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大清早，白書就讓震天響的鞭炮聲吵醒了，撩起窗簾一看，外邊還是陰沉沉的泛著藍(lán)黑色的天空。窗臺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隱約還能看到白色的雪花在飄，梁子上好像還有一條紅紅的絲帶一樣的東西垂下，是掛著燈籠嗎？
白書在床上翻來覆去，反正也睡不著了，今天又是年尾，不如早起看看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因陛下賞賜的錦緞做了一件新袍子，為表天恩，今日就要穿著去面見。白書甚少穿如此鮮亮顏色的衣服，緋紅交領(lǐng)扣單結(jié)的外罩長衫，底紋繡的是藕色和青黛揉成絲的忍冬。
好在不是十分的明顯，白書有一肚子的氣也嘆不過來，發(fā)愣了半晌還是穿上了。脖子上扣一圈鼠尾毛領(lǐng)，頭發(fā)挽成單髻，再插上一支師兄送的烏木簪子。白書對著鏡子照來照去，氣色看著差了些，于是又擦了一層淺淺的葵花粉，抹上一點(diǎn)海棠口脂，這樣夠喜慶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要嫁人呢。
出了院子，街上的鞭炮聲聽得更清楚了，一路上不少人的眼睛都在眨巴，生怕認(rèn)錯了人，這還是平時里不茍言笑，常年板著一張臉的副司大人嗎？怎么她還會笑呢，還會同人家打招呼呢，還穿的這么鮮艷，難不成是副司大人有了心儀的男子，所以連女人的氣息都重了？
白書對投射過來的目光并不在意，只不過去用早飯的路上碰見了韓齊，問了聲好差點(diǎn)沒把他嚇著，繞了好幾圈才確定真的是白書。然后就聽見嘴里喃喃有詞:“今年真是奇事多，連你都轉(zhuǎn)了性子，到底是姑娘家，我都快忘記了?！?p> 白書卻懶得理他，徑直在司里的各個地方查看，師兄不知去了哪里，師父已經(jīng)進(jìn)宮去了，大約不會回來，等到了時辰，她要拿著帖子自個去宮門口了。
“副，副司大人？是副司大人？”小飛張大了嘴，一雙細(xì)長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驚訝道:“副司大人今天真不一樣。”
“有何不同，我一直這樣穿衣，不過換了個顏色，你們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白書疑惑的說道。
小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揉搓翹起的衣角，斷斷續(xù)續(xù)道:“可能，可能是因?yàn)椋?，大人您，穿紅色十分好看的緣故吧。”
是嗎？白書看了看自己，也沒瞧出來不同，她搖搖頭，罷了，這件衣服等過了今天，就把它壓到箱子底下去。
“司院大人去哪了？”
小飛咧著嘴回道:“哦，司院大清早的就出去了，說是買一些過年用的東西，這不我們從昨晚就開始裝飾司里，圖個吉利嘛！”
“這樣啊?！卑讜_了一打紅紙，應(yīng)該是粘在墻上的，她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去街上找一找司院大人?！?p> 街道上的行人多的擁擠，路邊上全是商販，賣吃食的，對聯(lián)的，還有一個個的紅燈籠，好看極了。
白書在人群中穿梭著，一邊不住的張望，尋找姜晟的蹤跡。出門的時候都沒注意到，越往前面走就越走不動，再這樣下去，路都認(rèn)不得了。
“白副司？”
白書覺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望去，眼睛微瞇，忽而展開一個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笑容。
“這是巧合呢，還是你每次都在跟著我呢？”
在林鈺的記憶里，她極少會有這樣明媚的笑容，甚至連微笑都沒有在她的臉上出現(xiàn)過，可就是現(xiàn)在，毫無預(yù)料的情況之下，她的笑宛若山花爛漫般的燦爛，從皚皚的白霧之中透過的陽光直直照在他的心上。雖然正值寒冬，但是林鈺仿佛聽到汩汩溪流沖破了青色的山澗，一瞬間浸潤了干涸已久的大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著最溫柔的語氣回答。
“大約是，我一轉(zhuǎn)身就能看到你?！?p> 白書低下頭，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怎么回事，這般扭捏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好意思！她恢復(fù)到平常的神色，盡力保持著冷漠:“督院大人也來逛街嗎？”
林鈺道:“嗯，只是來瞧瞧熱鬧，難得能有空閑。”
“要不一起去前面看看？”白書踮起腳向前張望，“正好我去找找?guī)熜衷诓辉凇！?p> 擠過攤子擺的多的地方，人群便少了，好幾條巷子都是空著的，因?yàn)椴伙@眼，所以不受小販的喜歡，只把裝不下的東西堆在一塊，用各種顏色的布蓋著，好賣完時找到自個家的。
兩個人自顧自的走著，一前一后，距離相近，卻一句話不說。
忽然，白書停下了腳步，她瞥向左邊的一條深巷，沒有光亮，馬車和人影都看的不是很清晰。她側(cè)過身子踱到墻的一邊，一只手伸出去，拉著林鈺的袖子便拽了過來，凝神看去，她歪著頭，皺著眉道:“好像是宋督長和淮王殿下？”
林鈺道:“不必懷疑，就是他們?！?p> 白書明白了，她說怎么會這么巧呢，原來林鈺是跟蹤他們出來的，剛好碰到自己而已。她不動聲色的松開了手里的袖子，挑眉問道:“我需要裝作沒看見嗎？”
林鈺楞了一下，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道:“不用，看見也無妨。只不過.....你可以不必問我了，我不會說。”
“前頭沒什么好玩的看了，我先回去，晚上還要赴宴。林大人，咱們席上再會吧。”白書拱拱手，告了聲別，徑自往回走去。
林鈺站在原地，雙手負(fù)在身后，眼中是濃濃的散不去的疑慮。
到底.....師父到底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