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凈瞎扯,你這么大的老板還缺錢???”
“別逗我了,王總今天是特意來逗我玩的啊?”
“哎呀,四哥,咱倆多少年關系了,我還不知道你啥樣,關鍵是我現在資金也困難啊?!?p> ……
老四目前面臨的最大的問題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缺錢。所以為了籌錢,老四攜禮物去找了好幾個做生意的朋友,但是朋友們要么不相信老四缺錢,要么就說自己也有困難,總之一句話,“不借!”老四想想也是,自己的攤子那么大,賺錢還好說,但現在是資金緊張賠錢的階段,老四的一等地產在很多眼里就一下子變成了無底洞,誰愿意填這個洞呢?老四清楚得很,相比于雪中送炭,更多的人還是愿意錦上添花。所以老四也不怨他們,畢竟換做自己,也可能是同樣的做法。
老四開著車到處轉悠,司機也早給放了假。老四剛剛在鎮(zhèn)信用社碰了壁,這會兒心情不大好,他抽了兩支煙,情緒稍微好一些,但肚子卻“咕咕”地叫了起來。老四突然想到了“一毛擼”,好像好久沒見到小梁了,嗯,去那吃點飯,順便看看小梁。老四轉了下方向盤。
牌子還是那個牌子,大大的“一毛擼”,但一進店里卻看不見小梁夫妻,柜臺處坐著的是一個圓滾滾的戴大金項鏈的中年男子,看樣子是這家店的老板。見老四進來,老板慢悠悠地起身,拿著小本和菜單走了過來。
“吃啥?。俊崩习宓恼Z氣聽著就跟“快點,還錢!”差不多。
老四看著菜單,心不在焉,他瞥了一眼老板的橫肉,故作聊家常的語調問老板:“老板平時挺忙吧,我看你這生意不錯啊。”
“還行,晚上忙?!?p> “那個之前這兒是不是有個小梁啊,我挺長時間沒來了,上次來的時候那小伙子服務挺熱情的?!?p> 老板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那油膩的下巴都把脖子上的大金項鏈吸了進去?!澳愠圆怀燥??”
“我吃啊,要不來干啥,我不就是想問問那個小梁嘛?!?p> 很顯然“小梁”這兩個字讓老板很是厭煩,老板皺著眉頭說:“要是吃飯就趕緊點,不吃就出去找去,這兒沒小梁。”
老四只好尷尬地朝門口走去,背后不停地傳來咒罵聲,那聲音不大,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但語氣足以讓人明白,那是在罵人。
老四開車又轉了一會兒,在一個街角轉彎的地方看到了一家寫著“正宗一毛擼”的店,老四停好車后走了進去。果然看到了小梁,兩個人寒暄了幾句。這會兒店里不是很忙,所以老四點完菜后,小梁坐下跟他聊了起來。
聽到老四公司遇到困難到處籌錢的事,沒想到小梁說他可以借給老四錢,雖然小梁媳婦在后面直咳嗽,但小梁還是堅定地伸出了他的左手掌。
“五萬!”
老四瞥了小梁媳婦一眼,明顯看出小梁媳婦的不愿意,其實老四根本沒想過接受小梁的幫助,一來自己需要的資金是百萬級的,小梁除非做了非法勾當,否則根本幫不上忙。二來是小梁夫婦的婚姻本來就出現過問題,而且主街的那家店面也不屬于他們了,很顯然是生活遇到了困難。老四指著小梁的左手掌開玩笑地問:“你這是五萬啊還是四萬五???”原來小梁的左手小指沒了一半。
小梁趕緊握起了手,笑了笑,“五萬唄!”
“啥五萬呢!上哪整五萬去,店不開了?日子不過了?”小梁媳婦沖小梁吼了一句后,轉身進了廚房。
“你吵啥???”
“算了算了,小梁啊,你的心意我領了啊,再說五萬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你們兩口子也別因為這事吵架,犯不上?!?p> “沒事兒,我想著能幫點是點?!?p> “不用了,有你這句話四哥這心里就挺暖和了!對了,你這手咋地了?”
“哎,別提了?!?p> 兩人分別點燃了煙,小梁開始跟老四講了講過去那幾年發(fā)生的事。
原來,由于“一毛擼”生意的火爆,小梁很快賺下了錢,夫妻倆不僅擴大了店面,還辦了復婚手續(xù)。后來生意依然很火,夫妻倆手里攢下來點錢,計劃著再開一家分店,小梁媳婦一有空就會出去考察新店位置。
但是沒成想小梁手里握著錢,賭癮又犯了,偷著去賭場,沒多久便把積蓄全輸光了,還欠下了賭場的高利貸。后來賭場馬仔到店里去催債,說是不還錢不僅成天來店里鬧,還要卸掉小梁一條腿。小梁為了躲債,不知去向,也沒給媳婦留下半點信息。沒辦法,“一毛擼”關了門,小梁媳婦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過了段時間,追債的稍微松了些,小梁偷偷地跑到了媳婦娘家,但還沒解釋幾句,小梁媳婦就提出離婚。小梁見狀,又哭又跪,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賭了。但媳婦不愿意再相信他了,堅決要離婚,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誰知道小梁跑進廚房,拿起菜刀,手起刀落,把自己的左手小指砍下一節(jié)來。但小梁媳婦仍未表態(tài)。
后來還是老丈人出面,把兩個人勸和了,又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交于小梁媳婦。之后夫妻倆回到鎮(zhèn)子上,把“一毛擼”的店面盤了出去,又把鎮(zhèn)里的房子賣了,還清了高利貸。
為了生活下去,兩人商議還是繼續(xù)開燒烤店吧,于是又租了個店面。但由于之前盤店面時為了多賣些錢,把“一毛擼”的招牌也打包盤了出去,兩個人沒辦法,思來想去,便起了個“正宗一毛擼”的店名,白天做生意,晚上住在店里。慢慢地食客發(fā)現“正宗一毛擼”才是原來的那個“一毛擼”,所以小梁夫婦的生意就漸漸地好了起來。慢慢地攢下點錢,在鎮(zhèn)子上租了個房子,一家人晚上也不用住在店里了。
老四聽完后,大聲說:“這更不能拿你的錢了!小梁啊小梁,說一千道一萬,你還是得感謝你媳婦?。 ?p> “哎!只要他不去賭,就燒高香了!啥感謝不感謝的?!闭f著,小梁媳婦走了過來,給老四端上了一盤菜,“四哥,你吃!”
“夠了夠了,這都吃不了!”
老四吃完飯后,跟小梁夫妻又聊了幾句后,趁他倆忙乎之際,老四把錢放在桌子上,偷偷地離開了。
老四把車停在一家食雜店的旁邊,他想去買包煙,但下車沒走兩步就注意到路邊有一個修鞋匠。這個修鞋匠怎么看著這么面熟啊?老四慢慢地湊了過去,低頭仔細一看。
“哎呀!這不……這不金百萬嘛!”
修鞋匠放下手里的鞋,抬頭看了一眼老四,他站了起來,指著老四說:“你……混老四吧!”
“是??!”
“哎呀,混老四啊,看不出來啊,你現在混的可以啊,我剛才看著有人從車上下來,哎呀,沒想到是你?。韥?!坐這兒!”說著,修鞋匠遞給老四一個小馬扎,兩個人都坐了下來。
“哎!我煙也沒了……”老四掏了掏兜,想要給修鞋匠發(fā)一支煙。
“我有,抽我這破煙吧,大老板能抽慣不?”說著,修鞋匠遞給了老四一支煙。
“有啥抽不慣的,都是冒個煙兒。”說完,老四掏出打火機,給修鞋匠點燃煙后,自己也點燃了。
眼前這個修鞋匠,老四口中的“金百萬”本是老四同村的人,姓金,早年間做生意,發(fā)了大財,十足的大戶人家,“有錢人”這個稱號都不足以彰顯他的實力,所以大家都叫他“金百萬”。
在金百萬還是窮農民小金時,經人介紹,認識了鎮(zhèn)里的一戶人家的女兒,談了幾個月后,女子下嫁給了小金。之后兩個人做起了生意,后來發(fā)達了,金百萬在市區(qū)里買了房,買了私家車。但沒多久金百萬就著實印證了女人們口中的那句真理——“男人有錢就變壞”。
金百萬百萬加身,經常在外面風花雪月。媳婦無奈,跟他離了婚,孩子跟著媳婦?;謴蛦紊淼慕鸢偃f更加放蕩不羈,但后來還是被一個美女教師給降伏了,兩個人登記結了婚。
但婚后不到一年,金百萬就突然看上了一個女歌星,花了大手筆包養(yǎng)了這個女歌星。后來教師也放棄了金百萬這個頑劣又無可救藥的學生,兩人最終離了婚。離了婚的金百萬心情大好,因為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泡在溫柔鄉(xiāng)了。
可天有不測風云,金百萬有一天突然暈倒了,被急救車拉到醫(yī)院一檢查,發(fā)現金百萬腦子里長了腫瘤,需要做手術。之后金百萬做了開顱手術,花了幾十萬。術后幾個月,又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又花了十幾萬,醒來后,還是美女教師在旁邊照顧他。
而刨去幾十萬手術費的金百萬,沒有經歷“金十萬”,直接就變成“金窮光蛋”了。因為存款都被包養(yǎng)的那個女歌星給卷走了。美女教師照顧金百萬直到他出院,也就徹底跟他斷了來往了。
金百萬沒了積蓄,生意也做不成了。打工,身體也不行了,種地、捕魚他也干不了。走投無路的金百萬,只好求助于第一任妻子,后來人家看金百萬太可憐,就把鎮(zhèn)子里父親的房子騰給了金百萬住,又給了他一點錢,之后就沒什么聯系了。后來金百萬就買了一些修鞋的工具,在鎮(zhèn)子里推著小車,擺攤修鞋直到現在。
“欸?老四啊,你這雙皮鞋不錯啊,這樣的我原來也有過一雙,你脫下來,我給你擦擦,打點鞋油?!闭f著,金百萬低身去脫老四的皮鞋。
“欸……不用,不用?!彪m不愿意,但看著金百萬湊過來要脫鞋,老四也只好自己把鞋脫了,遞給了金百萬。金百萬又給老四拿了雙拖鞋。在擦鞋期間,兩個人閑聊著,老四隨口提起公司遇到困難,急需用錢的事。
“嗨!也是,都看到大老板風風光光,沒人看到背后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以為大老板有的是錢,其實那錢啊,指不定是誰的呢。說實在的,還不如窮日子過得踏實啊?!苯鸢偃f扭過頭,吐飛了嘴里的煙蒂。
“哎!也是,以前也沒這么愁過?!崩纤膰@了口氣。
“這過慣了好日子,再過窮日子啊,就難了……”說著,金百萬擦好了皮鞋,示意老四穿上。
“哎呀!挺亮??!手藝真可以啊!”
“以前凈讓別人擦鞋了,現在輪到我給別人擦了?!苯鸢偃f笑著說。
老四起身正準備掏錢,金百萬趕緊起身擋著老四的手。
“不用不用,咱都是一個村的,這么多年沒見,就擦個鞋,多大個事兒啊,不能要錢!別掏別掏!”
老四跟著金百萬推托一會兒,硬是塞給了他五十塊錢。金百萬收下錢后,對老四說:“欸?老四,要不你就去那彩票站買注彩票,沒準啊,能中個幾百萬,那公司的困難一下子不就解決了?哈哈,我每天都買一注,哪天要是中了獎啊,我就投你一百萬!哈哈……”金百萬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笑容里充滿了期許和幸福。
“好!行,我等著你中大獎??!”說完,老四擺手離開了。
穿著金百萬給擦的锃光瓦亮的皮鞋,老四籌錢的心情更加急迫了。老四看到金百萬,就好像看到了將來的自己,他不敢想象自己落魄時坐在馬路邊給別人擦鞋的樣子。老四都有些佩服金百萬,不是每個人都用勇氣面對失敗,盡管失敗源于自作自受。也不是每個從紙醉金迷跌落到粗茶淡飯的人,都能夠直著腰,面帶微笑。
老四觀察著街道兩邊,“這特么買彩票就跟賭錢一個鳥樣,都是賣彩票的人掙錢,買的人要是能得著錢就特么見鬼了!”正嘀咕著,老四把車停在了路邊,他下了車,朝著一個彩票站走去。
“這彩票咋賣???”老四看著滿墻的連線問。
“還咋賣……論斤賣。”
“論斤……你不開玩笑呢嗎,也不是買菜呢?!?p> “沒買過???”
“第一次買。”
“你要買哪種???”彩票站老板敲了敲玻璃柜臺,示意老四看柜臺里面擺著的各種刮刮樂。
“買哪種?就買那種能中幾百萬的?!?p> 老板笑了笑,嘀咕了句“還能中幾百萬的”。老板指著柜臺上面擺著的機器說:“那買這個,兩塊錢一注,你買幾注???”
“我買……”
“欸?老四吧?你老四吧?”
聽到老板喚自己的名字,老四這才抬頭仔細地看了一眼老板?!皻G?你是……峰哥吧?”
“是唄!”
“哎呀!峰哥啊,你不是一直開賭場嗎,這咋又開上彩票站了?”
“嗯,這個風險小,哈哈,來來,里面坐?!?p> 老四口中的這個峰哥曾經是開賭場的,老四以前是???,也借過賭場的高利貸,所以也都熟悉。老四坐下后,峰哥給老四拿了瓶礦泉水。
老四看到墻上掛著一個關公供桌,“峰哥,你這賣彩票也供關二爺啊?”
“干啥都得講義氣不是!”
“賭場為啥不開了?”
“嗨!賠錢不說,還隔三岔五的遭檢查?!?p> “拉到吧,賭場就一個不輸錢的,你還說他賠了?!?p> 峰哥苦笑著說:“王老板現在說話都這么有勁了嗎?”
“啥老板啊,馬上就窮光蛋了,沒準就得滿大街要飯!”
“呦,王大老板來我這哭窮了,咋了這是?”
之后老四就給峰哥大致講了講公司遇到困難,峰哥雖然聽得迷糊,但他明白了主旨,就是“差錢”。峰哥隨后領著老四進到了彩票站的里屋,峰哥說他可以投錢,老四問能投多少,峰哥說兩百萬。
“啥?兩百萬!你不是說開賭場賠了嗎,哪來這么多錢?”
“彩票站掙得唄。”
“彩票站能掙這么多錢?你中獎了???”
“嗯!我中獎了!你管這錢是哪來的干啥,只要不是假幣,就能用啊?!?p> “不是啊,那也得……”
“也得啥啊,你用不用吧,這家伙,這么墨跡呢,可哪借錢都借不到,現在主動送你跟前你還‘拿上把’了,好像我求著給你似的!”
“不是那么回事兒?!?p> “拉倒吧,你不用算了。”
“我用,峰哥,這錢我得用,就是該咋算啊,給你利息?”
“利息啥啊,投你!我投你懂不懂?那個叫啥,咋說來著?就是分我點啥股份。”
“啊,入股是吧,行啊,那你啥時候有時間,把合同啥的簽一下子。”
“下周吧,下周我聯系你,那個啥,還有個事啊,你看能行不,就是跟你簽的字,都寫我兒子的名字,身份證和銀行卡也都是他的,完了,以后你分紅啥的直接打到他的卡里,這樣能行不?”
“能行啊,就是以你兒子的名義入股唄,能行。那下周等你信兒?”
“行,下周準聯系你?!?p> 兩人聊妥之后老四走出了彩票站,他突然回過頭對峰哥說:“欸?峰哥,要不我買一注吧,萬一要中了呢?”
峰哥低著頭,不耐煩地擺著手攆著老四,“中啥啊?別浪費我的紙了!趕緊回家吧,下周等我信兒就完了,這么墨跡呢!”
之后老四便開著車,哼著小曲回到了家。發(fā)現小孔正在院子里坐著,看到老四回來了,小孔起身迎了過去,
“王總!”
“嗯!小孔來了,有事兒啊?”
“嗯!有點事兒。”
“有事兒那進屋說吧?”說著,老四拍著小孔的背,想著讓他進屋。
小孔撥開老四的手,直面老四的眼睛,“不進屋了,就在這里說吧。”
老四看著一臉嚴肅的小孔,突然有些陌生,此時的小孔不像個下屬,更像是個生意合作伙伴,他似乎從未用如此的眼神直視自己,老四一時間還有點不知所錯?!澳切?,你說吧,啥事兒?”
“王總,我能夠把公司的危機全部解除!”
老四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說:“公司有啥危機啊?你……”
小孔冷笑一聲,“王總,別撐著了,直截了當地跟您說,我有辦法讓公司恢復正常!”
老四看著小孔堅毅的眼神,意識到他已經洞悉了公司的危機。但老四想到不小孔有什么辦法,又或者打心底就沒把小孔當回事兒。小孔一直都在管理工地現場,但工地的圍擋似乎并沒有把他圈住,他居然能夠意識到公司的危機,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老四重新審視一下小孔了。老四半信半疑地問:“你有啥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