章引我上山，究竟所為何事？”
源無這會又恢復(fù)了笑模樣，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倒是通透，一下就猜出我的目的。我曾經(jīng)立過重誓，此生不下天源山。既然我不能親自去找你，那只有想辦法讓你來了?！?p> “大可不必如此費(fèi)盡周折。若是前輩真有事要見我，何不請旨于陛下？想來，天源山屹立多年，于社稷有功，陛下又豈會拒絕您？況且，景云不過無名小卒，有什么事這么重要，需要以這種方式見我？”
周景云語氣稍顯生硬地說出這幾句話，他實(shí)在不能接受源無的這個解釋。就因?yàn)樵礋o想見自己，所以就設(shè)局讓蕭臣沛做了那些事？目的就是讓他來天源山？所以，柳錦書中蠱、他被換身，就只因?yàn)檫@個？
那也未免太荒謬了！周景云直視源無，強(qiáng)壓住心中的怒意。
源無仍舊保持著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他轉(zhuǎn)身走到離他最近的那排書架，拿起一本書，回身又遞給了周景云。
周景云并未接過，源無見他似乎很防備、抵觸自己，于是道：“這本書記載了換身秘術(shù)，連同破解之法?！?p> 周景云聞言終于看了一眼那本書，很普通的外頁，似乎沒有什么特別。他來天源山的最終目的，就是找到這換身的方法。
來之前，周景云設(shè)想過很多情況，最壞的情況就是白來一趟，根本破解不了這個死局?？蓻]想到，來這里的第一天，就輕而易舉得到了秘術(shù)。
真的有那么容易么？就在他遲疑的瞬間，源無將書放在手邊的桌子上，道：“無妨，本來今夜找你過來，也不是為了說這件事。換身之法說難也不難，倒不急于一時。周少將軍，你難道不好奇，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周景云笑笑，但那笑意卻未達(dá)眼底，涼得瘆人：“前輩既然知曉來龍去脈，又何必遮遮掩掩？”
源無無可奈何地道：“景云，你還是這個性子，竟是兩輩子都沒變化。”
兩輩子？什么意思？源無這句話透露的信息太多了，但仔細(xì)一想，卻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徒惹猜測罷了。
周景云沉得住氣，雖然聞言心中早已泛起驚濤駭浪，但他仍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仿佛源無說的話對他并沒有什么影響。
源無這邊也不在意周景云的冷漠，自顧自緩緩道：“上輩子的冤孽，延續(xù)到了這輩子。景云，你可知道，你與臣沛，原本是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