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p> 銘兒跪在地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里滿是激動，還有在看到她瘦弱的臉時，流露出來的心疼。
兩年未見，她過得比自己想象中還要不好。
雖那日見過一次，可當(dāng)時太急，沒有仔細(xì)看。
穿戴也不如以前華麗，一身素服，頭發(fā)也是簡簡單單得挽起，她本來生得就俊俏，這身裝扮倒讓人眼前一亮。
看著林知憶站在自己身邊，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
她好像抱著林知憶，跟她述說著自己的近來的事兒，把那些欺負(fù)她和源兒的人一一說處來。
“你……為什么還在？”
沙啞的聲音在這破陋的小房里響起，雖不是很大，但屋里的兩個人足以聽得清。
銘兒后脊背發(fā)涼，口有些干澀，瞪著眼，看著昔日疼愛自己的主子，現(xiàn)在在質(zhì)問她，為什么還在……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用同樣的語氣質(zhì)問她，我為什么不能還在，或是愧疚地回答她，我應(yīng)該下去陪源兒的。
林知憶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感到腿都開始發(fā)麻了，才蹲下，抬起手，撫摸上那張自己曾夸過的臉蛋兒。
眼角滿是諷刺與不屑，聲音帶著一絲冰冷:“你的心，真狠！”
若不是玉潭告訴她，說源兒不在了時，她親自去找李湘然，求她幫自己一個忙，幫自己找出殺害源兒的兇手。
當(dāng)她知道后，有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她還不知道，那個自己一心護(hù)著的人，竟然是一只可怕的虎。
當(dāng)她的手游到下巴時，突然，手一用力，捏得銘兒直喊疼。
可林知憶沒有一分動搖，或許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那顆心早就冰冷了，麻木了。
“在我身邊扮豬吃老虎這么多年，我竟然還沒發(fā)現(xiàn)，最可笑的是，我竟然還死心塌地地相信你！你銘兒，還真是可以啊?！标庩柟謿獾恼Z調(diào)，讓銘兒毛骨悚然。
在她身邊呆了十幾年，這點(diǎn)情緒她銘兒自然知道，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若換做以前那個權(quán)利滔天的林知憶，此刻，她的尸體早已不知道去向了，怎會輪到她在這與自己廢話。
“娘娘……”
“啪！”
“我現(xiàn)在不想與你這種人說話，更不想你叫我！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我林知憶都不屑。誰都有資格叫，而你，不能。因?yàn)椋悴慌?！?p> 不配，為她林知憶的心肺，不配，為源兒的知心姐妹，不配，為林家的丫鬟。
“我初見你時，你是個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我怕你忘本，并賜你銘兒，誰曾想，不是你銘記于心，而是我銘記于心?！?p> 小的時候，林知憶出去逛街，看到一個小乞丐正在那些飯店里的垃圾堆里找可以吃的食物。
隔得遠(yuǎn)，她都聞到了那個味兒，想著都餿了，怎么還有人吃？
見她可憐，把她領(lǐng)回家，給她一身自己的衣裳。
見她喜歡武術(shù)，林知憶又把她交給林志華，讓他教她武術(shù)。
還告訴她，若有人欺負(fù)自己，一定要還回去，不能讓人隨隨便便給欺負(fù)。
還告訴她，若她不反抗，那些人就會得寸進(jìn)尺，變本加厲。
可最后呢，她卻用自己教給她的所有來一一還給自己。
她本來就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只剩他們?nèi)齻€了，可銘兒呢，她卻開始傷害自己的人，讓在她生命里重要的人開始慢慢減少。
若早知道她會是這樣的人，自己絕對不會去把她領(lǐng)回來。
“人各有所命。”
想起以往的種種，還是有些悔恨吧。
“這世上要么有我林知憶，要么，有你銘兒。”她拂袖而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背影孤清，卻絕然。
“給她吧?！?p> 當(dāng)她蓄意要除掉源兒的那時候，她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哪怕仇人，她銘兒，都不配！
“主子，請你照顧好自己！”
這是林知憶出來后，銘兒拼盡全力喊出來的一句話。
這一聲叮囑，是林知憶心上的一道疤，她很不愿再想起以前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她怕，自己會后悔，會沖進(jìn)去阻止。
可她更怕源兒那張悲傷的臉，最后一面她沒有見到，那么源兒的仇，她一定要報。
銘兒，下輩子不要來了，去投個好的人家，不要再與我相遇。
我怕你用一雙怨恨的雙眼看我，讓我覺得熟悉。
銘兒，我很膽小的，我不想再哭了，再哭，我就得瞎掉了……
“聽說了嗎，娘娘殺了自己昔日最疼愛的丫鬟銘兒。”
“噓，你不懂，那個銘兒姑娘啊，可是挖走了娘娘心臟的人吶?！?p> “那銘兒姑娘還真是有些能耐啊?！?p> “可不是嗎！要沒能耐，源兒姑娘會死得那么摻？我可聽說，連收尸的時候她身上都沒有衣物包裹呢?！?p> 兩個婢女在門外說笑著。
八月熱夏，也是陽光最強(qiáng)的時候，可她卻覺得，這個夏很冷。
不是殿里無人來往而冷，而是每當(dāng)，看到這強(qiáng)烈的陽光，她就想起了，她林家的血。
很紅，鮮紅色，流進(jìn)她的眼里，刺眼，燙眼。
“娘娘，您怎么起來了？”玉潭進(jìn)來習(xí)慣性的往床榻上看過去，等到梳妝臺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起身了。
“給我梳個妝吧?！?p> 林知憶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略過玉潭臉上的驚訝。
玉潭有些無措，慌里慌張地連連應(yīng)道:“是，娘娘。娘娘今天想梳什么妝容呢？”
“樸素一點(diǎn)就好了?！?p> 玉潭見她今天心情不錯，自己也不那么慌了。
“娘娘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一番，是為了皇上嗎？”
這三年來，林知憶從未梳妝過一次，更別提，上胭脂水粉了。
玉潭以為這次是自家娘娘想開了，打算去討好皇上了，自己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哪里發(fā)現(xiàn)，林知憶一時的好心情都被她說沒了。
雖然她沒了以前的輝煌，但她有皇上的寵愛，所以，沒有人敢得罪她們宮里的人。
可林知憶就是冷冰冰的，話也不同他講，但慕奕宸還是夜夜來。
“娘娘能想通啊，就好了。這后宮最難的就是沒有皇上的寵愛?！?p> “今天是李將軍的歸來之日，普天同慶，晚上，你們也都出去吧。”
“娘娘……”
“你替她們謝我吧?！?p> 林知憶一直都很平靜，玉潭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
“謝娘娘?！?p> 梳好后，她來到專門為接待李將軍凱旋歸來的宴席上。
她穿一身白衣，頭上沒有一個華麗的發(fā)簪，只用當(dāng)初四皇子送給她的一個木簪子盤著。
那些為了借著這個宴席大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為了能博慕奕宸一眼。
所以當(dāng)她以這樣的裝扮出現(xiàn)時，那些妃嬪都是掩面，呲唇譏笑。
一進(jìn)來，她就享受了全部人的眼光，有驚艷，也有不屑。
不過，她進(jìn)來后，就在找那個熟悉的人。
待看到李將軍身邊站著的人時，她才露出笑容，這個笑容，是慕奕宸久違了三年的。
可卻不是對他，而是一個什么都不是的人，這讓慕奕宸很不爽。
命人倒酒，悶悶喝幾杯后，林知憶才走到大殿的中央。
“罪妾身體有些不適，就告辭了?！?p> 說完，她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是從她進(jìn)門開始，她就沒有看過他一眼。
最高貴的報復(fù)，就是無視。
皇后看著慕奕宸黑著臉，俏笑:“皇上，該上歌舞了?！?p> 出來后，她眼眶濕潤，回頭看看那殿。
“娘娘，怎么了？”玉潭扶著她，感到她的身體在發(fā)抖。
“快了?！?p> 林知憶淺笑，眼中枯澀。
“??？什么快了？”玉潭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
“沒什么，走吧?！?p> 抬頭看見前方的那個人，她的腿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
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人，眼眶也慢慢變濕，最后，像一股涌泉流了下來。
他沒了以前紈绔，玩世不恭的模樣，唇邊長滿了胡須，倒平添了一些成熟與干練。
四目對視，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玉潭識趣退到一旁。
“你過得好嗎？”璟鑠眼中滿是痛惜。
“好?！?p> 林知憶笑面如花，笑咪的眼只有自己知道，它有多想流淚。
璟鑠長臂一覽過她的后腦勺，靠在自己肩上。
“我想親口聽你說一聲，過得不好，有那么難嗎？”
在風(fēng)里，她聽見了這個從來都不在她面前哭鼻子的人，哭了。
哭得壓抑，哭得抽搐。
“只要你說，你過得不好，我就帶你走。”
林知憶哪里不知道他的心呢，只是自己現(xiàn)在不想讓他再進(jìn)來了。
那一次，就是自己送他進(jìn)去的。
都已經(jīng)是28歲的年紀(jì)卻沒有一房妻室，他又有多少個三年值得被這樣浪費(fèi)呢。
她不想了，她不想再把他扯進(jìn)來。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結(jié)束這一切。
“娶一房妻室吧。”
璟鑠死勁搖頭:“我不，我只想這樣過一輩子?！?p> 林知憶也不在乎暗處有沒有人在觀察他們，她輕輕環(huán)抱住他，她欠他，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了。
“璟鑠，娶一個名叫晚漾的女子吧。她會代替我，來愛你?！?p> 六歲被封為郡主，十五歲嫁給翎王，十八歲封為皇后，一世的榮華富貴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外表華麗的鳥籠而已。
若能成功，她一定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