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司馬明
夕陽紅公寓剛剛下過一場雨，此時雨過天晴，天邊有絲絲陽光滲透而出，大爺大媽們一起用竹掃把把水掃到道路兩旁。
咖喱醬奔跑著的腳踩在一個小小的水坑上，水朝著偉大律師事務所的反方向被濺得飛起。她身穿便服，背上是一個粉紅色的雙肩書包，拿著筆記本的雙手在不停地揮動著，律所很快近在眼前。
“張律師，抱歉我來晚了!”推開律所的大門，咖喱醬急匆匆地沖了進來，動作熟練地放下了手里的筆記本并卸下了身上的書包。
“不用道歉，來了就好?！币粋€熟悉的男聲響起，溫柔而有磁性?？оu微微一愣，她聽出了這并不是張偉的聲音。
她轉過頭去，一身運動服裝的趙海棠正彎著腰坐在沙發(fā)上，自己給自己泡茶喝。
“你也來一杯么?”趙海棠拿起一袋茶葉和一個茶杯，向咖喱醬投以詢問的目光。
“來一杯吧，謝謝?！笨оu松了一口氣，然后走到沙發(fā)邊上，在趙海棠的身邊坐了下來。
在她走過來的時候，趙海棠已經(jīng)把給她的茶給泡好了。濃郁的茶香自白瓷所制的茶杯中飄出，她捧著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苦味帶著滾燙。
“張律師今天去打官司了，子喬哥和美嘉姐又都有事，你今天要上課，所以張律師就委托我?guī)退匆幌侣伤?。”趙海棠抿下一口茶，看著咖喱醬說道。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從我和他上次見當事人也才三天，這么快就要打官司了?！笨оu又喝下一口茶，感受著淡淡的苦味中孕育出的那一絲醇香。
“誒，那個案子我也聽張律師說了，又是一個老人和子女爭奪房產(chǎn)和財產(chǎn)的官司。”趙海棠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你說張律師怎么總接到這種案子啊?”
“可能這就是命吧?！笨оu依舊捧著手里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茶，還時不時地吹上一小口氣。
“你覺得張律師這次能贏么?那個司馬明我認識，那可是個真正的狠角色，連大力她媽媽都看好的律師?！?p> “不清楚，不過我還是希望張律師贏的，他要贏我才能有工錢拿。”一杯茶已經(jīng)被咖喱醬喝完了，咖喱醬把茶杯放到桌上，然后轉頭和趙海棠面對面?！捌鋵嵨矣X得，這種搶房子的案子應該沒那么復雜吧，直接看房產(chǎn)證在誰手里就行了?！?p> 趙海棠拿起咖喱醬的茶杯，繼續(xù)幫她泡茶，說道：“你以為呢，財產(chǎn)糾紛很復雜的，要是真那么簡單就不需要律師了。張律師和司馬明我都挺熟的，依我看，張律師這趟恐怕懸?！壁w海棠搖了搖頭，臉上浮現(xiàn)出嘆惋之色。
話音剛落，律所的大門被一腳踹開，門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趙海棠和咖喱醬被嚇了一跳，他們向律所門口看去。只見張偉一臉的憤懣之色，氣沖沖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張律師，怎么了?官司打輸了?”咖喱醬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但是張偉完全不理她，依舊一臉的憤懣，沖到茶幾旁，拿起趙海棠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靠怎么這么燙啊!”張偉一口把嘴里的茶噴了出來?！皼]呢，后天還要繼續(xù)開庭?！?p> “張律師你干嘛啊，這茶很貴的，是我爸從福建帶回來的?！笨粗粡垈ネ碌降厣系牟杷?，趙海棠有些心疼地說道。
張偉沒有回話，一屁股直接在趙海棠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一臉憤懣，胸口止不住地起伏，一副生悶氣的模樣。
趙海棠感覺有些不對，他認識張偉這么久，在他眼里張偉一直是個和善、老實、有些慫的老實人，像今天這樣的反應，這樣生氣的樣子，在趙海棠的記憶里從未出現(xiàn)過。
今兒他這是怎么了?難道是和司馬明之間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了?
趙海棠朝張偉湊了湊，試探地問道：“張律師，你不會是和司馬明吵起來了吧?！?p> 張偉重重地往外呼了口氣，眼神依舊帶著憤懣，說道：“司馬明他媽的那個王八龜兒子，看我這次在法場上不好好教訓他?！?p> “啥?張律師，你不會被汪星人掉包了吧?你三天前不是還怕那個司馬明怕得半死么?怎么今兒突然這么有種了?”咖喱醬差點把嘴里的茶一口噴出，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偉，一副見了外星人的表情。
“哼，這要從今天開庭前的一個小時說起?！?p> 時間來到下午一點，開庭前的一個小時，人民法院。
張偉深吸一口氣，盡力平復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手里拿著的農(nóng)夫山泉隨著自己手臂地顫動不停地往外灑水，自己的衣袖都被弄濕了一些。
“張偉，加油，你可以的，在情敵面前不能慫，你是愛情公寓最有種的男人!”張偉咬牙切齒，為自己低聲加油鼓勁。
“請問你是張偉，張律師么?”一個溫和的男聲在背后想起，張偉微微一愣，隨之迅速平復了心情，然后轉過身去。
張偉轉過身來，一張帥氣又陽光的面龐映入眼簾。他的頭發(fā)相對男性來說很長，劉海要垂過眉毛，看上去有二十六七歲了。
不過，怎么老覺得這張臉在哪見過?
“你好，我是張偉，請問你是?”張偉看著對方的臉，越看越覺得對方眼熟，他相信自己一定在哪見過這一張臉?！跋壬覀兪遣皇窃谀囊娺^啊?”
“唉，真沒想到，我們才十五年沒見，我都還能一眼認出你，你卻把我忘了。”對方似乎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爱敵踔袑W校際課文背誦比賽的冠軍楊小朋友不是說自己記憶好要去當律師么?怎么當上律師后記憶變這么差了?”
“你，哦我想起來了，是你。”張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久別重逢的喜慶在臉上緩緩浮現(xiàn)?！皬埫魍?，好久不加了?！?p> “是好久不見了，看來你現(xiàn)在真的當上律師了，以前叫你張律師你可是會高興的混過去?！睆埫鞲吲d地和張偉勾肩搭背。
“誒，你現(xiàn)在做什么啊?今天怎么來法院了，不會也和我一樣做了律師吧?”張偉高興地同他交談。
“一如既往的聰明啊?！睆埫飨蛩Ａ苏Ｑ郏f道，“沒錯，受偉哥你的影響，小弟我現(xiàn)在就是一位開辦了自己律所的律師了?！闭f著他遞給張偉一張名片。
張偉一邊同他談笑一邊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那一張名片。
但是，張偉的目光一接觸到那張名片，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以一個十分滑稽的樣子像雕塑一樣僵住了。
名片上寫著：光明律師事務所
司馬明律師
交大法學院法學本科畢業(yè)，交大法學院法學碩士畢業(yè)。
張偉驚愕地看了看名片，又抬頭看了看眼前朝他微笑的老朋友，腦海里蹦出了他在文件上看到的那張照片，仔細回憶下，兩張臉好像確實是有點像。
“我靠!”張偉向后撤出一步，警惕地擺出格斗的姿勢，“為什么你照片和本人差的那么大?”
“也不算很大吧，稍微美化加工了一下而已，畢竟我本來就帥?！彼抉R明無奈地慫了慫肩。
“我說你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帥!”張偉一把把那張名片扔到地上，然后瞪著司馬明，說道：“既然我們現(xiàn)在是對手，那你來找我干嘛啊?不知道要避嫌么?”
“當然是來找我親愛的老哥敘舊啊?！彼抉R明一臉微笑，語氣親熱，但隨后語氣突然一冷，“當然，也是來找你算賬的?！?p> 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張偉要么默默承受，要么賠笑套近乎，但這次他并沒有這么做。
張偉眉頭微皺，臉上浮現(xiàn)出疑惑的神色，說道：“你有什么帳找我算?要算賬也是我找你才是啊?！?p> “這是個什么情況?”咖喱醬嘴巴大的可以塞進去一個橘子，趙海棠也是差不多情況。他倆看著張偉，目瞪口呆。
張偉此時已經(jīng)平復了情緒，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憤懣之色了。張偉耐心地說道：“司馬明原先叫張明，后面因為媽媽改嫁他跟了繼父姓司馬。本來她媽媽是打算收養(yǎng)當時在孤兒院的我的，所以我姓張，不過后面因為改嫁那事所以就沒成。我和司馬明從小就很熟，他也可以算我半個弟弟吧。不過我大學畢業(yè)以后就沒怎么和他聯(lián)系了?！?p> “我有個問題。”趙海棠舉起手發(fā)問，“他為什么一開始叫你楊姓小朋友啊?”
張偉臉色一歪，然后恨恨地說道：“因為我中學時參加比賽的時候，這個臭小子把我的姓氏從張改成了楊?！?p> “改成了楊，那你那時候豈不是叫......”咖喱醬說到這突然止住了，她看了趙海棠一眼，發(fā)現(xiàn)趙海棠此刻也在看她，兩張憋得肌肉扭曲的臉映入彼此的眼簾。
“哈哈哈哈哈!改成，楊，笑死我了?！笨оu笑得滿沙發(fā)打滾
“你好你好楊律師”趙海棠大笑著上前和張偉握手，然后忍不住也倒了下去。
“偉哥，你不道德啊。”司馬明把手拍在張偉肩膀上，神色冷漠，“我媽當初沒收養(yǎng)你，你現(xiàn)在就來搶我的女朋友。”
“放屁，大力是我的女朋友，我才是他的男朋友，你丫連個備胎都算不上?！睆垈ポp輕地掙脫司馬明的手。
“我當然不是備胎，我可是遲早要轉正的?！彼抉R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備胎指的是趙海棠那樣的白癡?！?p> 司馬明又上下打量了幾眼張偉，然后說道：“偉哥，你這幾年混得不行啊，就你現(xiàn)在這樣，你忍心讓大力這朵鮮花就這么插在你這坨牛糞上么?”
“我不是鮮花，張偉更不是牛糞，白癡應該指的是你不是海棠。”不知何處傳來一個女聲，仿佛無風時的湖面，湖面下卻又有利劍直指。
“大力!”司馬明大吃一驚，這道熟悉的女聲就像一顆炸彈在他的耳邊響起，他下意識地向周圍尋找。
“別叫我大力，那是我媽媽和愛人才能叫的?！敝T葛大力說道。
看著四處尋找諸葛大力身影的司馬明，張偉對著他搖了搖自己的手機，同時用另一只手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大力，今天有沒有想我啊?！睆垈グl(fā)出溫柔得令司馬明雞皮疙瘩直起的聲音，閉上眼，一副享受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人卻與司馬明感覺既然不同，電話里傳來諸葛大力的輕笑聲：“有啊，我今天在吃飯，睡覺，購物，的時候都有想你，我還特地寫了一本詩集，打算等我回國后發(fā)布?！?p> “嗯，好的，第一本一定要先賣給我。”
司馬明咬牙切齒地看著張偉搔首弄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張偉，你牛，你這個只會躲在女人后面的家伙，你給我等著，看我如何在法場上打得你屁滾尿流尊嚴盡失?！?p> 說完，司馬明氣呼呼地走了，留下一道不那么優(yōu)雅的背影。
待司馬明走遠后，張偉收起了令人雞皮疙瘩狂掉的那一副樣子，帶有一絲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大力，麻煩你了?！?p> “沒事，我倒還挺意外的，你現(xiàn)在學聰明了，懂得套路別人了，我很欣慰。”電話那頭傳來諸葛大力的聲音，聲音聽上去極為平靜，但仔細一聽又能感受到情感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