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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酒趁歡

織水為綃,墜淚成珠

詩酒趁歡 斑鳩明王 3244 2020-02-20 14:27:46

  接到江熙沅的電話后又過去一個半小時,元殊團隊還是沒有答復。虞頌邊寫邊等。江熙沅如此滿意女性角色這部分,反過來是不是說明男主的形象設置稍嫌薄弱了呢。虞頌其實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會寫女主一個人的悲歡離合,比起女主愁腸百結(jié)、肝腸寸斷的人生際遇,男主的設定永恒得像個NPC。

  后面的故事里,青晏成為神宮的繼任供奉對象。眾人都在翹首以盼,期待玉笄會得到什么樣的仙族賞賜,只有玉笄得到了無上的嘉獎,才能代表神仙對供養(yǎng)人的激勵和肯定,玉笄定會獲得人人都難以企及的榮光。

  當仙族的長老問玉笄有什么愿望的時候。玉笄看著面色蒼白的青晏,匆匆歲月流轉(zhuǎn),他清冷孤高,一如既往。玉笄依然說出了兒時的愿望,我想跟你回天上。這個愿望,兒時說出來是童真,如今說出來是貪婪。既然兒時純潔無邪的玉笄,青晏都不愿意帶回天上,何況是已在神宮十年、沾染凡間穢濁之氣的玉笄。

  青晏不再說話。

  他總是不愿意親口對他說一句,他不愿意,只有親耳聽他說出這句話,她才能徹徹底底斷了念想和奢望。

  她想跟青晏回天上,然后呢?所有人都覺得必然是因為玉笄愛慕青晏仙君,千年萬年想同他呆在一處,她救過他兩次,說不定還想憑借這個恩情嫁與他。然而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嫁給神仙呢,退一萬講,即便青晏愿意帶她回天界,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得到平生所不能得的大際遇,必然付出相應的慘烈劫難作為代價。神仙不會口出惡言,但仙族的長老神情已昭然若揭,這個叫玉笄的凡人只知貪圖神仙千年萬年的福祉,卻不知道她虛妄的貪心需要拿什么交換。

  青晏因傷重難行,暫時無法安返天界。在接下來的一年里,神宮的供養(yǎng)人的日常工作不再是遙遙供奉九重天上諸神,而是伺候好近在咫尺的青晏仙君。那些從前只在《仙山仙草錄》上見過的瑤花異草被源源不斷地送到神宮,那些只能在畫像上見過的諸神偶爾會到神宮來探望養(yǎng)病的青晏仙君。從前日日灑掃祝禱的宮人,幾乎同凡間的丫鬟小廝無二。

  玉笄其實并不是很愿意每日去青晏房中端茶送藥,但神宮里好像人人都覺得她最能夠勝任這個工作,也許他們想看玉笄能否在天長日久地相處中給自己爭得一些機會,也許他們只是等著看更大的笑話。

  其實,除了多年前和青晏相處的短暫時光,玉笄后來未再見過他,每次進到青晏的房中,兩下里沉默,氣氛特別尷尬。

  他從不多言,態(tài)度冷淡。

  她也從不多呆,來去匆匆。

  神宮已加強守備,但眾人依舊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好青晏仙君別再出任何差池,一定讓他們風平浪靜地恭送仙君離開,否則曾經(jīng)的榮光也抵消不了差池發(fā)生后帶來的罪責。至于嘉獎,往后再說吧。

  玉笄端著藥盞,立在床邊。等待青晏把藥盞還給她,她便可以退出房間。

  青晏摩挲著手中的青瓷盞,似乎有話同她說,可是他始終同平時一樣的沉默,就在玉笄幾乎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的時候,他開口了

  “明日我便回去了……你的愿望”,青晏突然抬頭,直直盯著她,下定決心一般說:“等我想一個萬全之策,……我就來接你?!?p>  萬全之策?好像連青晏都以為,她想回天上,是因為貪神仙之壽,想伴神仙左右,以求仙壽恒昌。

  “……我不用什么萬全之策,我在神宮里做什么,在九重天上我是一樣?!?p>  她真的只是想做個供養(yǎng)人,我不要什么千秋之壽,只是想終我之年,作為一個供養(yǎng)人侍立在你身邊而已。其實,她心里早已不存去天宮的妄想。此番再提,只是為了親耳聽一聽他的拒絕。給年少夙愿的做個了斷,顯得有始有終。

  青晏的神情還是這樣平靜,話卻聽著像是譏諷,他說“……我既已允諾你,自然不是推托之詞,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她看起來是否真的像一個急于要求別人兌現(xiàn)酬金的市井小民?青晏離開的時候,玉笄沒有去恭送祝禱,就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求賞不成、心懷怨懟吧,反正她無從辯解,所有人都這樣看她,無一例外。

  神宮的日子恬淡寧和,制比丘衣,往凡間布施善德,奉蓮花燈,供奉天上人,塑諸神像,向四方傳道。青晏來過的痕跡在慢慢消失,從神宮,亦是從心頭。

  這樣,也好。

  忽有一日,神宮里來了一位上仙,是青晏仙君曾經(jīng)的教引師,據(jù)說是來教玉笄學習天宮禮儀。教引仙師名叫鳳鳴,他和青晏一樣,冷寂孤清。神仙大概都是這樣無欲無愛吧。

  某日,玉笄垂眸低首,“玉笄有一事,要請教老師。”

  玉笄從未主動問過鳳鳴什么問題,學不會的禮儀,看不懂的《神仙志》,她從來都不問。他教得不緊不慢,并不急于求成,玉笄亦是如此,從不心急。

  “何事?”

  “諸神彩塑,三年一修繕,但……不知為何,我瞧著彩塑上的顏色今年倒比去年更新。”她不徐不疾地撥弄著面前的茶具,烹茶、斟茶,就好像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一樣。

  鳳鳴神色一僵。

  “去歲,西市一婦人售我珍珠,因我配戴不慎,珠串上有兩粒珍珠被法螺碾碎,珍珠總數(shù)五十有四,碎后五十余二,那么請問老師,現(xiàn)在珠串上珍珠有幾?”

  自從玉笄講起這些怪誕的,鳳鳴的神色便不那么鎮(zhèn)定自若。

  玉笄了然一笑,見她還想講第三件怪事,鳳鳴倏然起身,失態(tài)到幾乎要撞倒茶臺,“玉笄,慎言!”

  人間禍事,多從口中來,九重天上也不例外。

  玉笄快要揭破的真相是——有人用術法開啟了“時間逆流”,也就是說,神宮里的歲月,在倒流??此朴朴屏魇诺臍q月,實則是在慢慢地倒回去、倒回去歲,倒回到過去。

  “讓我猜猜你們想把時間倒回哪里?十年前是不是?這樣他就可以當我從沒來過,是不是?”

  鳳鳴的眼睛閃過一絲慌張,“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茲事體大,萬不可同旁人說起。”

  “或者更早,二十年前?……這樣世上根本不必有我這個人。”

  一個凡人年少時意外救過一個神仙,就算是放在傳奇話本里都不算一個很有意思的開頭,而在堂堂青晏仙君眼里,它更像一個擦不掉的污點,好比一個富翁曾被一個乞丐施舍,揭過這件事最好的方式是就當從未見過這個乞丐,而不是把這個乞丐奉若上賓。

  “想要讓我消失,不必如此周折。噢,我差點忘了,神仙誅殺未經(jīng)審判的凡人是有違天道的?!?p>  逆流的時間已經(jīng)開啟,它像個旋渦,讓她無法掙脫,她只能被動地接受著在時間里逆行的煎熬,如同慢慢走向死亡一般。有那么一瞬間,鳳鳴幾乎以為玉笄要把發(fā)簪刺進自己的喉嚨。

  青晏再出現(xiàn)的時候,臉上竟有幾分期期艾艾的遲疑,不似從前那樣清冷倨傲。

  “……十年前我本應該來接你走,但我食言了……直到這次受傷,我發(fā)現(xiàn)是我誤解了你?!北粦岩?,被譏諷,被誤解,她早就習慣了那些惡意的揣測。她不是從小在神宮長大,一個外來者怎么看都心懷叵測。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開口說對不起?!?p>  “……”

  “……你應該也聽過,十多年前神仙陵里揭破的那樁秘密?!?p>  這件事,十多年前玉笄確有耳聞。供養(yǎng)人和所供養(yǎng)的神仙之間,真實地存在著某種天然的、微妙的、隱秘的維系。神仙是可以感應到供養(yǎng)人的祝禱,并從祝禱中獲得靈力,只要他們足夠虔誠。然而,這位無故身死的仙君的死因,卻意外地被揭破,他的死居然是因為被供養(yǎng)人下焚心蠱。供養(yǎng)人竟是可以對神仙下蠱的,以血為引,以身為餌。

  “十年前,自從我離開神宮以后,我的身體常常出現(xiàn)火燒一樣的疼,無論修習什么仙法,都無法除去,我一直以為身上有……蠱?!?p>  玉笄茫然地仰著臉看看這位仙君,他大概從來不曾跟人辯解過什么事,似乎有些著急,“遇襲之后,我的身體再一次出現(xiàn)類似的、但更加嚴重的燒灼感?!?p>  在神宮休養(yǎng)的這一年里,青晏經(jīng)常夜不能寐。她早就知道。她常常站在窗格后的暗處,看清冷的銀色月光穿過窗欞,照在他的眉眼上,給他的面龐鍍上一層圣潔的光。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十年中,青晏常常被身體的灼痛所擾。他便誤以為這是她下的蠱,提醒他莫要忘記帶她走的承諾。直到一年前,伽羅蛇人的襲擊發(fā)生后。伽羅蛇人屬于虺蛇一族,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方化為龍,所以伽羅蛇人并不是真正的蛇仙。

  他們有一習性,咬人的時候會不自主地流淚,肖似鱷魚。那些混雜有塵世間七情六欲的眼淚淬入神仙的血液,會像愛恨嗔癡淬入人心一樣,無法拔除,日夜疼痛。神仙血是潔凈之物,同樣,凡人的眼淚七情六欲俱全,一旦落入,無法自行消解……”

  原來,被青晏仙君厭憎多年的蠱,居然只是一顆十年前落進傷口的眼淚而已。

  南海有鮫人,其目能泣珠,鮫人從水出,寄居人家,主人家貧,賣綃將去,鮫人向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滿盤,以予主人。鮫人的眼淚是她最情深義重的真心。

  一個姑娘的眼淚是她一顆殷殷切切的癡心。

  被棄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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