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到趙霜兒并不困難,她不會騎馬,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為了不被人知道也沒有租賃馬車,完全就是憤而離開,毫無計劃可言。不過銘遲遲沒有行動,他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去把趙霜兒找回來,也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由自己去把趙霜兒找回來。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趙霜兒對他的感情,因為他無法給予趙霜兒想要的回應(yīng)。而最終促使銘行動的,是施如君的請求。
“銘大人,我希望您能去把趙霜兒找回來?”安府中,施如君對銘說道。
“也許她是真的想要離開呢?”
“如果她真的想要離開,不可能走得這么匆忙。而且我了解她,她其實并不想離開小箏閣?!?p> 銘沉默了片刻,隨后說道:“她走了不好嗎?她走了之后,你就可以坐在小箏閣的雅舍中了?!?p> “如果是考這種方式,那我即便坐在小箏閣中也永遠不會安心。”施如君看著銘的眼睛。
“我以為你恨趙霜兒?!?p> 施如君笑了笑,“很多人都這么以為,不過我很少去澄清這件事,即便我說了,大家也只是覺得我故意裝作大度?!?p> “所以你不恨她嗎?”
“當(dāng)然,在我的內(nèi)心一直都把霜兒當(dāng)朋友。”
“那你為什么不跟她說?”
“她不一定這么想?!笔┤缇f,“其實以前我跟她一起在先生那學(xué)習(xí)的時候,我對于第一名也好、小箏閣的頭牌也好,都沒有什么實感。只是鴇母讓我去學(xué),我便去學(xué)。先生教什么,我就學(xué)什么。在霜兒沒來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讀書、練琴、寫字的時候都是這樣。她們出去玩的時候,我也從來不敢跟她們一起出去,我怕被先生知道、怕被鴇母知道。等到霜兒來了之后,我就有了她陪伴。我在練琴的時候,她在寫字;我在讀書的時候,她在練琴;我在寫字的時候,她在練舞。我記得有一次,她在練舞的時候,其他人回來時看到了。于是她們就笑話霜兒,霜兒當(dāng)時拿起手旁的一堆毛筆就扔了過去,還跟她們幾個打了起來。我當(dāng)時覺得她好勇敢。”
銘不知道這算什么勇敢。不就是小孩打架嗎?
“就因為這樣,我的內(nèi)心一直把趙霜兒當(dāng)朋友,不過我們卻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最后鴇母宣布趙霜兒進入小箏閣當(dāng)中的時候,其實我內(nèi)心還挺為她高興的。比起她來說,我更加適合待在怡春院。就算在小箏閣中,她也曾因為一位大人想要強吻她,而咬破了那位大人的嘴唇。不過,后來她被打得很慘,差點死去。也正是因為那一次,她才明白,自己費了那么大力氣進入的小箏閣,不過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你怎么知道她內(nèi)心的想法?”銘問道。
“我看她的眼神和舞姿就知道了?!笔┤缇J真地說,“我跟霜兒都是可憐人,一生追求愛情,卻總是愛不到自己所愛的人。”她跪在銘的面前,“所以,銘大人,我希望您能去把她找回來。即便這樣非您所愿,但短暫的幸福,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p> 銘不知道施如君所說的,是趙霜兒的意愿,還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不過銘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找到趙霜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她抱著雙膝坐在荒郊野嶺,身旁放著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錢財與寶物。
銘從朱雀上落下,走到了趙霜兒的面前。
“跟我回去吧?!便憣λf道。
“我不想回去?!壁w霜兒頭也不抬地說。
“城里已經(jīng)鬧翻天了,小箏閣不能沒有你。”
“那又怎么樣?他們總會消停的,等到小箏閣換人之后,他們一樣會像以前一樣,再去慢慢習(xí)慣。”
銘嘆了一口氣,他收回朱雀,在附近撿了一些柴火,在趙霜兒的面前升起了篝火。銘坐在她的身邊,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們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p> “我不在乎好結(jié)果。”趙霜兒回道。
“我心里愛著的是另一個人?!?p> “我也不在乎?!?p> 銘略有些驚訝,“那你為什么不愿回到小箏閣?”
趙霜兒把臉撇過去,靠在自己的膝蓋上說:“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怡春院保鏢。后來發(fā)現(xiàn)你還有幾分能耐,居然還去追查戈爾烏斯。其實我的內(nèi)心早就已經(jīng)對那些達官貴人死心了,希望能嫁給一個普通人,嫁給一個能保護我的人。當(dāng)我知道你跟勇者認識的時候,我很驚訝,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能認識這樣的大人物,他們明明就跟我們的生活沒有一點關(guān)系。后來得知了你的故事,我就更愛你了,因為我覺得你跟我一樣,也是只能在私下舔著傷口的可憐人。而當(dāng)你再次回到懷衣城的時候,卻成為了懷衣伯爵,整個懷衣城中權(quán)利最大的人??赡阕兂蛇_官貴人之后,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我是否還應(yīng)該繼續(xù)愛你?”
銘無法回答趙霜兒的問題?;氐綉岩轮螅偢渌苏f,其實懷衣伯爵的身份對自己來說并沒有什么用,自己仍舊只是一個普通。但這些話,對趙霜兒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銘陪著她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騎著朱雀將她帶回了小箏閣。她希望能在小箏閣中好好休息幾日,把所有問題都想清楚。銘表示以后她的任何工作都由她自己決定,不必受任何人的影響。
幾天以后,奧弗列得侯爵作為新任的魔族遠征軍總指揮,在羅下皇城發(fā)表了重要的演講。他在演講中宣布,人類將不再一味地防守,需要盡快向魔族發(fā)起全面的總攻,以便早日消滅魔族。銘不知道這樣的一個決定是伯森侯爵生前就已經(jīng)決定了,還是死后其他人商量決定的。不過,銘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勇者尋找圣劍劍芯已經(jīng)找了這么多年,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收集齊,人類一直在為他拖延時間,怕是也有些失望了。對于這件事銘保持著觀望的態(tài)度,無論如何,若是沒有勇者的加入,人類的軍隊再多,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銘讓安慶言一邊關(guān)注皇城軍隊的動向,一邊觀察勇者隊伍的動向。這時銘才深有體會,為什么有那么多人關(guān)注、監(jiān)視著勇者,事實上等自己成為了懷衣伯爵,其實也是一樣。
銘等了很長時間,一直等到趙霜兒宣布小箏閣再次開張營業(yè)。再次見到趙霜兒的時候,銘覺得她變了很多。雖然對自己的態(tài)度仍舊畢恭畢敬、遵守禮節(jié),但絲毫不掩飾她的喜愛之情,甚至還常掛在口中。有時銘在安府閉門不出,趙霜兒便會來安府看望銘。
安府中,趙霜兒坐在大廳前,后院傳來了一陣古琴地彈奏聲。趙霜兒看了看后院,隨后笑容滿面地看著銘說:
“銘大人,你常說我天天來這安府,難道你沒有注意到施如君比我來的次數(shù)還多嗎?”
“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來找我的?!?p> “那你可知道她是來找誰的?”
“不是來彈琴的嗎?”
“那是彈琴給誰聽的呢?”
銘想了想,“安慶言?”
“沒錯,就是安慶言安大人。自從你改了怡春院的規(guī)矩后,施如君可以說是天天抱著琴到處跑?!?p> “那還真是難為她了?!?p> 趙霜兒笑了笑,“其實她很幸福,這才是她想要的。”
“什么意思?”
“難道銘大人看不出來嗎?施如君一直都喜歡安大人?!?p> “原來她喜歡安慶言。”銘自語道,“我還以為他們是伯牙和子期之情?!?p> “那是什么?”趙霜兒問。
“高山流水覓知音?!便懻f完,見趙霜兒一臉疑惑,便給她講了俞伯牙與鐘子期的故事。
趙霜兒聽后,沉睡了片刻,隨后說道:“我覺得在施如君心中一定也把安大人當(dāng)做了知音。但與伯牙和子期不同,如君少言寡語,正是這種知音之感,而產(chǎn)生了對于安大人的情愫?!?p> 銘聳了聳肩,他不愿隨便猜測別人的感情,不過他覺得施如君和安慶言,其實還挺般配的。
趙霜兒走的時候,銘將她送到了安府門外。臨走前,趙霜兒含情脈脈地看著銘,隨后輕輕地抱住了銘。
銘剛想把她推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腰間。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嚴肅地問道:
“你干什么?”
“我發(fā)現(xiàn)你總是會不自覺地將手放在這里?!壁w霜兒說,“通常只有傷痛與不適,才會讓人不自覺地捂住。”
銘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趙霜兒居然觀察的如此仔細,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舊傷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銘說。
趙霜兒沒有多說什么,點了點頭,便離開了這里。
趙霜兒離開之后,銘回到了大廳。此時后院的琴聲已經(jīng)停下,過了好一會施如君抱著古琴匆匆從后院出來,直接離開了安府。銘感覺她的樣子有些奇怪,依著施如君的性格,離開之時不可能不與自己打招呼。銘?yīng)q豫了很久,心里總是放不下這件事,于是便動身前往了怡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