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落雪的季節(jié)到來，葉凝望天空，冰晶掛上她的睫毛。
這一年的冬依舊寒冷，卻并不如兩年前那般能威脅到部落眾人的性命。冬天最要命的問題在于食物短缺，但這一年，部落中儲存的肉干充足，再加上葉的鑿冰捕魚之法，說不定他們能度過第一個餓不死人的冬天。
葉絲毫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進程中，她發(fā)明的技術(shù)本應在一個多整數(shù)時代之后才會出現(xiàn)。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贏得了部落眾人的崇拜與尊敬，不是作為老祭司的繼承者而取得的尊敬，而是因為她是葉，是讓部落眾人免于餓死的救主！
屋內(nèi)的陶罐中響起熟悉的聲音，剛燒開的水倒入陶碗，滾燙的沸騰氣泡瞬間平息，再和入一捧雪，冷熱剛好。
她將碗中水一飲而盡，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葉已經(jīng)能做到很多事情，老祭司能教她的事情越來越少。她還記得自己從本應冰封的河里叉回那幾條魚的時候，老人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采。
那天他訓斥了她許久，她的身子本就瘦弱，那些應該交給男人或者比男人還強壯的女人（比如豬）的工作本不該和她有關(guān)。
尤其是之后幾天里她的噴嚏不斷，甚至額頭燙得嚇人，這些仿佛更印證了老祭司話語的正確。
哪怕如今她重新恢復了健康，老祭司每每提及此事都要再訓斥她幾句。但葉同樣知道，整整兩天的時間里，老祭司一直都在偷著樂，他以為她沒看見的。
而在這之前，老祭司就刻意讓葉出現(xiàn)在各種重大的場合，不是以觀摩或?qū)W習者的身份，而是以幾乎等同于祭司的地位。葉知道這是為什么，老祭司的時間不多了。
按老祭司的話來說，他注定看不到兩年后的落雪。假若是最不好的那種情況，他會在明年冬天結(jié)束的時候回歸神明的懷抱。
既然無法確定到底只剩下一年的時間還是兩年，老祭司就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在這個冬天之后，她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威望與能力去撐起祭司的身份了。
老人的聲音響起，葉將剛剛醒來的他扶起，順便遞上一碗溫水。老祭司喝溫水的習慣也傳染了葉，尤其是在這么一個凍人的日子里，喝上一口泛著熱氣的水，給葉的感覺如同吃肉時一樣爽快！
只不過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老祭司在夏天也堅持喝溫水的習慣……不止是喝，每次把水燒開，都能把人熱得受不了。
葉在某些方面已經(jīng)成長得超過了老祭司，所以老人的癖好在其他人看來是舉止神秘、擁有智慧的象征，在葉看來只不過是執(zhí)拗的怪脾氣。
但老人確實還有不少知識是尚沒有教給她的，比如關(guān)于神明的知識。因此今天的課程，葉格外期待。
……
“什么……”葉的雙腿一軟，就此癱坐在地上，實在是老人剛才的話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在很久之前，上一位祭司把這個告訴了我，他當時對我說，這是上一位祭司在很久之前告訴他的。如今，就如同以往的那些祭司所做的那樣，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你。”老人帶著淡淡的微笑，平靜說道。
“如果沒有神明……甚至連亡者的魂靈都沒法溝通到的話，那祭祀的意義又是什么？祭司的意義呢？您曾在所有人面前向祖先的神祈求庇佑，向死去的戰(zhàn)士祈禱勇氣，青鳥是十幾個孩子的母親，她死的那天，您曾說她會保佑部落更加興盛，于是第二年新生的孩子比以往都要多，那這些……”
“孩子，其實在今天之前，你的心里已經(jīng)有這種猜測了，不是嗎？”
只剩沉默。
老祭司無比篤定葉必然早早就想到了真相，只是她自己不愿相信而已。因為葉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人，這個女孩用三年的時間做到了他用十年才做到的事情。當年的老人是因聰慧才被上一個祭司選中，但老人的聰慧與少女的天才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如今的她，才僅僅十五歲！
十五歲當然并不算小，部落里的與她同齡的女人都已經(jīng)身為孩子的母親了。但在這幾代祭司中，她是第一個在這個年紀就達到標準的。
“孩子，你不僅已經(jīng)猜到，其實答案也在你心中了，不是嗎？”
老人接著說道：“那一年部落中有了怪病，最初時染病者便十中有三，部落中傳言是災神降禍，所有人都面臨著恐懼，當時部落勇猛的戰(zhàn)士牙甚至用木矛刺穿了自己的身體以免于經(jīng)受這種恐懼?！?p> “那年我祈于先祖，祈于天神。我言有先祖魂靈庇佑，以絕災神之邪說；我言自殺者不得安息，以絕牙之效仿者。我命焚重病者、死者之軀祭祀神明，以絕腐臭盈野；我命孩童女子自困屋中，男子除捕獵外不得相聚走動，以絕病者益增。后五十日，災患消弭?！?p> “那一年與有蛇部戰(zhàn)，不敵。我言神明召喚于日出之所，以使部落遷徙，我祈禱死戰(zhàn)猛士的勇氣，使五人與有蛇部戰(zhàn)，以斷有蛇部追擊?！?p> “那一年戰(zhàn)后部落衰頹，部落的戰(zhàn)士死傷近半，青鳥餓死于蘋果林前，我言其魂靈庇佑部落興盛，命十三歲以上男女相配，故于果林中修養(yǎng)一年，新生嬰兒堪比以往兩年！”
“現(xiàn)在，孩子，你來告訴我，你知道這一切的答案了嗎？”
葉沉默良久，以往的經(jīng)歷，她的猜測，老人的話語，此刻都混作一團。
原來……這就是祭司一脈的意義。
看著她的樣子，老人卻忽然笑了起來，他接著說：
“孩子，我要教你的可不止這些。那些是上一名祭司教給我的，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懂了?？晌疫€有自己的秘密要教給你?！?p> “我有一個最大的秘密?！崩先说淖旖枪雌鹨粋€讓葉覺得有點詭異的微笑，他接著說道，“神明真的存在，以往的所有祭司都沒見過祂，可我見過?！?p> “而我……是神明的朋友！”
山林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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